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來我房間
這樣的話不僅是一班的所有人, 連林兮自己聽到了都有些吃驚。
脫口而出,根本沒想過這樣的話從她嘴裏說出殺傷力有多強。
她垂着的手在收緊,胸口也劇烈起伏着。
林兮平時安分不作妖, 至少在認識的人眼中, 挑不出大毛病,道德上也沒有瑕疵, 她唯一的叛逆或許就是交了盛放這個驚世駭俗的朋友。
現在這樣一句讓人浮想聯翩的話讓教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靜裏。
許亦然短暫的愕然後,更是屏息等待着,他雙手壓在桌邊,腰杆挺直,手裏的筆都快被他掐斷了。
就在大家以為學習委員今晚也是豁出去準備幹一場大的時候,她擡起頭,笑意抵達眼底,“我喜歡你們每一個人, 你們那麽真實, 那麽生動,讓我的高中生活濃墨重彩,我舍不得離開你們,我還想和你們坐一個教室裏背書做題,一直一直……”
她生硬的把話圓了回來,也不管大家相不相信。
還準備用詩詞升華下主題,“此地為一別,孤蓬萬裏征。”
說完,她輕輕搖了搖頭,覺得不恰當。
“東武望餘杭,雲海天涯兩渺茫。何日功成名遂了,還鄉, 醉笑陪公三萬場。
不用訴離觞,痛飲從來別有腸。今夜送歸燈火冷,河塘,堕淚羊公卻姓楊。”
……
因為林兮的一番話,被孟圖圖好不容易炒熱的場子又有點衰敗的跡象。
這是個現實的問題,幾天之後大家就很難聚在一塊了,兩個月之後他們會奔赴不同的城市,繼續自己的人生。
老班趕緊上來救火,“大家也不要說的那麽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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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亦然聽不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兮的身上。
如琉璃般透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如釋重負地走了下來,卻把哀傷寫在了臉上。
莫名的,胸口一疼,生平第一次,他皺眉。
他覺得必須要做點什麽,無論以什麽方式。
林兮剛一落坐,手就被許亦然的手握在手心裏。
不容抗拒地。
那一瞬,林兮的身體就跟過電了一樣,忽然抖了下。
太過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頓時慌了神,這裏是教室,這裏還有這麽多人,要是被誰看到……
後果不堪設想。
她吓得趕緊去甩,眼睛不忘瞅瞅四面。
她也不知道許亦然在叛逆什麽,她甩的動作越大,許亦然握的更用力。
許亦然看向她,淺褐色的眼眸裏有一閃而過的不忍和求饒。
他的手寬大而幹燥,緊緊的包住了林兮軟軟的手,不給她掙紮的餘地。
是被林兮的話給感染到了,所以才會不管不顧。
他知道的,林兮一定是把真心話藏在玩笑裏。
她在害怕。
怕一個人,怕自己會離開。
林兮被許亦然的眼神觸動到了,真的就放棄了扭動。
眼前的這個人像是萬物凋零的冬日裏,懸挂在蒼穹之上的暖陽,他給了自己想要的溫暖,所以明知道他耀眼又那麽遙遠,刺得自己睜不開眼,卻還是渴望。
哪怕只有一天。
好在這會兒大家都被老班的話吸引了注意力,沒人瞧見他們的“暗度陳倉。”
林兮覺得她和許亦然這麽長時間相處下來,是有一定的默契的。
所以,有些話不用明确的說出來,雙方也都懂。
這不是個好時機,他們都在按捺,也都有按捺不住的時候。
一直到許亦然被老班喊上講臺,許亦然才松開手。
他的手心裏全是汗。
他記得第一次站在這裏是被林兮逼着上來的,那時候還不熟,被這一班人問東問西,問題勁爆的差點讓他連夜跑路。
過了幾個月,再站在這裏,面對的卻是分別。
談不上傷感,但失落還是在所難免。
“這幾個月應該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了,沒有繁瑣的工作,一心只有學習,很充實也很踏實,很高興認識大家,和你們成為同學。”
明明表達的和李坦是一個意思,但因為是許亦然,因為他的經歷,讓人覺得無比誠懇。
“特別謝謝我的同桌,林兮,”他的眼睛坦蕩而直接,在一陣起哄聲中,不急不緩地說,“謝謝你不嫌棄我笨,願意在這麽關鍵的時候分出時間給我補課,帶我适應高三的高強度學習生活,還有……謝謝你始終如一對明星許亦然的冷漠,這讓我時刻提醒自己,我也是個普通人,不過是比別人要幸運一點,并沒有很了不起的地方,我沒有飄到外太空,全是因為你,謝謝!”
“還有孟圖圖,在我被林兮同化着,覺得自己不過就是個普通人,還是個學習成績很渣的普通人時,是你锲而不舍的表達着對明星許亦然的喜愛,讓我始終保持着作為一個公衆人物的自覺,讓我有自信可以無縫切換兩種不同的身份,謝謝。”
“我的話也很官方,我嘴笨,文學修養也淺薄,說不出應景古詩詞,但我保證一點,”許亦然看着下面一排排期待的眼神,覺得眼眶微熱。
這裏的每張臉他都會記住,連同他們的名字,他以後也是有可以稱之為同窗的人了,想到這,他勾了勾唇,“如果大家以後還願意看看我,無論是演唱會還是生日會,只要你們想,盡管聯系我,票管夠,不用搶,終生免費!”
