第16章 家長
結婚搬家這種大事, 白莘莘在一天之內全部完成。叫了外賣,吃完睡, 睡醒了就開始整理房間。
忙忙碌碌了兩天。
這兩天時間,她也沒有聯系司韶。
因為有一個綜藝打底,羅麥德沒有別的事情找她,手機開着一天,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冷靜,清閑,如果沒有外賣,她就像是與世隔絕了一般。
高樓隔音還很好,沒有之前小公寓的各種擾民聲音, 買的矽膠耳塞沒拆封就進了抽屜吃灰。
唯一的就是, 鄰居, 她原本的家, 每天在一點半到五點鐘之間,準時開始施工。
好在動靜小, 沒有什麽電鑽聲,對方還在她的門口置物架上, 放了一塊蛋糕, 作為噪音歉禮。
是這個小區外, 味道很不錯的一家蛋糕房的特制。
白莘莘欣然接受了來自鄰居的禮物,并且順便将自己買回來的曲奇餅幹,裝了一份放在鄰居門前。
以後如果她要在這裏住五年,希望能遇上一個好相處的鄰居。
忙完了這些, 白莘莘列表計劃了一下。
領了結婚證都快一周,司韶作為雇主,怎麽還沒有給她下達任務呢?
老人那邊不着急嗎?
外婆要是在住院的話, 她是不是要和司韶一起去看看老人家?
結婚證要拿上,給老人家看着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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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生活中,她不是一個考慮周全的人。
現在為了工作,能提前把行為計劃做一個表格出來。只能說,逆境使人有緊張感。
司韶沒有主動提起,她就主動提吧。
白莘莘直接微信給發了消息。
[我們什麽時候去看外婆?]
過了一會兒,收到了司韶的回信。
[嗯?]
嗯?
白莘莘捏着手機,對這個一個字回答表示滿腦子都是想把司韶腦袋打開晃一晃的沖動。
想當初在高中的時候,司韶也是惜字如金,讓她調|教到對着她,都能背出一篇小作文了。
怎麽長大了,他還沒有高中的時候話多,直接變成一字怪了?
超級令人火大啊!
白莘莘盯着那一個字半天,深呼吸。
算了,她賬戶還有司韶的一百萬呢。
給錢的金主最大,她忍。
她噼裏啪啦按了一行字。
[外婆不是生病了,身體不好嗎?我們現在結婚了,該帶着結婚證去給外婆看一下,讓老人家高興的。老人家高興了,身體也會早點恢複。]
她字裏行間倒也沒有說外婆的重病。怕提起來了,讓司韶心情不好。
生老病死,是人最無能為力的自然規律。
她之所以不反對司韶要結婚的想法,就是因為曾經見過外婆,外婆對她很友善,是一個十分慈愛的老人家。她曾經是給過她溫暖的。
在她被司韶狠狠拒絕,大雨滂沱中,穿着不合腳的鞋深一腳淺一腳,從陌生的山路走回來,給了她一個疼惜擁抱的外婆。
白莘莘這輩子的狼狽,幾乎都在追司韶這件事裏。
而她最狼狽的時候,是司外婆給她撿起來了自尊。
那個竹栅欄裏,青磚瓦牆下,屋檐雨滴淅淅瀝瀝,她裹着被子坐在門檻發呆,司外婆在旁邊摘豆角。時不時回頭來問她:“妮兒,冷不?”
那會兒的外婆年紀還不大,臉上雖有皺紋,笑起來卻很好看,溫柔,慈祥的。
白莘莘當時心中就有了一種惡毒的壞心思。
這麽慈愛的外婆,外冷內熱的司媽媽,怎麽會有司韶這種冰雕做的後代?他八成是撿來的。
可是那一家三口過分相似的輪廓,代表着他們之間血緣的羁絆。
五年不見,外婆年紀大了 ,身子骨也不好了。
居然已經到了重病住院,需要司韶想法子結婚來給外婆沖喜的地步。
白莘莘很喜歡外婆,哪怕沒有和司韶合作的事情,她若是知道了,也絕對會去看望老人家。
更何況,現在她和司韶是一條船上的螞蚱,理應配合司韶在外婆面前演一出讓她老人家放心的戲。
她沒有等到司韶的回複,又發了新的問題過去。
[外婆住在哪家醫院,我們給買些什麽好?]
