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非法拘禁被抓辣
那天晚上,林襄早早入睡,霍司容手邊零散地堆放着空了的啤酒罐和啤酒瓶。
他扯開拉環,沉重地嘆口氣,仰頭吞下半罐啤酒,沒喝完的拎在手中,不是滋味地搖晃着。
林襄說他“寫不了了”,就像說他“不要了”一般,平靜而冷漠。
霍司容與文學寫作,年少時的林襄将二者視同左右手,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悄無聲息地全放棄了。
理想和喜歡一樣,來的時候轟轟烈烈,驚天動地,待到丢棄時,慘淡經營一番,黯然收場。
林襄的确,不喜歡他了。
霍司容抄起罐子砸到牆上,憤怒、憎恨、後悔和恐懼覆蓋心房,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滾落的酒液,汨汨流出心坎。
我把他傷得體無完膚,于是他放棄了。
霍司容心想,這就是林襄說的“有一天,喜歡也會變成不喜歡”嗎?
霍司容難以支撐地彎下身,兩條手肘徒然撐住大腿,黑發粗硬的腦袋低低耷拉着,整個人蒙上一層頹廢和沮喪。
當年說林襄賤,現在反觀從前,他霍司容才是真賤。
霍先生自暴自棄地想着,擁有時棄若敝履不知珍惜,等失去了就開始呼天搶地、求爹告娘,真他媽腦子有坑。
他阖上沉重的眼簾,仰面倒在躺椅中,痛苦地張大嘴呼吸。
——“你扪心自問,霍先生,您究竟喜歡哪個?”那時候,那孩子還會有所求地問他,哪怕滿眼絕望,可他還在乎。
而現在,林襄根本不在乎了,所以他不問,也不搭理。
他不在乎,他不要,無論他給他什麽,對他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就像被他丢掉的何思遠,曾經關系親密能穿一條褲衩,分道揚镳時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論冷血,繼承了林奇山血脈的林二,不輸他爹。
霍司容翻來覆去地想,翻來覆去地害怕。不管他從哪個角度想,他都不認為,林襄可能回心轉意。
不可能,概率低于百分之零點一。
他還能将林襄留在身邊嗎,還能留他多久?霍司容想不透,也不敢再去深思。
他抱着啤酒瓶,坐在黑暗的天幕下,四野遼闊無際,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他,孤苦伶仃、四無依靠。
那時候,失去陳蓉的林襄,也體會着這樣的情緒麽?
那孩子抱着膝蓋蹲在穿城河河岸,身後是漆黑無際的河水,水聲迢遞一路向遠。
他們誰也沒想到,有一天一切猶如多米諾骨牌崩盤,一地雞零狗碎,片甲不留。
我喜歡林襄嗎?
霍司容花了很長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
喜歡二字比哲學還要抽象,他抱着林襄的衣裳,仰望漆黑無星的天幕,回答在心底重複無數次。
不知道。
他不知道。
但是,想得到他、想将他留在身邊的心情卻真切可觸。
我喜歡他、我愛他,霍司容心想,應當如此。
直到林襄回來,直到喜歡被撕扯出巨大裂縫,難以掙紮擺脫的痛苦,将愛清晰地銘刻于心髒之上。
不能放走林襄。思及最後,霍司容咬牙切齒地想,絕不放他走。
他砸了啤酒瓶,雙拳緊捏,手背爆出青筋,仿佛數道密布蛛網,将他困在患得患失的莫大恐慌中。
霍司容騰地起身,回到卧室。
林襄起夜,摸不到床頭燈開關,懊惱地嘀咕。
霍司容打開頂燈,林襄微微眯眼,避開光線刺眼的直射。
“我抱你去。”霍司容在他身前蹲下。
“滾,我又不是弱智。”林襄煩躁地踹了他一腳。
霍司容也沒惱,拉住他雙手間的鏈子,輕輕搖晃:“不方便吧。”
林襄勃然大怒:“你有臉提?!”
“我臉皮厚。”霍司容說:“你清楚。”
林襄:“……”
霍司容就跟照顧幼齡兒童一樣,凡是有關林襄,他皆需親自過手事無巨細,連上廁所這等小事,都特麽要跟着動手。
林襄羞憤交加,厭惡道:“你純屬惡心我是吧霍司容?”
