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中的期待
莊靜知道她不是一個男人,漸漸地她意識到她很可能也不是一個女人,至少不是許多人所定義的那種女人,麻煩來了,她卻生活在一個要求人們非此即彼的世界上——這個世界卻不願勞神解釋一下“此”或“彼”到底是什麽。
就像無數個夜晚裏抱着一絲尚未被真實的自己遺忘在白光下的那些星星一樣,莊靜把電影票投進了垃圾箱,随即發了條短信:分手吧,再見。把新交不到兩天的校草就這樣給蹬了。轉身,她進了一家高級理發店,理發師面帶微笑着走過來向她推薦今年最流行的發型,有意無意地盯看她月光般娴靜的臉,好像看到了比梅根福克斯還搶眼的美人,猶為殷勤熱忱。說流行發型也只是大衆意義上的流行眼光,可能是因為莊靜生來就與衆不同的氣質,哪個配起她來都不免顯得太俗氣,最後為了不砸招牌,理發師決定親自給莊靜設計并由他一手打造完成。
一個小時後,撤去卷發棒,理發師為她打上彈力素,性感濃密的深咖卷發給莊靜絕美的容顏錦上添花,簡直不敢相信,太完美了,理發師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太棒了!”然後他馬上為自己剛剛的失控笑笑,可以看得出他是發自內心的贊美,一方面是莊靜确實是位超凡脫俗的大美女,另一方面他也為自己精心設計而收到的理想效果感到興分,當然,莊靜也很滿意,她轉頭對他笑了笑:“謝謝。”理發師抑制不住內心的歡喜不自然地點點頭,這時,她放在梳妝臺上的手機提示音震動了兩下,從剛才燙頭時就響過的短信這會子也不甘寂寞地對她不理不睬的冷淡揮拳示威,不慌不忙的莊靜終于點開恭候已久的短信,短信一:為什麽?你把話說清楚,不是約好了麽……打電話你怎麽不接?你在現在在哪?她直接删掉手機裏他的三通來電和六條短信,随着收件箱的清空,整個人都輕快了,就像清早目送積攢了一天的垃圾被環衛倒空一樣幹淨利索地收進卡車,毫無懸念地從地球上被消滅掉,不留一絲痕跡。鏡子前的人,那掩藏已久如甘泉般溫潤的笑容又重現了,美得讓人傾倒。
除了理發師就連幾個學徒也賞心悅目地時不時瞄向她,然而鏡裏的人并非只有莊靜一人,坐在她旁邊的倆成熟女性不知向這邊看了多久,其中一個正好與莊靜的目光撞上,還好驚心動魄的一幕也只是在映像裏交火,她吓了一跳,立刻吞口氣收斂了鋒芒畢露的妒光,轉過頭去自我消化,可另一個女人似乎沒注意這些,顯而易見的嫉妒頻頻掃射過來,找不出瑕疵就不甘心,找不出漏洞就枉生,越瞧越窩火,越窩火就越收不住,直到莊靜轉頭,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需要克制,故作鎮定地與忙着幹活的學徒沒話搭話,可是挑釁的眼神毫無保留地出賣了她的一舉一動。
從鏡子裏看到的這一切都讓莊靜感到有趣,同時,她拉拉頭上剛出爐的鋼絲面,彈力真不賴,還陣陣沁香哩!理發師回頭微笑着看看她,她回之純純一笑,妩媚立時變得風塵,濃豔變驚悚,另類變傻逼,時尚變山炮,不知那個往死了倒饬頭上兩撮燙了直直了燙的女人是不是還想做個最時尚的發型呢~→- →
十五歲之前的莊靜是快樂的,身邊圍繞着各種女孩子,她們依賴着她喜歡着她,她也愛着她們,可是不知從何時起,生活變了,她們變了,變得陌生,她不再擁有她們每一個人,每一個人似乎都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生活和寄托,不再需要她、不再依賴她、不再陪伴她,每個人的身邊都有了異性朋友,她不知道為何事情會變得如此尴尬,昔日無話不談的知己變成了形同陌路的路人,以往形影相随的夥伴變成了杳無音訊的熱戀情侶,她曾經天真地認為那樣的日子會永遠伴随着人生成長到老,不會去想有一天她們會離開,不再回頭、回到她身邊、回到從前、轉身抱緊她。
如今留下的就只有一張三個人的合影,純真的燦爛的笑容永遠地默默封在了相冊裏,留在了莊靜的最深記憶中,那是她長這麽大以來最美好最幸福的時光,然而三年過去了,她卻要為了找回過去、不至于離她們的世界越來越遠而努力違心地去做根本不願做的事——答應異性的邀約。
