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再見林硯
林襄在倫敦頻繁出入交際圈。
他心血來潮,會飛到巴黎為新交的華裔女友點亮埃菲爾鐵塔。
閑着無聊,就裹挾一夥富家子弟跑到非洲趕羚羊,買下昂貴的游輪在大西洋上兜風,然後被鹹濕海風吹歪了臉。
林襄實在太無法無天,他甚至敢在女王的生日宴上,堂而皇之地提前甩臉離席。
但他的所有朋友,幾乎無一例外認為他是最好的夥伴,不管誰想尋歡作樂,叫一聲林,他肯定來,他不僅來,還能一并帶來諸多尋樂花樣。
林襄似乎在紙醉金迷中消磨着無聊而富足的人生。
連林奇山都覺得,這兒子未免太過放縱。
他讓保安将林襄押送到書房教訓,結果林襄滑溜得很,趁機跳窗跑了。
林奇山頗為頭疼地發現,他根本奈何不了他。
關于林襄,只有一件事還在林奇山掌握中,就是那間地下室。
林襄每個月都會進去一次,他自己要求的。
他和着苦瓜水喝催吐藥,用簡易皮帶扣住腳腕和雙手,在令人崩潰的嘔吐中,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是林家少爺不為人知的秘密。
有一天,林奇山覺得時機成熟,終于将“霍司容”三個字再次搬回林襄面前。
在巨大陰暗的書房中,林奇山背對遮天蔽日的窗戶,食指輕敲桌面:“霍司容搞垮了霍老,幾乎完全控制霍氏。”
林襄雙手插褲兜,望天吹口哨,眼珠子四處亂瞟:“哦。”
林奇山忍了發怒的欲|望,心平氣和地說:“我們在國內的市場,主要是霍氏在代理。你玩了兩年,是時候幫爸爸做點事。”
“你要什麽?”林襄随口問。
“與霍氏加強合作。”林奇山試探道。
林襄拉低視線,斜斜地瞭過他:“不,你想毀了霍氏,讓霍氏崩盤,然後趁火打劫,收為己有。”
林奇山哈哈大笑:“知父莫若子。”
“這樣吧,你回國去玩兩年,需要什麽盡管告訴高振。”林奇山彈指揮走桌面塵埃。
高振是林奇山的秘書兼助理,同時掌握了林襄的財政。
“行。”林襄擺手,轉身走出書房。
剛離開沒兩步,就接到了喬伊斯的奪命連環call。
喬伊斯是蘭開斯特伯爵家的小兒子,和林襄差不多年紀。
兩人關系最好,一起勾肩搭背,在肯辛頓區砸過皇室窗戶那種。
林襄按下通話鍵:“喬伊,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喬伊斯笑嘻嘻地反問,林襄嘴皮一抽:“你找我,有過正事?”
“當然,沒有。”喬伊斯兩個詞組間有着誇張的停頓,他很快繼續:“林,這回的事兒保管你感興趣!”
“嗯哼。”林襄漫步走下前兩天剛抹完蠟的旋轉梯,木質地板踩上去,發出令人感到舒适的輕微碾壓聲,他放慢步伐。
仆傭從衣帽架上取下他的夾克外套,林襄一手持電話,另一條胳膊抻開,讓仆傭服侍着穿上外套。
仆傭是新來的年輕法印混血女孩兒,林襄随手取下瑪瑙高幾上的水仙,遞給她:“謝謝。”
仆傭羞紅臉,沖他抛了一個睫毛扇動的媚眼。
林襄一臉遺憾,露出無福消受的表情,飛快溜了。
“我女朋友傑西卡在倫敦大學念書,你知道的。”喬伊斯的聲音自無線那頭清晰傳來。
“這是你這個月第幾個女朋友?”林襄抓起門口陶瓷碗中放着的車鑰匙,轉着鑰匙圈遞給立即上前的男仆,吩咐:“老樣子。”
男仆領命去車庫開車。
“呃,我數數……”英國人普遍數學不太好,很可惜喬伊斯就是其中之一,他認真地嘀咕半天,十分高興地回答道:“第十一個。”
林襄:“……”
“是這樣的,”喬伊斯在林襄發出殘酷無情的吐槽前,及時将話題扯了回來,“傑西卡告訴我,聖喬治醫學院來了一位中國人,來搞交流的。那位中國人自稱認識你。”
“然後傑西卡給我看了他的照片,OMG!”
林襄:“喬伊,你的反應可以更大一點。”
“是嗎,親愛的?”喬伊斯拔高嗓門:“他和你很像,像極了!”
