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行者誰?

“啊!!誰壓着我腿了!”

“這怎麽一點也看不見?”

“起來!你他媽重的要死!”

衆人的聲音在不同的角落響起,蕭冥跌坐在黑暗裏,手裏還拉着另一個人的手。

那是在他們掉入這噬血後嘴裏之前拉住的堯光。

等眼睛逐漸習慣了黑暗,蕭冥看向旁邊的人,雖不分明,輪廓也能看個七七八八,“殿下,你沒事吧?”他隐約感到那人也在看他。

對方那處變不驚的聲音響起,“沒事,你可有事?”

蕭冥回想起剛剛,所有人掉進這怪物肚子時,雖是一片兵荒馬亂,這人卻一直以一個保護的姿勢攬着他。

他未免也太過鎮定了。

堯光松了松和蕭冥交握在一起的手,卻被蕭冥反手拉住。

剛還在地面之上時,狀況過于緊急,蕭冥無意中竟拉住了對方受傷的那只左手。

他看不見那手心是否還在流血,只好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掌心——

不要說黏膩的血液,他連傷口都沒摸到。

他有些驚愕地擡頭,看向旁邊那人。

對方的目光卻好像沒離開過他身上似的。

兩人的目光在黑暗中靜靜相對,堯光那對眼睛,在黑暗中亮得異乎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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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詭異的氛圍并未持續多久,便被尋過來的張副将打破了。

“殿下!神醫!這怪物好像要開始消化我們了,剛剛兄弟們試了,這怪物的肚子十分堅硬,沒辦法捅破,要不,您二位試試?”

經歷了剛剛與噬血獸的對戰,想必這些将士們也意識到了他們二人的‘不凡’。

蕭冥率先起身,壓下了心頭的懷疑與試探,借了一把劍,在手裏掂量了一下,走到那怪物的肉壁前,手上一用力——

“咔——”地一聲,那劍折為了兩段,一半直挺挺地卡在那壁上,進入了兩寸,一半在蕭冥手裏,震得他虎口發麻。

那怪物像是感覺到了疼痛,身軀一震,晃得衆人歪歪斜斜。

片刻,那黑暗中突然射進了一絲光亮,衆人正驚奇地擡頭望去,一團烏黑的東西便鋪天蓋地而來。

蕭冥瞳孔瞬間變大了一圈,大吼道“大家別讓那東西鑽進身體裏去!”

那席卷而來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飛蟲。

原來那噬血後本身是沒有消化這些東西的能力的,每次将人吞下後,便要再吞下一群食肉飛蟲将他們一一肢解,方才好吸收進體內。

最糟糕的便是,那些飛蟲要鑽入人的口鼻、體內,從內至外,雙管齊下地肢解軀體。

那飛蟲不僅兇惡異常,還數量衆多,把原本就看不見的衆人仿佛包裹進了一個蟬蛹。

那些蟲都一致繞過了蕭冥,意料之內的也繞過了堯光。

此起彼伏的聲音不斷響起。

“啊!!!!!媽的,這東西往我耳朵裏鑽!”

“啊!!!它咬了我的眼睛!!”

“疼疼疼!!!!”

耳邊傳來的都是窸窸窣窣的蟲子的聲音,那近在耳畔,鮮活的血肉被一點點蠶食掉的聲音和讓人心驚的尖叫聲。

蕭冥脫下自己的外衣,将外衣撲倒那些人身上,将那些食肉飛蟲撲走,旁邊的堯光卻一點沒有幫忙的打算,只是立在一旁看着他。

他來不及在繼續猜測堯光到底是什麽來頭,因為那被撲下來的蟲子已經又附上了各人。

他撲一個二個,那三個四個五個便又裹滿了飛蟲,他忙得團團轉。

突然,蕭冥靈機一動,從乾坤袖中找出了一大把褐色的毛發——那是之前也有揉在藥丸裏的孟槐辟邪的毛發——又在心中默念了幾句“對不住”,轉向旁邊立着、沒事人似的堯光,問道“殿下,你有火嗎?”

蕭冥屬水神,沒辦法自如地用神力點火。

堯光瞥了一眼他手裏的東西,那一大把毛發便噌地燃起了火苗。

“多謝”

蕭冥将神力集中于右手之上,手心便聚起了一股透明的氣流,那氣流圍繞起來,變成了一個透明的氣泡,又将那氣泡輕輕推入空中。

那氣泡緩慢地移動着,那些飛在空氣中飛蟲但凡碰到這氣泡,便被吸了進去,圈在其中。

蕭冥又将那着火的毛發扔在被飛蟲所困的幾人身上,飛蟲為了閃避那火光,驟然飛起,便猝不及防地被納入了那氣泡中。

等那衆人身上的飛蟲都差不多被包裹進了氣泡中,蕭冥将最後一點燃燒的毛發扔進了那氣泡——

“啪——”地一聲響,那一團飛蟲便都着了火,在氣泡中亂竄,像一顆顆小小的火球。那氣泡上附有蕭冥的神力,那些飛蟲不敢觸碰,便在氣泡中一點點地燒成一撮沒有生命的粉末,落在了地面 。

