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乘船潛逃
他們騎着馬一路向南,最近地出境關口在他們到達之時已經收到消息,加緊了盤查,兩人只好奔往南邊的靖水關,日夜兼程,不敢落下一步。
但各地對于異瞳人的盤查都十分謹慎小心,陸路人太多,關卡密布,兩人只好走了水路。
那是一艘很大運貨船,從他們所在之地開往清越最南邊的城邦。
曠予白天都躲在船艙中的房間內,只有晚上沒人的時候才會到甲板上呆一會兒。
有人問起,曠拟便推說他身子弱、又患了風寒,無法抵抗風吹日曬。
那船上負責押貨的人,大多是練家子,仗着那船上大多是他們的人,便橫行霸道,但凡有看不順眼的,便要百般找茬。
好在曠拟二人一日中多半時候都是在房間中,倒也省下了不少麻煩。
一天夜裏,二人如往常到甲板上吹風。
兩人呆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便要回船艙中休息了,途中經過一個角落時,卻聽見了一陣打鬥聲。
一個惡狠狠的聲音傳進了兩人的耳朵,話語中夾雜着不堪入耳的話。
接着就是拳腳落在人身上的悶聲,和被打那人隐忍的悶哼聲。
曠拟朝那地方看了一眼,不想惹上事端,便牽着曠予回了房間。
曠予說,那是船上押貨的打手在欺負他們隔壁房間的書生哥哥。
曠拟便問他怎麽會知道此事。
曠予說旁邊房間的衣櫃裏有一個洞,可以看到旁邊房間的情形。剛才雖然看不太分明,可是他還是認出了那個瘦削的身影。
曠拟拍了拍他的頭,讓他不要再偷看別人。又轉念想到,許是曠予每天悶在這狹小的房間中太過無趣,便又出聲安慰,說再過幾日便可下船了,等出了清越,他們二人便可再無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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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予乖巧地點點頭。
那貨船雖是開到最南邊,但途中會停靠幾個口岸卸貨。
每當這時,曠拟都格外謹慎,唯恐會有官兵上船盤查。
好在一連過了五個口岸都未有官兵盤查,剩下三個口岸無事發生,便可安全抵達。
許是晚上的風太涼,曠予真就患上了風寒,連夜晚都咳個不停。
深夜,只有曠拟二人房內還亮着燈。
曠予本已經安然睡下,卻又從睡夢中咳醒了,船上找來的藥喝了兩日也不見好,曠拟便起身去取暖爐上溫着的熱水。
曠予正要喝下第二杯熱水,房門便被敲響了。
曠拟下意識地便要去拿床邊的劍。
門外卻傳來一個十分客氣的聲音:“打擾了,在下是住在隔壁的吳願。”
曠拟起身去開門,把劍背在身後。
是曠予提過那個住在隔壁的書生。
吳願的下颌處還有未愈合的淤青,身形确是十分瘦削,給人以手無縛雞之力的印象。他拱手向曠拟行了個禮,道:“近日總是聽見閣下的公子咳嗽不止,想是染上了風寒,孩子染病總是不易好,那船上的草藥恐是收效甚微,我這裏倒是有幾副治風寒的藥,因我也常染病,便随時帶在身邊,效果也是極好的,若是不嫌棄,便請收下這藥。”
說着,便拿出了幾個紙包。
曠拟看了他一眼,猶豫着。
吳願坦然一笑,心下明白他的顧忌,道:“吳願本只是個無用書生,斷無害人之心,且在下就住在隔壁,若是有意加害,也能被立刻拿住,未免太不聰明了。”
這話說的不無道理,且曠予又病得嚴重全無好轉之兆,不如試試他這藥。
曠拟拱手稱謝,接過了那幾包藥材。
吳願又囑咐道:“一日三次,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如此下來,三劑之後,應有好轉。”
曠拟點點頭,又道了謝。
那藥确是有效,曠予服下三帖後,咳嗽明顯少了,食欲也好了一些。
身上大好後,曠予又想去甲板上吹風了。
曠拟禁不起他纏,只好把他裹得像顆粽子似的牽了出去。
曠予照例問道,爹爹,還有幾日能下船啊?
曠拟便回答道,還有七日。
下船之後,爹爹就能永遠和曠予在一起麽?