林襄輕輕挑了下眉梢。
“傑西卡将他介紹給我,他說他叫林硯,曾經是你的哥哥。”喬伊斯用福爾摩斯探秘時的語氣,揭開了無聊的謎底:“他想見你。”
“我想你一定擅自安排了我們的會面,無論我是否願意,是嗎?”林襄扶額。
“是這樣的,是的。我看他對你非常感興趣。”喬伊斯說:“并且他看上去是一位非常和善友好的紳士。”
“恕我直言,你對紳士的标準也太低了。”林襄道:“時間地點。”
“原諒我冒昧的預約,就在今天下午四點,教堂街我們常去的那家高爾夫俱樂部。”喬伊斯興沖沖地說。
“好。”林襄擡起手腕,電子腕表顯示,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半。
從府邸駕車到教堂街,大約花不到一小時,他撥弄着腕表一側的旋轉按鈕,越過噴泉池走向雕花大門。
嶄新的銀灰色阿斯頓馬丁Rapide橫亘在門口,男仆離開駕駛座,畢恭畢敬地将車鑰匙交還給他。
車內後座椅背早先收折起來,行李廂中整齊地容納着一套高爾夫球具。
像喬伊斯這樣最愛看人家倒黴的幸災樂禍之輩,貿然為林襄安排會面,肯定沒安什麽好心。
喬伊斯倒不至于相信林硯的一面之詞,林硯說他認識林襄,是林襄曾經的兄長,喬伊斯十有八九不信。
但将林襄叫過去和林硯見面,極大概率是為了看戲,他想知道素來一張笑臉八風不動的林襄,面對長相如此相似的人,會否驚訝地像他一樣大叫:“OMG!”
喬伊注定要失望了。
林襄戴上墨鏡,吹了聲口哨,銀灰色跑車駛出林蔭道,上公路疾馳而去。
其實有一段時間,林襄思考過一個問題。
林硯這個人行事上大多是為了自己考慮,當初情勢危險,十四歲的林硯為何會狠下心去救了奄奄一息的霍司容?
如果那幫将霍司容推下山崖的匪徒久未撤去,林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發覺,甚至丢失性命。
但假如林硯救下霍司容,憑林硯的聰明,不可能猜不到,霍司容将會是他一輩子的搖錢樹。
後來果不其然,霍司容感激林硯救命之恩,将林硯帶離碧溪市。
離開窮窩後的林硯一路飛黃騰達。
直到兩年前,林硯仍能以救命之恩為籌碼,借霍司容的手,抽林襄的救命血。
林硯滿肚子心思,算天算地算別人,所求無非飛上枝頭變鳳凰。
如今林硯主動來找林襄,大約是看他認祖歸宗、窮奢極欲,又有錢有勢,故此生了攀附的心思。
這兩年熬下來,林襄早已不像當初那般懵懂無畏,他實在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他人。
狐朋狗友如是,親朋好友亦如是。
連林奇山都能用槍口指着他,遑論一個居心叵測的林硯。
發自真心對他好的人,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
林襄閉了閉眼睛,猛轉方向盤駛入彎道,在濕熱的下午,進入教堂街的高爾夫俱樂部。
金發灰眼一八六的喬伊斯有一張肖似古希臘俊美神祇的臉,他能一個月內騙到第十一個女朋友,這張臉功不可沒。
傑西卡在隔壁訓練室,正由球師教授她擊球基本方法。
林硯似乎與喬伊斯相談甚歡,喬伊甚至邀請他參加他們的游輪聚會。
金發男人真誠的表情足以讓男男女女為之傾倒。
林襄抱着胳膊斜倚大理石柱,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們。
林硯大約以為他已經和喬伊成為好友,整個人散發出和老友交談的閑适親密感。
不過林襄深深地懷疑,喬伊只是想泡林硯而已。
喬伊斯向來葷素不忌,左俊男右靓女,最近泡的妹子太多,陰氣甚重,于是想換個男人平衡陰陽。
林襄藏在墨鏡下的臉,露出一絲譏諷之色。
喬伊斯俯身在林硯耳邊說了什麽,他直起身時,林硯掩不住羞赧,裸露在外的皮膚從脖頸紅到耳廓。
林硯連連擺手,笑容尴尬。
喬伊斯扭了扭頭,散亂卻意外有型的金發随着擺動的幅度,變得愈加蓬松。
他一轉頭,看見了林襄。
“嘿,林!”喬伊斯以前在Z國呆過,因此普通話不錯,他用中文和林襄打招呼。
林襄背着球具上前,聞訊趕來的侍應生為他取下球具和外套。
“喬伊,你說的就是他?”林襄摘下墨鏡,朝林硯一擡下巴,極為陌生地說:“我不認識他。”
林硯臉上的笑容僵滞,在他記憶中,林襄對他百依百順。
小時候林襄性子皮,誰都管他不住,唯獨林硯能一句話就将他綁回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跟着兄長讀書。
林硯很快反應過來,掩飾了尴尬和莫名其妙,笑容溫和一如當年:“可能太久沒見,林二不記得哥了。”
林二……林襄在腦海中咀嚼他的稱呼。
林二就像一個記號,标記着林二是林大的附屬品。
林硯話中的意思很明顯,認定了林襄是他兄弟。
作者有話要說:
删掉了重複段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