許亦然洗完澡出來,樂平的視頻電話就打過來了。
這幾天她每天掐着點打過來,言語中各種激動,說翹首期盼也不為過,他們公司扛把子再有幾天就出山了。
許亦然恰好是完全相反的心境,他覺得現在的生活挺過,他不停的被人鞭策着走了幾年,想緩一緩。
他走過去接通,人大喇喇地坐在轉椅上,一邊拿毛巾擦頭發,一邊聽着樂平和他說接下來幾個月的宣傳重點。
他沒怎麽聽。
樂平是人精,一看許亦然這幅狀态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和同學們處除感情來了?”
許亦然有點傷感,“有一點。”
樂平在那頭點點頭,“也是,和一條狗待幾個月,狗都會有感情。”
許亦然:“……”
忽然覺得自己被內涵到。
樂平解釋,“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狗都有感情,何況是人呢。”
許亦然無語,把毛巾扔在了書桌上,想和理理誰是人誰是狗,這時,手機震了震。
林兮:【來我房間!】
許亦然愣了愣。
再湊近睜大眼去确認,沒錯。
寫的确實是,來我房間!
樂平一看這情況不對,“你在這嘴角含春是幾個意思?”
許亦然:“……”
“我哪有!”
“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你還在這和我裝。
許亦然:“……”
他在想,有什麽強大到讓人無法拒絕的借口可以讓這個,嘴裏吐不出象牙的經紀人主動挂了電話,而不是每次由他提出挂電話,再換來她一頓嘲諷。
他戲瘾犯了,忽然皺眉弓身,雙手捂着肚子,作痛苦狀。
“我特麽是肚子疼!”
好久沒演了,也不知道這浮誇的演技能不能說服有七竅玲珑心的經紀人。
好在一聽和身體有關,樂平也不敢馬虎,緊張地問,“要不要緊?要去醫院嗎?”
許亦然騰出一只手,朝樂平擺了擺,“不用,我還能忍,待會兒聽完你的吩咐我弄一片止疼片就成。”
都這樣說了,樂平可不敢耽誤,趕緊讓他挂電話去吃藥,等了他幾個月,都快出山了,再把身體弄出什麽好歹來,得不償失。
而許亦然在樂平挂斷電話那一刻,立馬蹦了起來,什麽都沒拿直接去了對門。
林兮的房門沒鎖,特意給他留了一條縫,這會兒還不算太晚,主卧門縫下還有燈光。
許亦然壓輕着步子進去,輕手輕腳地把門關上,唯恐驚動程慧敏。
房間的燈關了,只剩書桌前的一盞臺燈。
林兮穿着睡衣睡褲坐在床上,雙手抱膝,頭歪着,看許亦然如此動作,忍俊不禁。
許亦然被她看到有點難為情,摸了摸耳垂,“主要怕你媽誤會。”
林兮搖搖頭,意思是不怕,然後又拍了拍她身旁的位置,讓許亦然過來坐。
許亦然沒敢坐,深夜到一個女孩子房間,坐在她床上,非君子所為。
他就坐在椅子上,還是有點拘謹,随手拿過書桌上一本書,翻了起來。
“我有話和你說。”林兮開口,聲音有濃重的鼻音。
許亦然蹙了蹙眉,因為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
林兮傻樂,“你要嗎?”
也沒等許亦然的答案,人就趴在床上,從床底收納盒裏,在許亦然詫異的眼神中,摸出來一罐又一罐的啤酒。
許亦然拿起一罐看了看,“哪來的?”
“買的呀。”說完,啪嗒一聲,林兮熟練的打開一罐遞給許亦然。
許亦然沒接,直愣愣的看着。
林兮不如她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溫順,他開學第一天就已經見識到了,但也沒想過,她也會沾酒。
“哎呀,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不貪杯的,只喝一點點。”
許亦然猜測,“盛放教的?”
“嗯吶。”
許亦然接過,仰頭喝了一口,說不上難喝,但肯定和好喝沒什麽關系。
“找我有事?”
林兮扁扁嘴,一副很委屈的樣子,“我不喜歡你現在和我說話的态度。”
許亦然勾了勾唇。
喝的還不少!
肯定不止一點點。
他沖她笑,語氣溫柔的讓他自己都起雞皮疙瘩,“那請問,這麽晚了,你喊我過來有什麽事嗎?”
林兮并沒有醉,兩罐而已,還沒到那個程度,不過有點意識模糊倒是真的,她托腮,“不是你說我可以不用對着你裝作若無其事嗎?”
許亦然點點頭,眼睛又深又沉,專注的看着她,“對,有什麽話都可以和我說。”
“我不想裝了,我好累,也好難受,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