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韓雅的空想
下課了,教授拎着電腦下了講臺,韓雅回頭,身後呼啦啦一片人群從四個出口如蜜蜂般退散去,偌大的環體教室将私下裏說話聲放大再放大,身邊嘈雜起來,連自己說話的聲都蓋過了,還以為莊靜沒聽見她說話,可是……
“胡扯,他有哪點好喜歡的。”莊靜的聲音不緊不慢,圓潤而寬洪,既不做作也不張騁,就是有一百種聲音也不會被雜糅到一起,每一個字音從她嘴裏說出來都是一個獨立的音符,而每一個音符連成一句話就是一段有意義的樂音,好聽是好聽,只是往往更多時候會誤了事,聽了聲音就忘了話裏的意思了,貪于音符帶給感官的快感不是視覺味覺所能代替的,它如同心理按摩,不管男人或是女人都會情不自然地被俘獲然後心甘情願地任它操縱,特別是在她等對方回應時的間隔,腦子裏會盡情地回味剛才的音符,卻沒有發言,這個時候就會讓她誤解對方很失禮,沒有反饋的交流無疑是失敗的,莊靜生氣無可厚非,對方無言也無可厚非,但是韓雅寧願被她誤解是掃興之人或是溝通大荒都是再值得不過的了。
韓雅愣了五秒鐘,滿足自己五秒鐘的貪心不算過分吧,剛剛莊靜說的話她可是聽得清楚,不是龔揚,是她多心了,就像她的寶貝疙瘩剛入虎口就給吐出來了似的,甭管是什麽離譜的原因總算放心了,等等,莊靜說她有喜歡的人也确實沒聽錯,“……那是誰,我認識嗎?”超出了韓雅的限域,她的限域就是縱向六百五十三平方千米的校園占地面積和橫向三萬四千三百二十位全體師生。
“快走吧,出去再說。”莊靜收拾東西。
韓雅二話不說乖乖地跟着走,後來也沒再問這個話題,原因是她第一時間瞄到了莊靜課上的習作,筆記本上的塗鴉暫時治愈了她的強迫症,畫得是一個短發女孩兒。韓雅覺得她自己好奇怪,莊靜有男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麽,就像她韓雅一樣有心儀的對象,可是她也說不清楚這是為什麽,心情自從看到那張塗鴉後就沒再消停過。
莊靜畫得是誰呢?韓雅比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單眼皮,她摘掉黑邊眼鏡,自己也是單眼皮,濃黑齊肩頭發,自己也是短發,比她略長一些,高鼻梁……很像她自己嘛,韓雅竊喜,可是仔細看看,沒有一個地方像,畫上的人比她好看,到底是誰呢?從來沒聽莊靜說過那個女孩兒,突然她有種沖動,“她哪好了。”也只是在心裏說說吧。韓雅從包裏掏出唇彩,對着鏡子陷入沉思,肯定是那個女孩兒先搭讪莊靜的,她們認識多久了?一個月,兩個月……從入學第一天她就和莊靜認識了,到現在快九個月了,心思缜密的她不相信這短短的三個多月有她韓雅不知道的事,可現實就擺在眼前,她懊惱了,說到底都怨她自己這段時間過多關注孫寬而忽略了身邊重要的人,孫寬和莊靜她都不想失去,是不是她太貪心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可如果一定要做個選擇的話,她閉上眼睛,像做個什麽生死攸關的戰略決策似的,憑良心,莊靜是她從大學以來第一個知心朋友,孫寬是她喜歡上的第一個人,跟莊靜可以無話不說,跟孫寬可以談感情,只要能看見孫寬在她就會安心,但沒有莊靜她就不完整,一想起孫寬她就感到幸福,但是沒有莊靜她會脆弱,她不會真的開心起來,這樣不行,她還是做不了決定,一個一個說,好吧,先說莊靜,以前沒有孫寬,她可以每天想着他念着他,她的心事莊靜全知道,可是孫寬卻一點都不了解,如果要她和莊靜分開,說實話……她辦不到,她不能放棄莊靜,那麽孫寬他就能不理不睬嗎?她可以做到不去想,漠不關心他這個人每天在她眼前經過、說話、上課、和別的女生微笑、親密聊天、約會……堅決不能容忍,這是決不可以在她面前發生的事。
“請問,裏面都有人嗎?”一個女生探過頭來,在女廁門口敲敲門,好像等了很久的樣子。
冥思苦想的韓雅不情願地被拉回現實,一連串的思路不得不就此中斷了,她戴回眼鏡,轉頭笑笑:“都沒人。”
女生高興地快步走過去,在路過韓雅身邊的瞬間還是疑惑地瞟了她一眼,但還在糾結二選一的韓雅沒看到。其實等她從衛生間出來看到莊靜的時候,她卻忽然很想笑,前一刻的死結随着她暢快地笑、一股腦兒地煙消雲散了。莊靜是女生,兩人怎麽能相提并論呢,再說,莊靜和孫寬誰都沒說要她做選擇啊,這純屬自己給自己設障麽,可是笑歸笑,她分明在吃那個不明來歷女孩兒的醋,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
“怎麽那麽久,還以為你掉坑了。”莊靜開玩笑道。
韓雅聽出她逗弄的口氣,笑着說:“差不多吧,要不是你我可能就真的掉進去了。”
“啊?不會吧?”莊靜站遠一點瞧瞧她。
“幹嘛離我那麽遠?”韓雅緊走兩步。
莊靜扇扇風,作出嫌她的表情:“我還是離你遠一點好。”然後轉身笑着自顧自地走開。
韓雅追上去,“等等我,怎麽走這邊,不是去食堂麽?”
“這個時間都賣沒了,去外面看看都有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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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韓雅不好意思地幹笑:“嘻嘻,抱歉,我請你吧。”
“別說這個了,到了,你想吃什麽?”莊靜停在小吃一條街的大排檔邊。
韓雅站定,只要跟莊靜在一起永遠都是她在照顧別人,好溫暖,被關懷的感覺,已經習慣了依賴她,看着她,被她注視着,不敢想象沒有她的世界,突然很想問她喜歡的那個女孩兒……可是過了吃飯點的韓雅看到琳琅滿目的小吃真是有點按耐不住了,何況也不能再因為她讓莊靜等了。
韓雅指指莊靜背後寫着擔擔面的金字牌匾,“這個看起來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