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弟換大哥

霍司容簡單地做了一頓飯,林襄碰巧肚皮餓,懶得抱怨他在湯裏加了過多的食鹽,一陣狼吞虎咽。

酒飽飯足,霍司容抱着他坐在電腦前,林襄抄起鼠标殺怪。

“你好兇。”霍司容說,電腦屏幕中,游戲角色一腳踢飛最後一個紅名怪,林襄微笑:“你不用自我介紹。”

霍司容低頭,腦袋埋進他肩頸,他結實有力的胳膊緊緊攬着他,沒等一會兒,大手逐漸下移。

林襄打了個哆嗦,霍司容啞聲說:“來洞房。”

林襄轉身抱住他的脖子,霍司容将他扔回床上,壓了下去。

“我總覺得,”林襄轉了轉眼珠,眼底浮出茫然,他納悶地繼續,“我好像沒有以前那麽喜歡你了。”

霍司容慢條斯理解開他的紐扣,平靜地反問:“為什麽?”

“感覺、感覺而已,也可能得到了,反而沒那麽期望了吧。”林襄閉上眼睛:“想起你的時候,還是覺得……”

“嗯?”

林襄沒再說什麽,霍司容折騰了很久,兩個人累得氣喘籲籲,相擁而眠。

也許林襄意亂情迷中說了句:“想起你,覺得有點疼。”

但霍司容什麽都沒聽清楚,胸口漏了一片巨大空白,在冰涼的盛夏雨夜,淅淅瀝瀝地灌滿了酸楚和離別。

第二天,聞堯送來定做的修身禮服,霍司容把嗜睡的林襄從床上拖起來,親自給他換了衣裳。

林襄睡意朦胧,扒拉着上好的柔軟面料,一擡手,摸了摸霍司容的腦袋。

粗硬的黑發相當紮手,林襄猛一下縮回來,縮到一半,手被霍司容攥住了,他緊緊捏在掌心,起身親吻他柔軟的側頰:“林二,你以後想做什麽?”

“當個作家吧。”林襄打着哈欠道。

“好,我幫你宣傳。”霍司容取來洗臉帕,為他擦幹淨臉和手。

倒騰了半天,林襄終于徹底告別周公,百無聊賴地張大眼睛四顧,納罕:“穿這麽隆重做什麽?”

“去見一位非常重要的人。”霍司容沉聲道。

林襄站起身,踢了踢腳,清晨金燦燦的陽光灑入室內,爬上他的雙肩與黑發。

“要我去做什麽?”林襄小聲嘀咕,霍司容牽起他的手,他聽見林襄的疑惑,卻未曾作答。

國人有個特別的習俗,談判大抵在飯桌上舉行。我邀杯你敬酒,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間,既能酒飽飯足,又可商榷了當,可謂一箭雙雕。

霍司容帶着林襄,在保衛護送下,猶如總統莅臨,進了寧北市中心一家五星酒店。

酒店大堂經理和兩名侍應生一前一後,恭恭敬敬地将霍司容和林襄引進預定包廂。

林襄感到不可名狀的局促,霍司容捏了捏他的手,林襄小聲問:“到底見誰呀?這麽大陣仗。”

霍司容不答,大堂經理躬身揮手:“在裏邊。”

紅木門敞開,正對面是一扇不能打開的日式實木花窗,花窗下擺放着一張金絲楠木榻,牆面貼滿雲蝠紋的牆紙,左手邊挂了一幅清明上河圖的仿制品,右手角落一盆夏生建蘭。

一左一右的複古羅圈凳上分別做了兩個人。

林硯和林奇山。

林硯清瘦了許多,聞聲擡頭望向了來人,視線戚然掃過霍司容,搖了搖頭,旋即與林襄四目相對。

打死林襄都沒想到,有一天他會以這種方式和林硯再見面,在這種怪異而陌生的壞境。

林襄臉色微變,林硯騰一下站起身,難以抑制激動,滿眼兄友弟恭的深情,喊道:“老二!”

倒真像一位擔心弟弟的好兄長。

“林硯。”林襄嘴皮一抽,撇開唇角,不鹹不淡地應他:“你命挺大的,哥。”

林硯怔愣,臉色微有些發白,赧然而笑:“怎麽了,心情不好?”

他望向霍司容,護崽一般,詢問:“霍哥,你又欺負他了?”

“沒有。”霍司容道,他忽然感到煩躁。

林硯悻悻然坐了回去,他對面的中年男人衣着整潔。

和霍司容處久了,林襄認識了不少奢侈品,盡管中年男人剪了衣服牌子,林襄也能看出他那貌似簡樸的一身,實則價格不菲。

兩人四目相對,奇怪的情緒一閃即逝,像輕微電流讓心髒有片刻麻痹,林襄下意識退了半步,霍司容握着他的手緊了緊。

“你長得很像你媽媽。”林奇山面帶慈祥溫柔的笑意。

林襄愣住了,打小沒人說他和爸媽長得像,但也沒人懷疑他并非親生,林襄自己從未當一回事。

他不太關注自己和別人長相,除了一時不查,被霍司容的美色蠱惑。

“林襄,我們做了你和林董的DNA親子鑒定,DNA指紋圖形完全一致,遺傳位點吻合,親權關系可能性高于99.99%……”霍司容平鋪直敘地複述醫生告知他的結果。

話音未落,他就被林襄打斷:“說簡單點。”

