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午六點,顧斯人出了地鐵站,走上天橋時,經過一個在拉小提琴的街頭藝人。
天是灰蒙蒙的,從女孩的琴弦中奏出爛大街的流行樂曲,顧斯人靜靜聽了一會,盡管音樂俗氣得讓人翻白眼,但他依然留下了一張人民幣,女孩說聲謝謝,他冷漠地走開了。
在酒店無論如何都呆不住,他還是出了門,無意識到了君悅附近 ,站在十字路口前,此起彼伏的交通信號燈、密密麻麻的車流,水洩不通的人潮,這些都讓他感到彷徨。
和顧亦言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想了一天也沒想明白,昨晚,他是在顧亦言的懷抱中哭睡着的,早晨起來他看到床的另一邊空了,也只是想快點看到他,誰知不過幾個小時而已,顧亦言對他的态度就變了,他像被敲了一記悶棍,顧亦言一定要他醒過來:他說,他并沒對他幹嘛。
的确,他們是沒幹嘛,顧斯人被人潮推着往前,他忍不住自我打擊:對他父親來說,之前再出格都不過是一時沖動,他就像他的那些女人,甚至還不如她們。
此時他感到一陣痛苦,隐隐約約意識到是因為自己昨天的退縮而引起了父親的警覺。
他一直想要實現的“美夢”,在真的發生時竟然會讓他害怕成那樣,這難道不荒謬?
簡直可笑!
離他不遠處,君悅酒店大堂內,顧亦言舒适地靠在沙發上,風情萬種的梅玫就坐在他對面,錄音筆開着,她認真地思索問題,外貌并不影響她的專業,她要顧亦言尊重她。
“顧總,在去年樓市總體表現不佳的情況下,NAGA廣場剛做完一期工程商鋪就售罄了,在營銷方面,您能談談您的成功之道嗎?”
NAGA就是顧亦言在他早些年以公益用地價格買下的那塊地皮上投入建設的項目,一個未來的新地标,梅玫這個問題問得好,顧亦言心想:打鐵趁熱幫他做宣傳。
他撿了些無關緊要的觀點和梅記者交流,梅玫看出他的敷衍,略有些不滿地柳眉微蹙。
“怎麽。”顧亦言一本正經地問:“梅小姐不滿意我的答案?”
“我對我的工作是很認真的。”梅玫生氣,甚至有些委屈,在她心裏,一直不認為顧亦言會是一個衆人所說的那樣只會玩弄女性于鼓掌之中的風流商人,能像他一樣從低谷中重新崛起的必定是真男人,梅玫對他抱有期待和希望,但顧亦言的表現卻讓她感到兩人身處不同層面,他甚至不讓她了解他。
梅玫在工作中遇到過許多歧視,但她從不介意別人怎麽看她,為什麽她不允許顧亦言對她輕視?
“……抱歉。”
美人竟然眼泛淚花,顧亦言心裏好笑着,面上非常莊重地同她道歉。
“沒事。”梅玫眨動睫毛,若無其事地說:“我去下洗手間。”
她拎起包包補妝去了,顧亦言點點頭,玻璃窗外,正值下班高峰的人流量不可小觑,烏壓壓的一片,渾濁,麻木,這時一抹穿着淺藍色T恤的身影就那樣直接而莽撞地紮進他的眼底,真他媽邪門,這麽多人,他只看見這一個,那瞬間他有兩種選擇,沖動是他的天性,壓制是他的責任,腦海中适時又響起了副省長朱遠罵他的那句:你以為自己多大的人了?能和個小子似的胡鬧?
……
怎麽偏就是他的兒子?
顧亦言淺嘗了一口杯中的咖啡,頭一次發現這滋味并非難以忍受。
梅玫很快就回來了,她又恢複了豔光四射,姑且拿她發洩?雖然他心裏想要的是另一個人。顧亦言站起身。
“怎麽了?我的采訪還沒結束。”梅玫奇怪地看着他。
他用堅定且不容拒絕的語氣:“陪我吃飯。你不餓嗎?我想吃餐飯和你認真工作應該不存在沖突。”
“……好。”
梅玫不矯情,他們一道走出酒店大門,即使是見慣了明星的HKER也不禁多望了這對男女幾眼,二十多歲的高挑美女和年過不惑的英俊男子,這樣的組合走到哪兒都賞心悅目,引人遐思,梅玫走在身着深色西裝,俊朗逼人的顧亦言身邊,她當然知道這是一個有錢、有勢、有閱歷、并且有挑戰性的男人,她覺得很愉快,很有鬥志,這樣的狀态是她自己最喜歡的。
“我接個電話。”顧亦言說。
梅玫看着他,冷淡地嗯了一聲。
一輛重型機車從他倆跟前擦過,梅玫吓了一跳,好在顧亦言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及時護在身後,她心跳加速,很快顧亦言松開了手,風度十足。
“爸爸,你在哪裏?”
顧斯人問,他看着近在眼前的父親的背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選擇打電話這樣狗血的方式。
可能人有時候就是想傷害自己。
“我有事,晚上你自己吃飯,嗯?”
“你和誰在一起?”顧斯人問。
他很傻很傻,連掩飾自己的懷疑都做不到,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他心痛得要死,他後悔自己來了香港。他應該在家等他的,他為什麽要來呢?”
“我現在忙。回去再說。”
顧亦言挂了電話,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梅玫觀察他的神情:“顧總,你有事?有事的話我們可以約其他時間采訪。”
顧亦言:“我兒子,小孩子鬧脾氣……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