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B線
關于蘭波·葛林若的傳聞在網絡上層出不從,貶低他的言論更是甚嚣塵上。
他被攻擊的主要有三方面。
私生活方面,人們覺得他水性楊花,跟他傳緋聞的人聚起來能組成一個連,而且他之前沒跟男人交往過,嫁給卡佩執政官那必然是愛慕他的權勢;政治方面,他屬于南方派系,曾是喬治·邦尼特的副官,在南方派系中的存在感非常強,南方重大事件背後幾乎都能找到他的影子,據內部人士透露,他策劃過針對凱文迪許·卡佩的刺殺行動,人們猜測凱文迪許與蘭波的結合是在背後達成了某種交易。
最後,人們居然還要挑剔他的長相!說他膚色太白,發色太黑,活像一只中世紀的吸血鬼。總要加一句:他長得還不如我認識的某個人,怎麽就讓執政官看上了呢?
凱文迪許表面一聲不吭,私底下其實無比在意蘭波因為他而受的委屈。他不可能把別人的嘴堵上,只能帶着他的準第一夫人到處“秀恩愛”,大有處在青春期的叛逆少年的架勢,別人不願意他做什麽他偏要做什麽。
但後來,他就沒有精力關注網絡上的小打小鬧了。正如多數軍事家預測的那樣——諾斯亞地區必有一戰,只是早晚的問題。
衆人看到的只有暗流之上平靜的水面,戰争打響的這一天終究還是在無聲無息中到來了。起因是諾斯亞地區一處油田發生恐怖襲擊,人員傷亡慘重,油井被點燃,沖天的火龍扭曲着噴散黑煙。兩國都介入調查,然後互相指責對方發動襲擊,接着就是沖突升級。
北方重要軍事城市,伊索斯。
深夜檔的新聞依舊在回顧諾斯亞地區的歷史,反複強調諾斯亞是S國的固有領土。伊索斯西南郊區的一處秘密軍事基地是戰略指揮中心的所在地,專業人員繁忙而有序地處理從前方傳回來的消息,經過處理的信息被送進一個看似普通的房間裏,坐在圓桌邊的都是當今S國軍事上的掌權者。
“諾斯亞地區北部多山,南部平原地形卻靠海,如果貿然從平原進軍的話,很容易受到航母戰鬥群的對陸精準打擊……”
凱文迪許擡了一下手,正在發言的人立即停止,他站起來說了聲抱歉,然後拿着桌上的通訊器走出房間。
衆人已經習慣執政官每晚都要跟人通訊,對象是他們的準第一夫人蘭波·葛林若。他總是把通訊器放在桌子上,在固定的時間點看着通訊器振動,于是他會在緊張壓抑的氛圍中流露出一點輕松的神色,起身離開幾分鐘。
凱文迪許不在場,會議暫停。房間裏的人有的湊在一起讨論,有的拿着通訊器刷新聞。就在凱文迪許與蘭波通訊的同一時間,一條蘭波與不明人士在車內熱吻的新聞刷爆了網絡。有圖有真相,圖片雖然是偷拍的,但能看到停在路邊的車裏,蘭波的側臉被路燈光芒照亮,他閉着眼,緊攥方向盤的手上還戴着凱文迪許送他的戒指。
“好吧,我也愛你,你早點睡,晚安,挂斷通訊吧,這次真的要挂斷。”凱文迪許艱難地與蘭波結束通訊,他們總要說幾遍挂斷才能真的挂斷。他把通訊器塞進褲袋,迅速返回房間。
當他推開門的時候,房間裏所有人一齊看向他,表情有些奇怪,凱文迪許站在門口,疑惑地問道:”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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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說你也愛我。”蘭波對凱文迪許撒嬌似的提出要求,在一輛車裏,在別人身邊。
對方輕笑,回答他:“好吧,我也愛你,你早點睡,晚安,挂斷通訊吧,這次真的要挂斷。”
蘭波挂斷通訊,他把通訊器往後座一扔,脫力般後倒靠着椅背,眼神的焦點落在虛無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許久後他扭頭看向副駕駛座上的傑菲特,問他:“你怎麽這樣看着我?”
“你累不累?蘭波,我現在才覺得你真虛僞。”傑菲特勾住車門把手,要開門出去,他的兩個保镖等在車外。
蘭波抽出根煙叼在口中,噗嗤一聲,火苗從打火機口冒出,顫顫巍巍地在他臉上染出一團橙黃,煙霧缭繞在他眼前,車窗緩緩降下。“我一直這樣虛僞,你們喜歡的到底是哪個我?”
