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謝謝你，許亦然

許亦然見林兮還有閑情逸致在這和自己開玩笑, 那個懸着的心也進放進了肚子裏。

他甩了甩腿，故作輕松地說，“沒, 就看你這麽長時間沒開門, 有點怕。”

林兮：“怕我會想不開？”

許亦然沒做聲。

林兮笑着說，“要是這點諷刺都承受不了, 那我長這麽大都該死好幾回了。”

說完，人往旁邊站了站，把通往房間的路給讓了出來。

而許亦然在林兮看似不在意的話中，敏銳的聽到了重點。

也就是說類似今天的狀況，在她成長過程中不僅僅只出現一次。

其實剛指責完程慧敏那一會兒，他的确心裏有點虛的，畢竟教養擱在那，這麽多學得也是謹言慎行, 現在他覺得實在他太有素質了, 太講文明了。

林兮瞧他在發呆，語氣有點不耐煩，“怎麽，還想讓我請你進來？”

許亦然意識回籠，擡腿邁進了林兮的房間。

林兮的書桌一片狼藉，卷子幾乎占據了所有空間，許亦然想動手收拾了下，被林兮緊張的給叫住了，“我自己來。”

沒怎麽動，就是把卷子摞起來推到了一邊，給許亦然騰出了一點位置。

許亦然則趁着這點功夫看了看林兮的房間。

他在這裏住了幾個月，很少來林兮房間, 顧忌着女孩子需要自己的空間，和有一些不想讓人知道的小秘密，所以補課這種基本就在許亦然的房間裏，畢竟男孩子是不配擁有隐私權的。

和之前布局差不多一樣，就是床頭的海報換過，自己耿耿于懷那張海報換成了組合去年的宣傳片，他還記得，去年這個大片出來的時候，自己飽受好評，什麽少年長成，什麽人間太陽這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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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聲的勾了勾唇，心裏再次爽翻了。

林兮用手指扣了扣桌面，朝他擡了擡眉，“需要我請您上座？”

許亦然頓時收斂笑意，乖乖坐了下來，“我一個人在房間看不進去書，想着來你這有學習氛圍一點。”他随手翻開一頁，不成想一封粉色信箋赫然躺在裏面。

林兮眼睛眯了眯。

許亦然愣了一下，随後幹笑地快速翻到另外一頁。

不巧，又有一封天藍色的信封。

許亦然臉色白了白。

他想不明白了，他幾乎整天都在自己的座位上沒動過，這兩封信到底是什麽時候被人塞進去的？

林兮輕輕的笑了下：“學什麽？學如何提高自身魅力，讓粉絲們前赴後繼送情書是嗎？”

“不是。”許亦然倍感委屈。

林兮在一旁側了側身，揚起下巴，“願聞其詳。”

許亦然：“……”

“你別想些亂七八糟的，粉絲送信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別用你邪惡的、不着邊際的想法玷污我們社會主義同學情，說不定送信的是男生呢？”

“男生？用粉色？”林兮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他。

許亦然被看的心裏發毛，書是不敢翻了，直接遞到林兮面前，“別墨跡，快給我講題，沒幾天了，我還想沖一沖呢。”他随手從面前抽出一張紙，按在書上，當草稿紙。

一張被林兮七七八八快寫滿的A4紙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眼皮底下。

寫的密密麻麻的，很難分辨出具體寫了什麽，可有一行字用黑色筆直接圈了出來，反反複複地圈，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眼球。

瞳孔急劇收縮，不敢置信，他震驚地看向林兮。

林兮看許亦然表情不對，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了端倪，她急忙把紙翻了一面，深呼出一口氣後，仿佛無事發生般，“哪一題啊？”

許亦然很快也調整好表情。

她若裝作如無其事，自己配合他就好了。

他伸出手随便指了一題。

沒講幾題，許亦然就借口太晚了回到自己的房間。

事實上，自看清那一行字開始，他的心思就全都飄走了，再無多餘的注意力分給學校這件事。

回到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齊晨，他身邊的人雖然多，可能夠分享他心事的只有這個如哥哥般的助理。

齊晨似乎在睡覺，懶洋洋道：“怎麽了，這麽晚了有事嗎？”

“你認識心理醫生嗎？”

齊晨緊張地問，“……你別告訴我，你回去讀個書還讀出心理問題來了？”

“不是……”許亦然下意識的說，他頓了頓，決定對齊晨撒個小謊，“學業壓力那麽大，有小點點也是正常的吧。”