等啊等啊等,等了好幾分鐘,司韶都是正在輸入中,一直沒有給她一個字的回複。
下一刻,直接一個微信電話打了進來。
白莘莘接通,對面的司韶聲音有些飄忽。
“你想看外婆?”
白莘莘奇怪,結婚的最大目的不就是為了外婆嗎,拿了證本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外婆的,因為種種原因耽誤了一周,現在去也不遲,但是再推遲,就不太好了。
“不是說結婚就是讓外婆安心的嗎,我們現在當然要去看外婆了。”
她打開電腦,手機按了擴音,打開一個文字檔案。
“你說我記,外婆在哪個醫院哪個病房?去看她需要買些什麽,我們說話的時候要注意哪些方面?”
白莘莘嘩啦打字,在标題,輸入‘工作一(非工作):看望外婆,哄老人家高興。’
輸入了一個标題,她等着司韶的回答等了許久,茫然地看了眼手機屏幕。
還在通話中,沒有挂斷呀。
那他怎麽不說話。
“說話呀。”
司韶半響,低聲說:“不在醫院。”
不在醫院,回家了?
白莘莘忍不住多心。
醫院一般住院的老人都是有救的。反而是讓勸回家的,大多數,都是醫生也無能為力,只能聽天由命的那種。
白莘莘有些發愣。
外婆……病得這麽重嗎?
她錯了,她不應該因為想要和司韶斷絕一切的往來,在和他分手後,也沒有去看過外婆。
心裏澀澀地,也許是懊悔,也許是難過。
“……還是外婆當初住得地方嗎,小清村?”
司韶那邊似乎走了幾步,走到了一個沒有人的安靜角落。
他說話,還帶有空蕩房間固有的回音。
“對。”
小清村啊。
早在她十五歲初三畢業,中考之後,因為不懂事胡鬧花了爸爸三千萬,被爸爸提溜着,就是送到了小清村。
原因有三。
當時媽媽的女保镖放假,她妹妹嫁到了小清村,她來看她妹妹。而白莘莘,對這位大姐姐,多少是有些聽話的。
小清村是平沁縣的轄區,而爺爺當時就是從平沁縣走出來的,算是半個家鄉。
至于三,則是因為小清村民風淳樸,沒有交通,任由她大小姐喊破喉嚨,都跑不掉。
她當時是哭得恨不得在地上來回鯉魚打挺,被女保镖面不改色往腋下一架,提上塞進車裏。
颠簸了多少個小時,她就哭了多少個小時。
腳剛落地,踩着鄉村固有的泥土路,弄髒了她的小皮鞋,頓時又崩潰到嚎啕大哭,差點引來了村民的圍觀。
從抵達小清村起,白莘莘每天都在和保镖小姐姐鬥智鬥勇,天天嚷着要回家。
直到……
直到她驚鴻一瞥,看見了司韶。
從那一刻起,嬌氣的大小姐不盼着回大都市,而是盼着在核桃樹下,偶遇那個出來晨讀的少年。
“那,那我們要提前收拾東西,去小清村看外婆。”
說心裏話,一想到要去小清村,白莘莘整個人都是抵觸的。
滿腦子都是當時她被提溜着上高鐵,經歷一個多小時的高鐵後,出站就上市級縣級的大巴,最後在一個狹小的巴士停車站,被早就候在那兒的叔叔接上車,一輛蹦蹦跳的越野車,一個唱十八灣的叔叔,一個直接睡覺的保镖姐姐,直接讓白莘莘崩潰,抵達村口時,她恍惚間差點看見了菩薩。
途中經歷了多少個小時,用她的時間概念來說,就是她的半輩子。
當時她在小清村離開,是被司韶氣狠了,發誓回家就把他抛之腦後,這個小清村,有司韶的破地方,再也不來了。
第二年暑假,她來寫生。
第三年暑假,她和司韶牽着手,坐在圍牆上看鄉村最明亮夜空的星星。
不知道司韶在想什麽,回答個話,也十分遲疑。
“去小清村?”
