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意料之中

小木屋的一角破了個大洞,灌進來的涼風直吹到蕭冥臉上。

人呢?

另一邊,剛才從蕭冥身邊逃脫的那人高聲地大叫着,“快來人!黎然的救兵來了!!”

蕭冥又轉了出去,把人敲暈了。所幸未有引來多少人,只有附近的兩個人挎着刀過來支援,可還沒出招便也被蕭冥敲暈了,悶哼了一聲,軟軟地摔到了地上。

蕭冥沿着寨子周圍繞了一圈,卻沒瞧見半點黎然的身影。

到底是剛才那人騙了他,還是他自己逃了?

蕭冥左右拿不定主意,便翻進了寨子最外圍的木頭栅欄裏。

整個寨子都是竹子和木頭搭成的,連綿一大片,參差不齊的,應該是圍着原本的老寨子一圈陸陸續續搭建的,看起來不僅新舊不同,連搭建的手藝也十分不一樣。

褐衣黨的主寨這邊,一點也沒有幽靜山中的氛圍,寨子中盡是歡歌豔舞的聲音。觥籌交錯的互相勸酒,興致漸高的喝酒劃拳,男人女人的調笑聲混在一處,正像城中尋常的尋歡作樂之處,燈火徹夜不滅。

這夥人還真把這山上當成自己的行宮了,蕭冥心道。

蕭冥攀着竹梯往上,并不怎麽引人注目,偶有幾個從寨子中出來,都已是喝得不省人事,偏偏倒倒地橫在門廊上,口中還迷迷糊糊地說着些下流話。

沒過一會兒,又聽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大聲呵斥着,“大哥叫你們勿要繼續下去了!!若是一會兒出了什麽事,看你們一個個像什麽樣子?!”

是那日劫金庫的暴躁灰衣大漢。

蕭冥繞過連着幾個門洞大開的尋歡作樂的屋子,唯恐被那灰衣大漢看見。

接連幾間屋子均是寂靜無聲,裏面堆放着一些金銀珠寶——大部分都是那天這夥人劫走的金條。

拐過一個彎,這邊倒是遠離了那些尋歡作樂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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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一間屋子有人說話的聲音。

蕭冥貼了過去,恰好聽到了黎然的名字。

“大哥何不用黎然要挾他們,讓他們交出金庫裏所有的金條,如此一來,弟兄們下半生豈不是都不用再冒險了?”

沒人回應這個說話的人。

“或者直接殺了他,黎城無主,侍衛軍軟弱,必然混亂不堪,趁此機會,弟兄們何須再住在這山上,時刻警惕有人要将我們拿下,何不大搖大擺地帶着財寶回到城中?”

房裏的人嘆了口氣,語氣中似是有些無奈,“你真是這麽想的?”

這聲音是賀戾,不似劫金庫那日的游刃有餘。

“難道大哥想在這山上一輩子?”那聲音問道。

“.......”

“于我,落草為寇是無奈之舉,若有機會,還是想要回黎城去的。”

半晌,賀戾才緩緩開口,“你這話休要向他人提起。”

“大哥就這麽将黎然囚禁着,意欲何為?”

“想要他歸順我們。”

另外那人似是有些驚愕地抽了口氣,問道,“為何?”

“不為何,便是想這麽做。”

“他可是黎城城主——這......可能麽?”

賀戾堅決地回答道,“沒什麽不可能的,時間一長,自然會有其他人當上城主,到時候他死了心,便能歸順我們了。”

“這麽做根本不合算,黎然在城內聲望極高,若是侍衛軍找上來,萬一—”

“沒有萬一,”賀戾強硬地打斷道,“那些人沒了黎然,只會潰不成軍,沒有人會攻上來。”

“黎然從出生便已注定了他城主的命運,這樣的人怎會歸順我們?”

“若是實在不能,也無甚可惜。”

“那又為何——”

那人正要問個明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蕭冥後方響起。

“誰在那裏?!”

是那個灰衣大漢。

蕭冥面前的門從裏被一腳踹開,那大漢也幾步奔到他面前。

蕭冥沒有絲毫的猶豫便跳下了門廊的另一邊,直直地往下墜去,這裏至少離地有三層樓的高度。

灰衣大漢往下面大喊道,“把這個人給我抓住。”

話音剛落,一旁急忙跑來一個人,着急地向衆人喊道,“酒庫失火了!”

同時,有人在寨子地下往上大喊着,“大哥!黎然跑啦!!”