曠拟遠眺着映着一彎月亮的江面,眼睛被風吹得眯起,他擡手摸了摸曠予的頭頂,嗯了一聲。
曠予沒聽出爹爹語氣中的動搖。
兩人拉着手回房,行至房門前的走廊,兩個快速移動着的身影擦過他們身旁,前面那個人大聲地粗喘着,竭力奔跑着,想甩掉後面那個牛皮糖似的身影。
後面一個是身材高大又壯實的打手,一步不落的追在後面,臉上全無着急,仿佛一個成竹在胸的獵人在追趕着精疲力竭的獵物。
曠拟瞥見那前面一人正是那隔壁的書生吳願。他沒有遲疑,伸手推了門,卻沒進去,對旁邊人道——你先回房好好呆着,也不要給其他人開門,等我回來。
曠予點點頭,進了房間。
曠拟循着二人方才的方向跟了過去。
他在甲板上找了一圈,并未見到人影,便下了一層,去到船上廚師、小工等人的居住之處。
那下面甚是悶熱,且光線昏暗,角落裏不知都堆着些什麽東西,看不分明。
他擡腳不小心踹到了旁邊的器皿,被那旁邊經過的光着膀子的廚師狠瞪了一眼。空氣在此處似乎都停止流動了,其中充滿了熱烘烘的汗味和東西腐爛的味道。
離他最近的一個房間的門半掩着,傳來骰子撞擊在瓷筒中的聲音和熱烈的買大買小的聲音。曠予瞥了一眼那房間內,便很快繞過了那處,後面那幾個連着的房間都門戶緊閉着,他經過那每個門窗前,凝神聽裏面的聲音,卻都靜靜的。
轉過最後的一個同樣是在屋內賭錢的房間去,是一個堆着閑置爐子、便桶的死角,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情形。
曠拟靜靜立着,耳朵裏充斥的卻都是旁邊房間內各人賣力的叫喊聲,他盯着那黑暗的角落半晌,正待要轉身,便聽見了吳願的一聲嗚咽——
他飛快地避過了那些擋在他腳邊的器皿雜物,走向那被一大塊廢舊屏風後的遮擋處,便看見那剛剛從他旁邊而過的那個打手正一腳踩在他的背上。底下那人無力地趴着,看來已經精疲力竭。
那打手見來人,便把手裏的東西塞進了衣服裏,又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他一遍,口氣不甚友善的開口,讓他不要多管閑事。
曠拟一言不發,只是在黑暗中靜靜地看着對方。
那人被看的有點不自在,有點惱怒地罵了一句——你他媽有病啊。
話音剛落,曠拟手中那不知何時、從何處掏出來的匕首,便劃過了那人的咽喉——
那人的表情僵了一瞬,沒說得出一句話,便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氣,輕飄飄地撲向了地面——并且是倒在了離地上吳願很遠的地方。
曠拟蹲下身,把奄奄一息的吳願扶了起來,背到自己背上。
正要離開,那背上的人扯了扯他的衣角,氣若游絲,他說他的東西還在那人手裏。
曠拟伸過一只手托住背上的人,彎腰下去摸了摸那地上死人的胸口——果真摸到了一顆微涼的珠子。
那是一顆透亮的水藍色珠子,約有核桃大小。
曠拟把那珠子遞給背上的人,吳願接過來,珍而重之地捧到了心口上。
那日曠拟殺了那人後,便趁着夜深将那人屍體扔入了江水中。
那船上雖有人發現那人的消失,倒也并不清楚其去向,以為他是在哪個口岸私自下了船,倒是神不知鬼不覺。
吳願那日傷得很重,一直在床上靜卧養傷,曠拟每次也便幫他送去一日三餐。
再過兩日,他們就可抵達終點了。
卻沒想到,在前一天靠岸的地方卻發生點了意外。
那日午時,船剛一靠岸,竟湧上了大批的官兵,要逐一盤查船上各人。
原是這船上本有幾個富商,因着急趕路,也便上了這船,卻沒想到被那押貨的各打手壓下了所有随身所帶錢財,富商反抗,他們卻變本加厲,對其施以皮肉之苦,連日以來,各人都是叫苦不疊。
偏生這其中有一財主,性子十分剛烈,睚眦必報,趁着那船靠岸卸貨之時,托了一位青年将船上重重惡行與行船的路線、時刻都報于官府,并讓其告知,若是能懲辦了這幫惡人,必當以萬兩黃金報答。還以自己最後的財物托以那人——從他口中拔出的兩顆金牙——一顆給官府,一顆給他,只要能在其卸貨逃匿之前招來官兵,将以黃金百兩相謝。
那青年果不負所托,招來了一大批官兵。
派來官兵的是他們所靠岸之城的城主,一來是想兌現那黃金萬兩,二來也是想私吞貨物。
派來官兵盤查只是個幌子,拿下那所有打手,借機吞并貨物才是最終目的。
偏那城主十分機警,必要将所有押貨打手抓齊,以防有人逃回告密。所以,當他從那富商口中得知少了一人時,便下令讓官兵搜查整條船,勢必要找到那人。
曠拟佩着劍,坐在房中茶桌旁,不緊不慢地喝着茶,等着官兵搜查到這邊。
曠予在床榻上躺着,閉着眼睛。
官差已經到了隔壁吳願的房間搜查,曠拟低聲又一次對床上的人叮囑了一句——無論遇到任何事,都不要睜眼,裝睡即可。
曠予沒睜眼,喉嚨裏嗯了一聲。
很快,那官差已經到了房門口。
曠拟起身,和那搜查的官差打了個照面,平靜如常地讓對方随意搜。
那官差繞過那一目了然的茶桌、徑直走進了裏間的床榻之處。
他低頭看了看床榻上閉着眼的曠予。
曠予似是感受到那目光,面上雖是一動不動,藏在被子裏的手卻不自覺地蜷起。
曠拟似是不經意地解釋道,小兒日前感染了風寒,身體還未大好,還望見諒——
那官差答了句無事,便開始從那房內衣櫃等可以藏人之處一一檢查。
房內只有窸窸窣窣、那人仔細翻找着的聲音。
曠拟又坐回那茶桌前,也不去看那官差,氣定神閑地喝着茶。
那官差檢查完畢,倒是沒急着離開,竟站在床邊看着假寐的曠予,不知在想什麽。
曠予餘光瞥見他的動作,心中一緊,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依然是裝作氣定神閑的樣子。
那官差細細打量曠予的樣子仿佛要将他看穿。
曠拟手裏的茶杯都快要捏碎了。
那官差看了半晌,終于緩緩向曠拟道——我家小兒也是這個年紀,每當這季節交替,也常染上風寒,想是年紀太小身子弱,每遇此症,常用麻黃湯服下,兩天定能藥到病除,孩子的病症想是不能拖的。
曠拟起身向他拱拱手道,确是如此,前兩日也已服下治病之藥,想來應無大礙了。
那官差點點頭,又看了床上人一眼,便告辭離開了。
曠拟起身關好門,手心裏全是汗。
作者有話要說:
說起來有點傻,但是我迎來了第一個收藏.......我會繼續加油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