“不然呢?”
白莘莘麻利開始在文檔上記錄,該準備的。
一邊回答:“外婆既然在小清村,那我們肯定是要去看她的。她看見我們結婚,看見結婚證,說不定會高興,高興了,她老人家身體也會……也會更好些的嘛。”
捂着嘴,白莘莘慶幸自己反應快,還好沒有說走嘴。
司韶沉默片刻。
“好。”
“時間我安排。”
“沒問題。”
白莘莘特別好說話,出錢的人是老大,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爸爸給錢她聽爸爸的,媽媽給錢她親媽媽,弟弟曾經把零花錢盒子豪氣地塞給她,她都還給弟弟當了一周的陪玩呢。
自己家人都能做到公私分明,司韶一個外人這裏,她肯定能做到最大的服務化。
聽他的聽他的,全部都聽他的。
去小清村的行程安排在兩天之後。
白莘莘上網查了好多,結婚第一次登門,要給長輩送什麽。
一方面考慮到外婆老人家,一方面又要擔心,她飲食有沒有禁忌的,白莘莘在給外婆選禮物上,煞費心思。
她叫了彭小洛來陪她去商場,大購物。
“結了婚的女人,終于想起來還有閨蜜了啊,不容易。”
彭小洛撩着渣女波浪卷,揶揄白莘莘。
白莘莘理虧。
的确從結婚那天起,她就沒有約閨蜜出門了。
“這不是來了嘛。”
“呵,如果不是因為想要給你婆家買禮物找不到參考人,你會想起我嗎?”彭小洛嘴皮子一翻,“指不定和司韶天天晚上放煙花呢。”
放煙花……
白莘莘擡手捂着她的嘴,耳朵都紅了。
“你瞎說什麽,我和他放什麽煙花!沒放!”
彭小洛一把抓下她的手,震驚了。
“逗我呢,你們都結婚了,領證了,合法開車,持證上路啊寶貝,這麽久,你們都沒有……放煙花?”
“你滿腦子想什麽,我是工作工作工作!”白莘莘義正言辭,“才沒有那些呢。”
彭小洛聳聳肩。
“哦?我不信。”
“你的少女夢都睡在你枕邊了,還不上,你是不是慫?”
白莘莘紅着臉給自己正名:“呸,我是慫嗎?我只是公私分明罷了!”
彭小洛撂下狠話:“我打賭你公私不分也不敢上。”
白莘莘:“……”她還真不敢。
如果是交往期間,她早就撲上去,放上一千只煙花了。
但是現在兩個人哪怕拿着結婚證,她靠近一點,都覺着是犯罪。
“你不是和要和他回老家嗎,好機會。”
彭小洛慫恿她:“結了婚的人,吃口肉是理所當然的。你可以不主動,但是可以讓他主動。他主動了,你就來個半推半就,公私分明的人還是你,吃到肉的人也是你,姐妹,怎麽樣?”
怎麽樣?
白莘莘感嘆:“小洛,你可真是個人才。”
人才彭小洛帶着白莘莘,給外婆司媽媽購物完畢,直接一轉頭殺到內衣店。
彭小洛手一指白莘莘。
“你們店最性感的情趣內衣,照着她的尺碼,來個十套!”
白莘莘目瞪口呆:“……姐妹,你不覺着你有點豪橫嗎?”