“草料房也燒起來了。”

蕭冥穩穩當當地落了地,只見四周盡是灼人的火光,一時之間竟未看到出處在哪裏。最外面的一層木栅欄也燒了起來,火光席卷而上,碰上了那茵茵翠竹,又落在了寨子頂上那鋪的緊密的茅草上。

蕭冥在身體四周給自己覆上了一層透明的水膜,便毫無顧忌地沖進了火海中。

寨上上的衆人都匆匆忙忙地下來往後面的儲水池走,随手拿着各類器皿便急着滅火,一派的慌亂。

繞了好幾圈,蕭冥才終于在火光中勉勉強強識得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背對着他,正把一壇子酒摔下了一個陡坡,緊接着扔過了一偏着火的樹葉,那下面便立刻卷起了火焰。

那個白衣的身影一下子明亮起來,整個被包裹在火光中。

“黎然!”

蕭冥的聲音被周圍呼嘯着的燃燒聲給蓋過去大半,連他自己都擡聽得見。

而那個身影卻忽然一滞,轉過身來。

那張臉仍是往常一樣的溫潤平靜,只是那些火光燃起的熱度讓他看起來要比平時多了些孤注一擲的劇烈。

“你怎麽在這裏?”他臉上的表情有些驚愕。

蕭冥幾步來到了他的身邊,把他也圈進了自己辟火的圈子裏。

“我來找你”蕭冥理所應當道,“府上的人都在等将軍呢。”

黎然一怔,忽然感覺到了貼近蕭冥時的那種隔絕灼熱溫度的清涼,卻也沒多問,只微微低頭看着他,道,“你這樣貿貿然上來,太危險了。”

蕭冥拉着黎然便随意地穿行在火中,往山下走,道“大人在自己所在之處便貿貿然放火,也太危險了。”

黎然淡然笑了笑,解釋道“從前在山腳下防火火攻,總是能被他們很快攔截下來,根本燒不上來......此番在他們的大本營防火,他們必不能防範,往上跑只會完全被火包圍,自尋死路,若是往下跑.......此時下面應該布滿了侍衛軍——他們一下去便會被擎住。”

“我知道,”蕭冥答道,“方才我看到了馬身下壓着的白絹上的指令——大人早就計劃好了,否則怎會時常帶着人馬天天往城外跑,你一直都在等他們把你擄走,對麽?而且大人也知道,他們的頭目并不會把你怎麽樣。”

黎然點頭肯定,道“既然你一早便知道我是故意被擄走的,又為何要上來救我?”

“大人怎會不知道,火攻極為兇險,稍有不慎便會引火燒身,那時又該如何是好?若是我沒想錯,大人卧房內桌上定有親筆書信,将身後事都安排得清楚了吧?若是今晚回不去府上,明日家仆便能再打掃的時候看見那信。”

黎然神情一滞,似是沒想到面前這個才認識不久,沒說過多少話的人會對自己這些安排知道地如此清楚,心內一動,倒是生出了某種安定感。

蕭冥忽然想到他離開府內之前哭哭啼啼的衆人,道“大家都在家等着大人呢.......這回大人要是回不去了,廚娘恐怕再也不釀桂花酒了。”

黎然點點頭,看了看身旁這個比他矮一個頭的身影,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

蕭冥一臉不解地看向他。

“我只是忽然想起起初在橋洞下抱起你,那個時候從來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如此一想——”他對上蕭冥目光,嘴角的笑好像快要融化了,“遇上你真是我的一大幸事。”

蕭冥笑了笑,誠懇地回答道,“于我亦是。若不是大人将我帶回府中,也不知我現在回躺在何處,依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我聽衆人說你是被家人遺棄了?”

“不是”蕭冥搖搖頭,“那些人還說我是大人的私生弟弟呢。”

“嗯,這一點你不是已經向他們承認了嗎?”

“額......那是我随口胡說的。”

“嗯”黎然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繼續問道,“那是為了什麽?”

蕭冥避開他的目光,低頭往前繼續走着,似乎有些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沉默了半晌。

黎然正要開口說不用勉強,蕭冥便緩緩開口道,“我不算是被家人遺棄........可的确不知道自己應該何去何從。大人,你有感受過那種感覺麽......就是——自己本已習慣了的東西,忽然有一天翻天地覆了......突然你發現再也沒辦法和從前一樣。可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旁的東西......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處,或是做些什麽......所以便在那裏躺着,覺得若是能想明白去處再起吧,卻一直沒想好,直到大人把我帶回了府上。”

黎然一本正經道地點了點頭,道“我想是桂花酒使你開竅了吧。”

蕭冥:“.......”

“其實還是沒想好”

“嗯?”

“但若是想好了再起來,可能永遠也不會起來了吧。”

黎然了然地點點頭,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問出這句話,他卻忽然感覺心內有一點淡淡的失落。

蕭冥想了想,鄭重地問道,“大人.....我能不能負責幫廚娘喂雞?我覺得我挺得心應手的。在府上的話,我絕不會吃很多的,桂花酒也不再偷喝大人的。所以......能不能留下我啊?”他擡起頭,有點不确定地看向黎然。

後者心底那點點失落一掃而空,變成了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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