齊晨驚呼，“不正常不正常，這哪裏正常了？你看你之前工作跑通告的時候事那麽多，也沒見你怎麽樣，這才回去上學幾個月啊，就把人給讀壞了，看吧，果然有些人天生是不适合讀書的。”

許亦然附和着他，“我也是現在才明白的。”

“心理醫生是吧？得，我明天和樂姐說說，讓她找個業界權威打飛地直接過去輔導。”

“別！你自己找，我不是很想讓樂姐知道這事。”

齊晨在那頭瞎琢磨了會兒，也就明白了許亦然這麽做的意思，想當初所有人都不想讓你做的事，你做了，還把自己作出毛病了，怎麽好意思讓別人知道。

“那行，我不和樂姐說，我偷偷的去。”

“費用我來支付。”

“行。”

“你找個善于處理家庭關系的。”

齊晨頭都大了，“祖宗，你家裏又怎麽了？不是說學業壓力大嗎？怎麽又扯到家庭關系了。”

許亦然謊話張口就來，“附帶的，心裏一直有個結，就順便一起幫我疏解下。”

“真的？”

“保真！”

“沒別的事了吧？”他可太怕了，這一口一個王炸，他怕自己的小心髒受不了。

“不過特意過來，打電話也一樣。”

“……行。”

齊晨在确定許亦然沒別的事後，忙不疊失地挂了電話，那驚人的速度，仿佛是只要我電話挂的快，麻煩事就追不到我。

許亦然對着那頭的嘟嘟聲，無奈的笑了笑。

他仰靠在座椅上，眼睛無意識地看向林兮的房門。

那雙被媒體誇贊盛星眼的眼睛，被無盡的擔憂所取代，還有恐懼。

原來別人說難過的最極致是沉默，是真的。

林兮說到底也只是個還沒有成年的學生而已。

繞是她平時裝的一副大人模樣，讓自己看上去比同齡人成熟穩重，這也只是幌子，她依舊有她繞不開的心結，邁過不去的坎。

【當你死了，全世界都開始愛你。】

當時看到，真是從心底漫出一股寒意。

夜已經深了，整個城市都已經卸下了白日的喧鬧，歸于沉靜。

許亦然盯着那扇門，不敢眨眼，他怕，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林兮就會發生什麽意外。

第二天，林兮看許亦然一副滄桑，疲倦的樣子，忍不住損失了他一句，“不就是一兩封信嗎？值得你徹夜不眠？”

許亦然沒接話。

他只是看了林兮一眼，就鑽進了衛生間洗漱。

接下來的一整天，許亦然的眼睛就跟長在林兮身上一樣，時不時去看下，頻繁的讓林兮以為自己臉上長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齊晨那頭已經給了回複，說晚上有時間可以和心理醫生通下電話。

許亦然心定了點。

林兮去哪，他就跟着，去洗手間他不方便，也讓孟圖圖陪着去。

孟圖圖覺得奇怪，不過愛豆囑咐的事，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許亦然想帶林兮去一個僻靜的地方接受心裏疏導。

林兮以要讓晚自習給拒絕了。

許亦然最後是耍賴，厚着臉皮把林兮拖到了操場上。

其實這會兒挺晚的了，操場上總共也沒幾個人，要不是在夜跑就是在拉筋。

黑色模糊了些東西。

也沒人發現在塑膠跑道上那拉拉扯扯的一男一女是校園裏鼎鼎大名的許亦然和林兮。

林兮是乘着課間出來的，看快上自習了，想走，被許亦然掌住了後頸，她心煩意亂的掙紮，“別鬧了，我得回去。”

“再等一下下，”許亦然從口袋掏出手機，單手解鎖，找到齊晨發過來的電話，撥了過去。

看林兮一個勁縮着脖子想躲的樣子挺好玩的，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

林兮白了他一眼。

“你打電話，還要喊我過來作陪？”

這時電話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許亦然還是要給對方說清楚的，林兮在這不方便，他收回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觀臺，用眼神示意她過去等。

林兮冷笑一聲。

自己是那麽聽話的人？

偏不！

她加快步子直接往教室的方向走，小跑了幾步，還特意回頭看許亦然有沒有過來逮她。

許亦然對那頭說了句，“抱歉，麻煩等我一下”後，把手機按了靜音。

扯着嗓子喊，“你再走一步，我就把那天晚上的事當着全校師生的面全抖落出來。”

林兮蹙眉，沒反應過來，倒是雙腳很聽話的沒繼續走。

那天晚上？

哪天？

不遠處的許亦然松垮垮的站着，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一樣，笑了笑，随後氣定神閑地用右手食指在自己下唇上點了點。