霍司容恍若無覺,為他拉上睡褲,拍了拍林襄的屁股,低聲道:“睡覺,不然帶你做運動。”
“做你媽。”林襄忍無可忍,爆了一句國罵。
霍司容将他扛上肩膀,扔回床裏。
在林襄反應過來前,霍司容欺身壓上去。
林襄渾身汗毛倒豎,警惕得每根神經都繃緊了,他小聲說:“別碰我。”
顯然是多次抗拒無效,經歷的次數多了,聲嘶力竭的掙紮變為謹小慎微的哀求。
“嗯,不碰你。”霍司容滿口答應,大手竄進林襄睡衣,拍了拍他光|裸的脊背,手掌擦過脊椎骨,嘆口氣。
“太瘦了。”霍司容收手道。
林襄懸在心口的大石怦然落地,砸出漫天灰塵。
“林襄,如果咱們有孩子,你會留下嗎?”霍司容突然奇想地問,林襄一臉麻木:“男人不能生孩子,你瘋了?”
“哦,可惜。”霍司容語氣平淡。
林襄頭皮發麻,深深地懷疑霍司容人來瘋,要給他裝人造子宮。
“違法。”林襄哆哆嗦嗦地開了口:“人造子宮,道德上不允許,而且……你強迫我,本來就是不合法的。”
“人造子宮?”霍司容反問:“什麽東西?”
林襄:“……”
“沒什麽。”他飛快地回了一嘴:“睡覺。”
霍司容将他攬入懷中,林襄抗拒無果,只能枕着霍司容滾燙的胸口睡着。
五天後,喬伊斯帶着高振,終于抵達寧北。
說出來林襄自己都不敢相信,喬伊斯報警了。
喬伊這位曾經叱咤東倫敦的小混混,竟然意外地熟悉警察和法律的重要性。
他帶着高振跑到當地警局報案,說自己朋友林硯丢了。
警察叔叔當即表示,要向外國友人展示他們高效率的工作能力,于是萬分熱情地調查取證、順藤摸瓜。
要找到林襄在霍司容家,并不難。
清晨,警察找上門來,霍司容剛把林襄叫醒,正要帶他去吃早餐。
來的有刑警也有民警。
盛夏的清晨已有幾分熱意,霍司容大約意識到來者不善,将林襄關在卧室,叮囑道:“安靜點。”
林襄透過落地窗打量外邊,一眼瞥見別墅鐵門外一頭耀眼金發。
喬伊這個人是真的有想法,他先報案說林硯失蹤,接着說他被非法拘留了,于是刑警跟着民警來上門取證。
尋人是民事範圍,至于非法拘禁,那就是刑事案件了。
霍司容在商言商,對付國家機器并非他力所能及,刑警二話不說上門搜查,輕而易舉找到被關在卧室的林襄。
當時的情景說起來真是有點尴尬,喬伊斯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你們玩囚|禁play呢?!”
林襄白了他一眼。
一群人在大太陽底下對峙,刑警們認識霍司容,客客氣氣地請他喝茶:“霍先生,您涉嫌非法拘禁、限制他人人身自由,請跟我們走一趟。”
警察撤了林襄的手腳鏈,作為證物帶回局裏。
霍司容被警察困住,眼睜睜看着林襄走到喬伊斯身邊。
他用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嫉妒語氣質問:“他是誰?!”
警察紛紛回頭望向他,警惕他突然發難。但霍司容只是憤怒地厲聲質問,他什麽都沒做。
“哦,”喬伊斯順手攬上林襄肩膀,散漫而慵懶地開了口:“我是他男朋友。”
林襄微蹙眉頭。
警察:“……???”
霍司容勃然發怒,一瞬間,他沖出警察的包圍圈,沖向林襄和喬伊斯。
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沒人看清楚,只眼前一花,身材高大身手了得的男人已經将外國友人掀翻在地。
霍司容坐在喬伊斯肚皮上,一拳砸下去,見了血。
憤怒的霍先生威脅道:“你最好離他遠點!”
喬伊斯也不是吃素的,手腳并用地掙脫桎梏,反肘擊中霍司容腹部,撸起袖子大叫:“FUCK YOU!”
警察三三兩兩撲上前,将兩個扭打一團的男人拉開,他們試圖将暴怒的霍司容拉上警車。
兩個刑警一人一條胳膊,牢牢将霍司容拖住。
霍司容掙紮着,一腳踢空,額頭爆出交錯青筋,眼底血絲密布,他狠狠地瞪著喬伊斯。
那一眼,簡直飽含血腥氣。
沒有人懷疑,一旦警察松手,霍司容能立刻沖上去,像原始兇殘的野獸,用鋒利爪牙将喬伊斯撕成碎片。
喬伊斯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林襄擰緊眉頭,攔住了欲上前揍霍司容的喬伊,低低地說:“咱們走吧。”
那一聲細如蚊蚋,霍司容卻清清楚楚地聽進耳朵裏。
他望向林襄,盛怒未休:“林襄,他到底是誰?!”
