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蜜餞和香囊

謝雲歸體弱是打娘胎裏帶的,又七月早産,他母親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沒能回來,只留下個先天不足的謝雲歸。

他出生時大夫說他是早夭之相,活不過總角之年,他之所以現在還能活得好好的,是從小用藥養出來的。

但縱使他是在藥罐裏泡大的,卻還是沒法對喝藥這件事有一絲一毫的好感。

謝雲歸瞥了一眼過馳海手上提着的用褐色桑皮紙包得四方的藥,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

藥物的苦澀是很尖銳的,帶着淡淡的腥,從舌根開始蔓延,帶着辛辣像一把匕首破開他的喉管,總是讓他聯想到他幼年時被困在一張小小的床上,雨仿佛永遠不會停,窗邊的木芙蓉開得嚣張,枝條甚至伸進屋內,碗口大的花垂墜在桌上,他難得意識清醒時新奇地看着,但是沒幾天就開敗了,枯黃蜷縮着。那個他掙紮着的空間好像沒有白天與黑夜,只有無窮盡的灰暗壓抑。

過馳海知道謝雲歸看到了,“前幾日出門時就不該聽你的讓你脫了冬衣,傷風了苦得還是你,”過馳海言語間有些無奈,又從懷裏摸了包蜜餞“給你帶了蜜餞了。”

過馳海把蜜餞放到謝雲歸手邊,剛準備去拿藥爐煎藥,又退回來脫了外衣披到謝雲歸身上道:“大清早的晨露最重,你坐這別又着涼了。”把謝雲歸仔細包緊後才拿着藥去煎藥了。

謝雲歸摸過了那包蜜餞,還沒打開指尖已經沾染上一點甜意,他又把過馳海的衣服裹緊了點,感覺到上面過馳海的溫度把他包圍,像此刻的春光,淺淡卻有了足夠暖意。

過馳海把藥煮上,剛站起來轉過身就看到謝雲歸站在在廚房門口捧着那包蜜餞,正撚了一粒往嘴裏送。

他見過馳海看過來了,拿着那粒蜜餞的手換了個方向,轉而遞到了過馳海嘴邊。

過馳海低頭從他手上咬走蜜餞,他并不愛這種甜膩的食物,只囫囵吞下了。

他昨晚發現那一罐用來給謝雲歸喝藥後解苦的蜜餞見了底,今早從醫館出來特意去了城裏最大的甜點鋪流芝齋買了一包。

他原本拿了和從前一樣的一罐,突然又想到謝雲歸大概因為常年喝藥格外嗜甜,之前那罐蜜餞多被他用來解口腹之欲了,這些東西吃了火氣重,于是放回去改拿了一小包。

過馳海用手指輕擦了一下謝雲歸嘴唇上晶瑩的顏色,黏膩膩的,心裏有些後悔把這東西直接給了謝雲歸,在謝雲歸說他囫囵吞棗不識其味時不動聲色從他手上把一包蜜餞拿了回來,想着謝雲歸沒有自控力,還是他自己收着吧。

謝雲歸感覺到手中一空,知道過馳海在想什麽,有點心虛地拿出了手帕有一下沒一下擦着指尖時突然聽到過馳海說:“巷口李阿婆家的馄饨店開了。”

他們兩個都對廚藝一竅不通,剛來端陽時一直在離家幾步路的馄饨店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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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前一個月李阿婆的媳婦生了孩子,她回家照顧媳婦和孫子,已經整一個月沒有開門了。

李阿婆不在的這一個月,他們只能轉投了隔壁的包子鋪。

其實他們剛來端陽沒幾天,謝雲歸就覺得天天下館子不是辦法,在廚房自己摸索了幾天,也能做個簡單的三菜一湯了。

其實過馳海是不願讓謝雲歸做這些的,謝雲歸是被人捧在手上的矜貴少爺,怎麽能讓他十指沾了陽春水,做他從沒做過的活技?