林兮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又氣又惱。

她氣急敗壞地沖到許亦然面前，想踩他腳以謝心頭之恨，被許亦然靈活的給躲開了，林兮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話，“要玩這麽大？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對你也沒好處啊。”

許亦然無所謂，“你聽話一點就什麽事都沒有，乖，去那裏坐這等我。”

林兮直到坐在還散着熱氣的水泥墩子上，也沒弄懂，那晚的事如果真要攤開了說，自己也是個受害者，就是許亦然單方面的掠奪，況且如果真有人知道，于他倆而言，也肯定是他的損失更大，自己怎麽就這麽沒出息，一次又一次因為這事被他威脅到了麽呢？

她看了看遠處在捂着手機在打電話的許亦然認真的想了想，可能禮義廉恥這種東西并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坐了有十幾分鐘，林兮的耐心徹底耗盡。

天氣悶熱，蚊子也跟着嚣張起來。

喊她出來，卻自顧自的打電話聊天吹水，把她一個人晾這，有病吧？

她這十幾分鐘不是在打蚊子就是在躲蚊子。

她發覺真不能慣着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準備走。

捅出來就捅出來吧。

才不管。

只是沒走幾不，許亦然邁着他優越的大長腿，飄到她身邊，林兮沒好氣地哼了聲，尚且來不及說一句責備的話，有點發燙的手機就被許亦然緊緊地貼在了右耳邊。

電話那頭有渾厚溫柔的男聲，“喂？”

林兮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地說，“喂。”

什麽情況？

這太突然了。

身旁的許亦然雙手合十的朝她欠了欠身，姿态放的特別低，“我親戚，他家小孩都高中了還不好好學習，你幫我分析分析出個主意。”

林兮：“……”

她稀裏糊塗的，壓着聲音說，“可我不會啊。”

沒等許亦然說什麽，那頭的男人就溫和地說，“沒事，我們随便聊聊。”

真的很溫柔，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

“哦。”林兮很勉強的應了，說這話時不忘狠狠的瞪了一眼許亦然。

這種突然上崗的感覺并不美好，就好像小時候沒準備的被爸爸推到長輩面前，被要求來一段才藝表演。

許亦然倒是長長的籲了口氣，朝另個方向走了幾步。

在剛剛的十幾分鐘內，具體情況他已經和醫生說了，包括最近幾天林兮的狀态。

如果她像當晚一樣把心裏直觀的情緒發洩出來，那他也不用這麽擔心，讓他憂心忡忡的是林兮她把所有事都放在心裏，沒對一個人敞開過，你無法知道她是真的就當事情這麽過去了，還是埋了一顆定時炸.彈在身體裏。

不敢冒險。

許亦然站了一會兒，覺得腿酸，慢慢的蹲了下來。

幾米之外的林兮，站在在淡黃色的燈光下，面容柔和，随後似乎被醫生代入了狀态，臉上的表情很豐富，一會兒釋然，一會兒又哀傷。

許亦然舔了舔唇角。

他沒上前，安靜在一旁，留給了林兮最大的隐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亦然都有點打瞌睡了，定眼一瞧，林兮還在原地和醫生聊。

他站起來活動了下四肢，看林兮的狀态，似乎還要一點時間，反正也沒事做，他開始跑步，鍛煉的同時也提提神。

一圈、兩圈、三圈……

他累的氣喘籲籲，最後的一百米完全靠走了。

他無奈的笑了笑，以前兩千米都是小事。

他步子慢下來，邊走邊用手去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會兒操場上也沒人，他估算着時間應該快九點多了，在想待會兒要不要去打斷一下，太晚回去不安全，也怕林兮休息不夠，一個星期後就考試了，這時候身體比什麽都重要。

忽然，有一具溫熱的身體從後面抱住了他。

因為慣性，他的身體往前竄了幾步，等回過神後，身體一寸一寸的開始僵硬。

他愣住，覺得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止了，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處在夢幻之中，那麽的不真實。

後背傳來林兮身體的熱度，還要屬于她的清香味。

他晃了神，漫長的十幾秒後，他的眼睛慢慢往下看，看到白皙的手臂停在自己腰那裏。

“兮兮……”他不自覺的呢喃。

回應他的是更加緊密的動作。

他沒做聲，在等。

安靜的環境，将他的感官無限放大。

他感受後背有細微的顫動，還有眼淚濡濕着他的衣服。

“謝謝，謝謝你，許亦然。”林兮把臉貼着他的後背，哽咽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