“與你無關。”林襄冷冰冰地回答。
喬伊眼珠一轉,拉着林襄,彎下身,蜻蜓點水擦過他冰涼的唇。
那一刻,太陽的溫度暴漲。
至少再沖上來三個警察,團團圍住危險值急劇飙升的霍司容。
霍司容那張硬挺帥氣的臉,因為憤怒,迅速繃緊扭曲。
林襄甚至聽見他咬牙的喀嚓聲。
或許林襄自己無法察覺,但情敵最了解情敵,霍司容感到不安與威脅。
喬伊眼底的挑釁,以及他對林襄的觊觎,幾乎快要溢出體外。
只有林襄這個二貨,始終無知無覺。
“如果你敢對他下手,我會毀了你。”霍司容惡狠狠地威脅。
喬伊和霍司容只消對視一眼,就明白彼此間肯定是劍拔弩張的關系。
情敵後邊跟個“敵”字,可并非說着順口而已。
喬伊每換一個女朋友都要跟林襄報備,千方百計激起他異樣情緒。
可惜林襄這個二比全當耳旁風,聽了就忘,不然就是嘲笑他換女友比換內褲還勤快。
“什麽對他下手?”喬伊攬着林襄笑眯眯地反問。
林襄微微掙紮,喬伊便不動聲色地加大力道,他幾乎将林襄按在原地,讓他動彈不得。
“他本來就是我的愛人,反倒是你,霍先生,你非法拘禁他,讓我們無法見面。您這麽做,實在太糟糕了。”
喬伊的普通話相當順溜,張嘴說完連口大氣都不喘,撒起謊更是面不改色神情坦然。
林襄一度懷疑,喬伊的不要臉程度,與霍司容相比,可能不相上下。
“混賬!”霍司容怒道,他掙紮着試圖沖上前,将喬伊斯揍個牡丹開花紅豔豔。
所有警察一齊上前,死死拉着霍司容。
林襄回頭看了眼,霍司容憤怒失望的目光赤|裸裸刺向他,因為用力過度,裸|露的皮膚漲紅,連脖子都梗粗了。
林襄拉着喬伊再走遠一點,霍司容眼底憤怒便化為恐慌,絕望而渴望地盯住他,他沖林襄咆哮:“別走!”
霍司容活到現在,平生有兩次絕望。
第一次是雨夜,和林硯在懸崖絕壁之下,摸索求生,那時候,生命危在旦夕。
第二次是盛夏清晨,太陽露出兇殘的端倪,急欲炙烤燃燒人間大地,他的林襄在別人懷裏,與他背道而馳,然後漸行漸遠。
“林襄!”霍司容嘶啞粗粝的喊聲驚飛群鳥,道旁綠植樹葉沙沙搖晃。
上一回分別,整整兩年,霍司容才能将他再次擁入懷裏。
這一回呢?別離突如其來,将一切計劃打亂,美好的未來似乎分崩離析,林襄又要走了。
再見無期?
“別走啊。”霍司容嘶聲哀求:“你別走。”
他被警察拉着雙臂,用力太狠,捏出烏青血痕,鮮血倒流湧漲,擠破了林襄咬出的傷疤。
疼。
恐懼的深淵之下,是林襄憤怒憎恨的目光。
如枷鎖和鞭笞,拷打他百無一用的真心。
“你不要走,我對你好。”霍司容絕望地懇求。
喬伊擡手蒙住林襄的眼睛,拉着他轉身疾步離開。
林襄在發抖,喬伊敏銳地發覺了。他擔憂地詢問:“你沒事吧?”
百米之距,在霍司容看去,仿佛天涯兩端。
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無數念想。
林襄要走了,和一個男人,而那人自稱是他男朋友,林襄沒有否認。
難道,林襄不再喜歡他,是因為,他喜歡上別人了?
肯定是的。
霍司容眼睛充血,他不甘放棄,撕開嗓子大吼:“林襄!——”
林襄打了個哆嗦,宛若急速運轉的機器驟然停電,他頓住步伐。
喬伊斯拉着林襄的手驀然收緊。
猶如電影畫面一幀幀緩速播放,林襄極緩慢地,轉過身,回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看到你們評論違法的時候
我都好想回一句,恭喜你猜到了劇情
但是我忍住了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