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七、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前一天遭了刺客起過争執，第二天又遭了刺客起了争執，不過這回是遲谡與沈嵁關系破裂。

試探過了火，傷人傷情。沈嵁不會嫌棄遲谡是斷袖，但沈嵁不是。超越知己，沈嵁無法給予遲谡感情上的回應。是遲谡急了，錯了！

急于填補心內的失落，錯在選錯了人，選錯了方式。

事出突然的配合，阿大利用這一場挑破與沈嵁演了一出兩敗俱傷。然而引蛇出洞刺客伏誅，阿大卻反疑沈嵁，更逼他出手。

或者，他也急了，錯了，

可遲谡卻不懂他急什麽，又為什麽要将錯就錯？

最終沈嵁喘疾發作險丢了性命，離去前與阿大道聲謝，謝他援手施救，也謝他實未起殺心。

武人的分寸，交過手各自明了。

遲谡卻不能知道。

失了與沈嵁的交情，又望小院內一地屍骸，連日來的不順不快盡數向着阿大發洩。

“打打打，你除了打打殺殺腦子裏就不會想些別的？除了殺人拼命，你還會什麽？”

阿大臉色鐵青，相識以來從未顯得如此冷厲肅然，語氣也硬：“你只看到他是沈家的長子，是生意人，但在我眼裏他是雙刀流的嫡傳，身懷少林武學，背後靠着未名莊和淩家。”

“杜喚晨也好淩容寧也罷都是江湖人，不涉朝局！”

“他們不涉朝局，可他們有實力有勢力，生意上牽了一個‘官’字。”

“淩容寧是正道！”

“江湖的正道不是政局的正道。政局也沒有正邪，只有主張向背，立場錯分，勝者就是正。你知道他最後向着誰？向着你嗎？”

Advertisement

“裘未已你吼我！放肆！”

“放肆好過看你去死！”

兩人扯着嗓子對飙，誰都不肯示弱。遲谡氣得雙眼充血，手都在抖，瞪了阿大一會兒，扭頭往屋裏走。到了門邊忽站下，一指地上橫七豎八的刺客惡聲惡氣命令阿大：“趕緊收拾利索！”

進屋砰地摔上門，兀自生悶氣去了。

而立在院中的阿大既沒有繼續嗆聲對抗，也不似往常親力親為，抿唇默默立了好久，才顫巍巍擡手摸了摸左耳的耳釘子。

眨眼的瞬間，身後落下一人。

阿大并不看他，沉聲道：“交給你們了。”

說完，也向着堂屋走去。

“老大！”來人叫住他，面罩下的臉難見真容，“你，沒事兒吧？”

阿大依然沒有回頭：“唔，沒事！”

“我是說，真的，那個別再吃了。”

阿大後背明顯僵了僵。

來人言辭懇切：“你瞞得住他，瞞不住兄弟們。其實大家夥兒的心思都一樣，想老大能少擔點兒，少護點兒，也能多信任小的們些。一起出來的，你得讓咱們幫你。該放手你得放啊！”

阿大眼神有些發怔，似料不到。

“老總都不會跟我說這些。”

“老總那兒輪不到我交代，可我得跟窈窈交代。”

“三十三，”阿大終于回過身來，話音嚴厲，“你混賬！”

螂官兒三十三號為這聲低喝警醒，忙道：“是！我錯了！小七！狛牙衛只有小七，沒有，沒有——”

他不敢說下去，不敢再說那個親昵的名字。

阿大直直望着他，面上不陰不晴，泥塑一般硬邦邦的。俄而，方道：“憑你也敢說跟小七交代，本事不大，口氣不小！”

聽這話，三十三算松了口氣，面罩下的臉似乎笑着，手尴尬地在身後捏住衣服下擺。

“嘿嘿，她關照過的！我不想再看她難過。”忽垂下頭去，背影落寞，“老大該記得的，在陳家，你們丢了三個人，包括阿四。”

“你們？”

“唔，那時候是我和你們，如今，是我們了！”

阿大又沉默。

“老大——”

“就快了！”

三十三驀地很不安。

阿大瞥了眼地上的刺客屍首，眸光沉重：“事情已經脫缰了，單憑他掌握的證據就夠震蕩半個江南的官場。你們自然察覺得到，來的人越來越不簡單，只怕最後會把整個江湖武林都攪上一攪。沈越之報出了淩容寧，他也沒退路了，只能用淩家要挾我們。接下來如何做已非你我可以擅自決定，我得等，等老總一句話。而老總的一句話就是主子的一句話，她也要等。在那句話落下來之前，我要你們活着。你們和他，每一個，都給我好好活下去！”

三十三跨前一步：“可我們同樣要你活着！”

阿大竟搖頭：“你錯了！”

“什麽錯了？”

“六螂兒的阿大是不會死的。至于我，早已經死了！”

三十三的目光空空的，看不見人，也哪兒都沒有這個人。

阿大走得很快，只是這一走，三十三卻陡然驚怕，恍惚有個錯覺，以為再也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