的确對于一個喜歡男性的女人來說拒絕或接受異性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可是對于莊靜來說,這是件非常煩惱的苦差,尤其是不管出于怎樣的理由卻還是答應了對方請求的這種心不甘情不願的決定,每到這種時候她都會暗罵自己,“不可理喻的瘋子,大笨蛋”,就在答應的同時她就已經後悔了。她開始幼稚地認為如果給她們一個足夠的理由交不到男朋友是因為她不夠好看,那麽至少她們不會覺得她是異類而疏遠她,她就可以不再失去她們,和她們在一起,然後她也确實為自己變醜計劃過、擔憂過、郁悶過,可是真的要變成一張不招待見的臉怎麽可能辦得到呢,畢竟沒有人希望自己難看,可她還是下了一百二十分的決心,要做,原因只有一個,她不會讓悲劇再重演了,她沒有勇氣再承受一次那樣絕情的分離,卻有別人想都不敢想的勇氣去成就醜女。
然而事實卻是那些天花亂墜的想法都是不切實際的,世上沒有哪個人因為相貌不好而找不到對象的,別忘了王八瞅綠豆——對眼,況且莊靜不是交不到男朋友是不交。
對此,莊靜從不解釋,冷淡得就像一尊木雕泥塑,因而平日裏被男生們冠以冰雕的外號,那是在外人眼中,而近來也有兩個認識還不到七十二小時卻自稱是她前任的小子放言道:“莊靜就是一徹頭徹尾的冷血。”惡語不胫而走絕不是随口說說就可以達到的效果,這話很快傳到了莊靜耳朵裏,她依然故我,無動于衷得就像跟她沒關系似的,不作分辯。可見這兩個人受傷之深,莊靜覺得小題大做,除去上課吃飯睡覺莊靜和他們總共見面也只是一個上午而已,哪有那麽深的感情,別說感情就連這倆人長得什麽樣都沒印象,別說印象就連名字都沒記住就……如果說被辭之迅速使享受在當場的他們措手不及,那麽這也是莊靜始料未及的啊,想象一下,他們根本就吸引不了莊靜,卻還要拼命敷衍勉強往一塊湊合,這對于本來就個性強勢的莊靜來說無異于伊斯蘭教徒□□地游街,殘忍地将她的信仰搞到在地。然而,對別人的失信莊靜有責任,可是別人對她的中傷又有誰來負責呢,別人的評價莊靜從來都是不予回應,是不敢還是不屑,沒人知道她的感受,也不會有人知道,因為她不會說,不是她不想說不可說而是說了也沒人理解,就算有人心情不爽想借題發揮也好或是濫竽充數跟風也好或是某種嫉妒心作祟也好,背地裏對她橫加批評,胡亂貼标簽,這些統統都無所謂,她也已經不打算對心裏以外的人訴說,此時的莊靜早已不是那個看別人眼色行事的乖乖女了,她有自己的判斷和決定,不再聽任何人的擺布和灌輸,只要是她不願意的事誰都沒轍,誰都改變不了她,同樣,她想争取的也沒人能幹涉得了,除非她自己放棄否則沒可能。
莊靜承認她變了,變得堅韌,變得自信,變得自由,而那些流言不會傷害到她,也不會變成什麽今後努力的動力,那些話那些人對她而言什麽都不是,他們根本不會影響到她一丁點兒。從丢掉電影票的那天她就決定不再踯躅別人的眼光,不再自欺欺人,不再為失去別人而失去她自己。
做一個遠非自己的人,最痛苦莫過于此,莊靜永遠不會忘記那種死死把在世俗和自我的懸崖邊緣的苦,而就在她剛整理好心情的前不久,好友韓雅就鄭重其事地問過她一個問題,“如果一個女孩兒喜歡上好友的男朋友,你覺得她是不是很卑鄙?”
莊靜說:“當然不是。”
韓雅試探道:“那她是不是可以繼續喜歡他?”
莊靜頓了下,覺得她話裏有話,“那要看他們是不是分手了,是不是有複合的可能……”說着她注意到韓雅沉默了,莊靜大概也猜出韓雅在說誰,其實她喜歡孫寬莊靜早就知道了,不過孫寬卻被莊靜拒絕了,可是韓雅不知道孫寬不在莊靜的考慮範圍內,韓雅真可愛,接下來她肯定會問如果她跟這個男生在一起,她們是不是還可以做朋友。
果不其然,韓雅終于問出了她最想問的,“這個女孩兒如果和他在一起,她們還是朋友嗎?”
Advertisement
莊靜看看她,想了想,又看看她,作出好像很難回答的表情,而韓雅緊張得幾乎目不轉睛盯着莊靜的臉,怎麽也琢磨不透莊靜是怎麽想的。無聲勝有聲,莊靜長久的不說話似乎在暗示她回複不會如她所願,不知是不是每個人遇到棘手的事上都會患或輕或重的強迫症,韓雅焦慮了,終于忍不住追問:“你怎麽想的,我就是想聽聽你的意思,做朋友不可能了……是嗎?”
她上當了,莊靜笑說:“逗你呢,我有喜歡的人了,嗯,以我的眼光看孫寬人不錯,你應該主動些,讓他看到你的好,他一定會喜歡上你的。”
她愣了下,被莊靜直白地說破,韓雅不好意思了:“什麽啊,我沒說他。”但是能看出她高興了。
“你喜歡的人……誰?”韓雅湊過來。
莊靜看看她,她看看莊靜,“啊,是不是龔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