即使如此,還是死了兩個将士。

大量飛蟲從五官鑽入了那兩人的身體中,在他們肚內剔骨食肉,又穿破而出,将他們的肚子開了一個大洞。

另兩個和張副将要幸運得多,那飛蟲只是在其皮膚表面留下了許多淌着血的坑。

蕭冥讓那兩人服下了止血和消炎的藥物,又去檢查了那兩具跌坐着、面目全非,肚子上開了個大洞的屍體。

蕭冥皺起眉。

那屍體的狀态看來分明是....

正疑惑着,那裝着他們的怪物突然又是一抖,這次竟比上次的動靜還要大。仿佛是連着翻了好幾個滾,連帶着也把那肚子裏的人翻了好幾圈。

片刻之後,又是一束光照進了黑暗中。

還來?!

蕭冥正定睛看那洞口,想看看這次還有什麽招數,便隐約看見了一張人臉。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那洞口響起,正朝他大喊着“大人!你帶他們游上來!”那是恍黎。

???

衆人還沒來得及明白過來那話的含義,冰冷的水便一股腦地傾了下來,打濕了各人的衣裳,很快又淹到了小腿。

蕭冥豁然開朗,問道“各位,有不習水性的麽,我可以帶着游上去。”

張副将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點頭道“行軍之人,定是習得水性的,神醫勿要擔心。”

旁邊一直沒有出過聲的堯光卻突然開了口。

“我不習”

張副将:“.......”

蕭冥:“.......”

蕭冥雖是懷疑他的話,但也不敢就此事随意對待,便挪到了堯光旁邊,寬慰道“殿下不必擔心,蕭某水性很好,定能送殿下平安出這怪物肚子裏。”

話音剛落,本來只是淹到大腿的水一下便漫過了各人頭頂,衆人都猝不及防地嗆了幾口水。

.......

蕭冥心道:浣水大人.....調水的狀态還是一貫地任憑心意啊.....

他一只手拉了堯光的胳膊,一只手繞過他,想去攬對方的腰,誰知那人卻在水裏靈活地側了個身,躲了過去,讓他撲了個空。

蕭冥一怔,那人卻伸過手臂攬住了他的腰,帶着他往上浮去。

......

果然不識水性都是随口說說的.....

可是....他也不是不識水性吧.....

蕭冥也懶得掙紮,就這麽被人拖着浮了上去。

到了洞口,才發現是恍黎踩在那怪物上,拿自己的劍卡在那東西的大嘴上,迫使它一直張開嘴。

站在旁邊的是正在調水的金不浣,那一簇指頭粗細、晶瑩的水柱就這麽停滞在空氣中,取之不竭般地流出了潺潺水流,傾入那巨口中,便成了洶湧的水流。

那噬血後被金不浣用自己的軟鞭綁住了四只腳、動彈不得。

那本來該盤踞在周圍的成千上萬的噬血獸卻也都不見了。

所有人出了那洞口後,正分辨着所處的方位,那龐大的噬血獸也突然消失不見。

蕭冥道“應該是被人收回去了,這東西本來就不該是人界該有的,定是被人故意放到這裏有意阻攔......不過,這是何處?”

衆人環顧四周,已不是當初遭遇了噬血獸襲擊的平原,在他們北邊百步之內,有一個村落。

張副将道“想必是将軍之前有提到的那座活死人村莊,若繞過村莊,我們便可和那少年遇上,便如之前衆人的路線可好?”

蕭冥剛要點頭,就被旁邊的恍黎拽住了衣角。

“張副将,無意冒犯,之前我們所經歷的兇險李将軍并未提及,想必也未經歷過,我們不妨進入這村落中一探究竟,若是能尋得其他線索最好,若是沒有,便再按原路繞過此地可好?”

一個将士争辯道“這村落如此古怪,恐再生事端,不如盡快找到那少年吧。”

恍黎卻不松口“事端?便是有,有我幾人在這裏又豈是不能解決的?救你一次便能救你兩次。”

蕭冥又要去扯恍黎的衣角,站在旁邊的堯光開口了“這位公子的話也不無道理,我們便去這山莊一探究竟,幾位都是神通廣大,想來也不會有何損失。”

于是幾人便從村落的東頭進入了村莊。

按理說,他們的确不應該冒險進入這村子遭遇無端的麻煩,但恍黎一向是事不關己的态度,竟如此主動要進去一探究竟,還有那七皇子也幫着他說話,真是奇怪。

蕭冥正暗自奇怪,恍黎便拉住了他的一邊衣角,還未開口,聲音便直接傳到了蕭冥的腦子裏。

那是只有他們能互通的以心傳心,在兩人接觸的時候便可與對方通話、或是共享記憶。

蕭冥看了他一眼。

恍黎的聲音在他腦袋裏響起。

“大人,方才我與浣水大人脫離那怪物之口後,四處尋覓了一番,便瞧見了這村落的古怪之處,大人千萬仔細留意。”

蕭冥亦未開口,便将自己的意思又傳達給了恍黎。

“有何古怪之處?”