“姐妹,別客氣,”彭小洛握着她的手,賊兮兮一笑,“不過是祝你新婚性福罷了。”
……
新婚性福……
白莘莘透過車窗玻璃,看着司韶開車時的側影。
全神貫注的他,沒有分心片刻。
高挺的鼻子,在倒影在車窗上,格外優越。
前幾天閨蜜小課堂對她單人展開緊急科普,有的沒的,各種信息一股腦塞入她腦子裏。
這會兒看見司韶,她都有種下一刻就要打開十八臺的錯覺。
過減速帶了。
白莘莘收回眼神。
呸,不要瞎想。
她就是來工作的,工作。
一個專業的一方,要學會專心一件事。
工作中放煙花,是極大的失職。
不知不覺間,車已經停了下來。
白莘莘還低着頭在發呆。
“下車,到了。”
司韶解開安全帶,側眸看她。
她這一路,總用一種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他。
不自在,卻很享受。
到了呀。
白莘莘打開車門。
一望無際的綠色。
小清村到了。
外婆,我來看您啦!
相比較白莘莘的積極,司韶總有些遲疑。
從這一趟行程的起始,他就不怎麽高興。
抿着唇,板着臉,不說話。
知道的是他回老家看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去見什麽債主呢。
這輛車是司韶當初買了就放在平沁縣,偶爾回來時開的。一輛大空間的越野車,幾乎裝滿了給老人家的禮物。
不單單是給外婆的,還有司媽媽。
其實白莘莘考慮過,給司媽媽到底帶一點什麽。
說起來是雇主的媽媽,但是也是曾經她撒嬌過的長輩,比起生疏的工作,她更像當做長輩來對待。
只是,在司媽媽眼中,她是兒媳婦。
如果是這樣的話,當做長輩來也不行,還真的只能當做婆婆來。
單純給兩位長輩準備禮物,白莘莘就買了一車。
司韶過來接她的時候,看着大包小包的禮物,眼神都看直了。
半天,心情複雜對她說:“……你在搬家?”
白莘莘看着司韶只拎着一個随身包的模樣,也無語。
他們兩個人,像極了她回娘家,司韶是陌生女婿。
下了車,白莘莘終于知道為什麽司韶阻止她買一車禮物了。
禮物堆了一小山,而車開不到家門口,只能停在拐角處。
意味着中間有一段路,要靠她拎着,一趟一趟的搬運!
白莘莘:“……”是她失誤了!
司韶看了眼傻眼的白莘莘,無奈,彎腰拎起禮盒,用下巴示意白莘莘:“鑰匙在車裏,你幫我找。”
白莘莘哦了聲,重新回車裏打開儲物盒找鑰匙。
儲物盒裏的東西不多,白莘莘一時間找不到鑰匙,索性打開來一樣樣拿出來。
摸着摸着,忽地,手上摸到了一個硬質的東西。
是一個銀質的開口小環,大小很奇怪,不能做手環,不能做戒指,介于兩者之間,甚至不是嬰兒用的手镯。
白莘莘盯着小環,不知道為什麽,總覺着有些莫名的眼熟。
就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
不過現在不是看這個的時候,白莘莘繼續找鑰匙,翻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找到。
“我找不到呀!”
車門是打開着的,白莘莘無奈,對着車門外喊,“是不是在儲物盒裏?”
過了一會兒,司韶回到她視線範圍,手中捏着一把小鑰匙。
“我記錯了,在我這。”
白莘莘下車,地上那一堆的禮盒,都已經被司韶搬回家中了。
她看了眼司韶,垂眸。
走了兩步,剛要拐彎,白莘莘腳步一個急剎車,抓住司韶的後衣角。
“等等。”
司韶腳步一停。
身後的女孩近近兒地,手捏着他衣服,薄薄的衣服,遮擋不了她掌心的炙熱。
“怎麽了?”
他回眸,低頭。
女孩兒臉蛋紅彤彤地,低着頭,腳尖一踢一踢。
“你剛剛回去……外婆,外婆和阿姨怎麽說呀?”
司韶身體微微一僵。
須臾,他淡定自然地說:“哦,她們不在。”
白莘莘猛地擡頭。
司韶頂着白莘莘瞪大的眼,氣定神閑。
“我剛知道,她們出去旅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