傑菲特沒有出去,他能察覺出蘭波面對凱文迪許時的不同,小心翼翼的、卑微的、讨好的……唯獨沒有他游戲花叢時的游刃有餘。
“你既然喜歡他,為什麽還要搞出這些爛事?我已經不想再被你利用了,每次都讓我像個傻子。你是嫌棄自己緋聞不夠多,再加點料嗎,舅媽!”最後那個詞他是咬牙切齒地說出口的,他現在多少有點同情凱文迪許。
蘭波夾着煙的手頓住,他眨眨眼,唇邊勾起弧度,那是一個嘲諷意味的笑。
“你剛才親吻了你的舅媽,還被拍下來了,我看看有沒有發到網上。”他作勢傾身找丢到後座的通訊器。
傑菲特深吸幾口氣,推開車門,一只腳踩到地面,回應他:“是你利用我,我知道。不過以後這種事你不要再找我了,這次估計我爸會把我的腿打斷。”
“對不起。”蘭波輕聲說。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他心裏有些別扭,似乎是同情,“你的損失顯然比我更大,你或許不能成為我舅媽了。”
傑菲特坐進另一輛車裏,那輛車的尾燈在蘭波眼前消失,他把煙熄滅,又點燃一根,獨自一人待着。黑暗中他突然開口,對着一團空氣,像念話劇臺詞那樣富有感情地朗誦一段話。
“有人認為愛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點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許真是這樣的,萊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麽想嗎?我覺得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①
他笑,眼睛擠成兩條縫,淚花從他眼角冒出來,他趴在方向盤上,也許是笑到肚子疼,也許是在失聲痛哭。
蘭波繼續每晚聯系凱文迪許,即使全國人民都他認定蘭波給執政官帶了一頂綠帽子,蘭波依舊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凱文迪許不接他的通訊,蘭波就寫信,洋洋灑灑幾萬字,傳達他的愛戀與思念。可是他一邊對凱文迪許忏悔,一邊跟別人糾纏不休,凱文迪許能原諒他才怪。
連艾瑪都忍不住聯系蘭波,問他跟凱文迪許還能成嗎,“我新交了個朋友,你跟凱文迪許要是不能成,我就甩了他。”
軍事政變之後,喬治·邦尼特帶着艾瑪離開了亞瑟堡,不考慮受到監視,她現在生活還挺平靜的。
“你真渣。”蘭波笑着說。
艾瑪笑罵他:“不如你渣,全國人民都知道你渣。”
他匆匆挂斷通訊,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他蜷縮着窩在沙發裏,面前的電視機還在播放泡沫劇,蘭波瞧不起泡沫劇裏的套路,一方處于種種原因必須離開另一方,于是假裝移情別戀。這種方法其實難以奏效,客觀上使得對方求而不得,心裏憋着氣,探尋自己被抛棄的原因。
一邊挽回,一邊作死,讓對方主動生出分手的念頭,這才是正确的操作。但讓蘭波困惑的是,凱文迪許怎麽還沒有一腳把他踹開,是他做得還不夠過火?
不知不覺中他在沙發上睡着了,門鈴聲使他驚醒,他擡起頭看看四周,門鈴沒再響起,像門外的人已經離開。他套上拖鞋走到門邊,俯身從貓眼裏往外看,他在凱文迪許動身前往伊索斯後就搬離了克裏姆宮,住在自己的房子裏,這裏的安保不如克裏姆宮,他必須要謹慎。
現在是淩晨四點多,蘭波想不出有誰會這麽早來拜訪他。
他看到一身軍裝的凱文迪許,筆直地站在廊燈下,凱文迪許的表情平靜,注視着這扇門。
“蘭波,我聽到你的聲音了,開門。”
蘭波确實想裝不在家,但燈還亮着,凱文迪許又聽到動靜,房子裏怎麽會沒人。
他打開門,驚喜地撲向凱文迪許,胳膊環住他的脖子,雙腿盤在他腰上,“凱文,你怎麽會回來?我好想你。”
“是嗎?”他拉長聲音,語氣中滿是不信任。但他還是把蘭波抱進房子裏,用後背頂上房門。
“你還開着電視?”
“在沙發上睡着了,沒關。”蘭波腦袋蹭着凱文迪許的側臉,他擡頭要親他的唇,被凱文迪許躲開了。
蘭波預料到這樣的後果,可當凱文迪許真的拒絕他時,蘭波又不可避免地陷入悲傷。
“你怎麽了?”他故作糊塗。
凱文迪許直視他的眼睛,沉默片刻後說道:“我來是想跟你一起學習一下《婚姻法》,知道什麽是配偶的權利與義務。”
“我們還沒領證呢。”蘭波說出這句忽然意識到說錯話了,他應該開心地問:你要跟我領證嗎?
他一言不發地抱着蘭波上樓,踹開虛掩的卧室門,将蘭波放到床上。
“我們一項項地學習,現在先了解一下事實婚姻的定義。”凱文迪許在他面前狠狠地扯掉了自己的領帶。
作者有話說
①塞林格《破碎故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