恍黎:“大人還是自己看吧,此外,那同行的幾人.....”

兩人便這麽挨在一起,交換着信息,緩慢地走着。

衆人已經走到了那東頭,金不浣用腳蹭了蹭地面深褐色的泥土,又擡頭看了看沒有飄着白色粉末的空中“只有這處令人舒坦一些,倒是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那村落确正如一個尋常的村落,街邊的一些行人不緊不慢地行着,筐裏挑着山珍的獵戶穿着一身動物的毛皮,好看的小姑娘們穿着粉嫩的衣裳在街邊看團扇等小玩意兒。

蕭冥眼見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旁若無人地向他們走來,雙眼無神,口中仍不住地吆喝着“糖葫蘆——糖葫蘆——”只是那聲音像蒙了一層霜,陰慘慘地飄進各人耳朵裏,像是随時都能斷氣。

蕭冥不禁奇怪道“這人怎麽——”話還沒說完便突然收了聲。

他看見那人慘白的面孔上點綴着兩顆全然不同顏色的瞳孔。

那瞳孔分明沒有一絲溫度,看起來十分詭異妖冶。

竟是異瞳人!

下一刻,蕭冥突然意識到,這整個村子中所有人,這些肉體中只剩了魂魄一角的人,竟都是異瞳人!

在意識到這個事實的下一瞬間,身旁一人已經挺劍向那小販刺去——

他下意識地便要去奪那人的劍——

同時,旁邊一把閃着寒光、銳利無比的劍突然朝他的胸膛刺了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有三把劍猛烈地碰撞在了一起,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旁邊的張副将只見那兩位将士的劍被打落在了一旁,堯光執劍護在了蕭冥面前。

在那驚險的時刻,堯光不知如何便突然從隊伍的最後,繞到了蕭冥和那兩個将士之間,毫不猶豫地出劍挑開了那兩人的劍。

四人便如此靜靜對峙着。

那扛着糖葫蘆的小販倒是面不改色,還未走到跟前,便身形僵硬地轉了個圈兒,往另一個方向而去,依然用那瘆人的聲音叫賣着。

那率先像小販發難的将士虎口被震得發麻,臉色極為難看,剛才他那一劍使出了九成的力,勢必要取人性命,沒曾想卻被這在王室都沒什麽存在感,一向被認為是個藥罐子的不中用皇子給輕松攔下了。

那兩人出劍時毫不猶豫,絲毫不見之前面對噬血獸時的緊張,劍氣比及之前更是銳利了不止一兩點。

若不是錯覺,這兩人方才在對付那些怪物時一定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實力。

另一個拿劍阻攔蕭冥的将士冷着一張臉,毫不退縮道“剿滅清越所有的異瞳人是我國人的責任,神醫遠道而來,雖是上賓,但也有可管之事與不可管之事。”

他斜睨着蕭冥,話說得并不客氣,指明了蕭冥是在妄圖管自己不該插手之事。

蕭冥向來待人和氣,但這次也并不退讓。

“自然是如此,但這小販是已死之人,便無須再對其刀劍相向了吧。”

那将士一怔,道“方才分明還就在各位眼前,如何說他是已死之人?”

“雖是還能行走,但剛才各位應該也看見了,那人全然不像個正常的活人,連一□□氣也沒有,三魂七魄只剩一角,為人強行地壓制那體內,若非如此,早已是一具白骨,兩位又何須費心對付?”

那将士道“恕在下冒犯,從剛進入飛霜境內起,神醫幾位面對諸般怪異之境,均能泰然處之,還于鄙人有救命之恩,能操控氣流,還能憑空引來水流,即使是神醫修得辟邪驅魔那一套,也未免過于厲害了吧?鄙人沒有別的意思,也不認為神醫懷有禍心,只是大家進入這飛霜,便是豁出了生死,若連同行之人的身份都不清楚,如何能安心?”

蕭冥沒有答話。

倒是恍黎不屑地笑了一聲,語氣中盡是嘲諷,道“這位哥哥還真是會禍水東引,要知曉我們的身份,不如先将你們的身份告知清楚?還有放出那些噬血邪物的原因,也一并告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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