“林董才是你的生父。”霍司容望向眯眼微笑的林奇山。

“他叫林奇山,你媽媽不是陳蓉,而是謝心。”霍司容頓了頓,繼續道:“你上網應該能搜到她。”

“我知道她……曾是一位天才現代派詩人。”林襄茫然地說:“我拜讀過她的作品。二十多年前,她失蹤了。”

“二十年前,謝心帶你離開倫敦,此後爸爸就失去你們母子下落,但是這麽多年,我一直未曾放棄尋找。皇天不負有心人,現在你回來了。”林奇站起身,笑着注視他。

謝心為何離開倫敦,為什麽林奇山找不到她,二十年前究竟發生過何種變故,這些問題一串串冒出腦海,讓林襄滿頭亂麻。

聞堯将DNA鑒定報告遞給林襄,林襄掃了一眼,他只看到鑒定雙方和鑒定結果,他和素未謀面的林奇山,是父子?!

那陳蓉呢?不是他媽媽嗎?那天,陳蓉彌留之際,問他是否認識林奇山,難道那時候陳蓉什麽都知道嗎?

林襄一把抓住霍司容的胳膊:“你分明說,林硯才是林奇山的兒子,你說林硯跟林奇山走了。你騙我?”

“我幫他從霍老手上讨要了這位林少,相應地,霍先生将你還給爸爸。”林奇山得體的笑容,總讓林襄感到一股說不出的不适。

就好像一頭僞裝善意的狼,在陰暗處觊觎獵物,但他靠近的動作十分輕柔,甚至稱得上慈祥溫和。

聽林奇山話裏潛藏的語氣,就像做了一次十分輕松合理的交易。

實際上,這的确是一樁交易。

簡言之,用林襄換林硯。

讓林襄和生父相認,同時将林硯從霍老手裏救回來,一切似乎都沒什麽問題。

突如其來的震驚後,林襄很快就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松開霍司容,嗤笑:“先生還真是,為哥哥着想。”

“到爸爸這兒來,讓我仔細瞧瞧你。”林奇山朝他張開雙臂。

林襄謹慎而仔細地走到林奇山身邊,林奇山摸摸他的腦袋,保養良好的手掌沿側頰下滑。

不知出于習慣抑或随意的動作,他的大拇指與食指張開九十度,虎口貼緊了林襄喉頭,微微用力。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一個掐脖子的姿勢。

林襄緊張得汗毛倒豎,林奇山卻很快撤去力道,溫柔地輕拍他小臂:“你太瘦了,等回到家,讓懷特太太做些好吃的,給你補補。”

“你……”林襄頭皮發麻:“你說的是真的?你是我……親生父親?”

林奇山不以為意地笑了,親昵道:“傻,親子鑒定報告你都看了。難道霍先生沒有提前告訴你?”

林襄回頭望向霍司容,霍司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林二,你的确是林董親生子。”

“你騙我。”林襄下意識道,霍司容避開他清澈的眼睛。

侍應生來上菜,四人紛紛落座。

霍司容和林奇山談了許多生意上的事,還有些國際和國內金融與政|治形勢。

林奇山對霍司容頗為贊賞:“靠演戲賺的第一桶金發家,到現在與霍老分庭抗禮甚至壓他一頭,霍先生可謂年少有為。”

霍司容又恭維地說了些什麽,林襄沒聽清,他整個人心神悉數落在霍司容欺騙他這件事本身上。

他為了什麽?為了林硯。

林襄深深地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仿佛處于一種雲霧缭繞的懵逼狀态,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誰是誰非。

他麻木而迷茫地想,霍司容心裏果然只有林硯。

那就算了吧,他夾起一只扇貝,撥開蒜蓉,心情低落地戳着粉絲吸溜。

霍司容挑了一片澳龍刺身給他,林襄不客氣地挑回去:“不吃生的。”

林硯笑着插了句嘴:“以前吃過一種醉蝦,拿蝦米活泡酒中,吃上去肉質鮮嫩。小弟也不吃。”

林襄沒答話,捧着酒店所謂的珍珠米飯,埋頭苦吃。

林奇山說:“林襄,回倫敦看看麽?”

看着是詢問,其實霍司容心底清楚,林奇山這次就是來帶林襄回倫敦的,無論林襄是否情願,他都得去一趟。

林襄随口答:“都行。”

霍司容心髒猛一下揪緊,但臉上依舊不動聲色,沉默地給林襄切了一塊蝦排。

林硯笑眯眯地,目光随着霍司容的動作,在他和林襄之間來回游移,看上去似乎很欣慰霍先生與小弟關系好轉。

飯局終了,林奇山攬住林襄的肩膀,四人分為兩撥,彼此道別。

林硯自然而然地跟在霍司容身後,就像帶上了一張笑臉面具,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霍司容緊緊盯住了林襄,林襄瞟一眼他兩,連揮手告別都沒有,跟随林奇山踏上開往機場的路虎。

路虎發動前,林襄搖下車窗,朝林硯道:“老媽死了,彌留時念叨着你怎麽不回去看看她。”

林硯笑容微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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