謝雲歸聞言只是平淡地反駁了一句:“你見過哪家夫妻是天天去外頭的吃飯的?”

謝雲歸說他們是夫妻。

以後他每日歸家,謝雲歸會為他洗手作羹湯,捧出熱騰騰的飯菜,他們共坐于一桌,說的是家常閑事,就如每一對平凡的夫妻。

過馳海再說不出拒絕的話。

但早餐是個例外,李阿婆的馄饨價廉大碗,又是難得的美味,于是被他們二人偏愛。

說到李阿婆,主業是賣馄饨,副業是給人拉媒,熱衷于牽紅線,她在人來人往的巷子口賣了好些面馄饨,倒也真說成了幾對。

過馳海也差點成為過她的拉媒對象,那時他們第一次光顧,過馳海去李阿婆的大鍋前點了兩碗馄饨,而謝雲歸坐在棚子下簡易的桌椅等他。

李阿婆多看了過馳海幾眼,好一個俊俏的小夥,當下就起了心思,邊盛馄饨邊問:“公子好像有點面生啊,是剛來端陽的嗎?”

過馳海餘光注意着謝雲歸,嘴上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着:“是啊,我帶着我娘子剛搬來,就住在後面那條巷子裏。”

“啊這……你年紀輕輕原來已經成婚了啊……”李阿婆頗有些失望,還是客套了兩句,“看你一表人才的,你娘子肯定也是萬裏挑一的美人了。”

過馳海聽到這,笑着指了指謝雲歸,“喏,我娘子在那等着我呢。”

李阿婆順着他的手好奇地看過去,謝雲歸感覺到陌生的視線,疑惑地往這邊看過來,偏頭時發間簪子墜的銀珠晃到他的眼睛旁邊,卻未及他眼眸明亮。

李阿婆終于知道了什麽是萬裏挑一的美人。

後面他們來的次數多了,李阿婆倒是又為謝雲歸操起了心。

過馳海與謝雲歸雖然恩恩愛愛,但他們也不能時時刻刻黏在一起,保不齊就有哪個姑娘對過馳海動了心思。

偏李阿婆是個熱心腸的,某天把謝雲歸喊到身邊,塞了個香囊給他,“過娘子,你家官人在外頭做事,見到的人那可多了,他又是個俊朗的郎官,是要招小姑娘喜歡的!”

見謝雲歸有些疑惑的模樣,李阿婆指着香囊給他解釋道:“你讓他出門時配着這香囊,看到的人就知道這是他家裏娘子給他做的,這香囊就代表着他有主啦!”

謝雲歸失笑,還是收下了香囊向李阿婆道了謝,李阿婆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那天晚上謝雲歸把香囊拿給了過馳海,開玩笑似的把李阿婆的話給過馳海複述了一遍。

“這香囊蠻精致的,”謝雲歸拿起來輕嗅了一下,是薄荷香氣,“這是李阿婆自己做的,不要辜負阿婆一番心意,你就戴上吧。”

沒想到過馳海聽了他的話沒有笑,倒是很認真地和謝雲歸說碼頭那個地方多是青壯的男子,見不到什麽姑娘。

他接過香囊,狀似不經意地又補充了一句:“我不看別人的。”

他說完不再看謝雲歸的神情,低頭把香囊別在了腰帶上。

只是神情有一閃而過的失落,這香囊以荷莖綠鋪底繡着一枝雙生的并蒂蓮花,花瓣上有銀色的暗紋,下面墜了個同心結,是很好的寓意。只是出于他人之手,到底有些許遺憾。

謝雲歸注意到了,若有所思地撥弄着同心結下的流蘇。

大約半個月後的一個夜間,謝雲歸輕手輕腳起身披了衣服,用一個相似的香囊換下了之前的那個。

如果細看,會發現繡工比李阿婆的香囊粗糙一些,顏色也并非完全相同,只是過馳海到了很久之後的一天才發現這其中的端倪。

删删改改,感覺還是寫不出想要的感覺orz希望有小夥伴在看,謝謝觀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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