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前奏
萊斯特找到傑西卡的時候這姑娘正坐在一張桌子上和人打牌——是的,沒錯,一張桌子,紅色蓬蓬裙被撩到膝蓋以上,那些支楞着的蕾絲和裏襯顯得肮髒而情色,一只黝黑粗壯的手埋在她的裙子裏面,手腕輕輕彈動着,很多人為此發出了下流的呼哨聲和叫好聲。
傑西卡懶洋洋地沖萊斯特打了個招呼,然後扔掉了手裏的牌,大叫道:“好了,你們這些蠢貨,是時候結束了!”
“操他媽的!婊子,這小白臉是你的新情人嗎,你急着去讓他上嗎?”那個被狠狠地甩開手的混血黑人顯然不滿意極了,他推開桌子站了起來——頭幾乎頂到了天花板,布滿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萊斯特,很快這目光就發生了一些變化,“天啊,這個狗娘養的長得簡直他媽漂亮極了!嘿,小子,跟我一晚上,我能把你操哭!”
萊斯特冷冰冰地掀了掀眼皮:“滾開,別讓我說第二遍。”
年輕人輕蔑的态度顯然激怒了這名混血黑人——他從英國到美國,就是為了擺脫膚色帶來的種種歧視和不公,而萊斯特的神情舉動無一不使他想起他曾經遭受的屈辱和暴力。
他像只金剛猩猩一樣從原地跳起,巨大的拳頭狠狠地向萊斯特的臉頰揮去——傑西卡看到了他手指中的冰冷寒光,那是一枚鋒利的薄刀片,倘若他真成功了,萊斯特必定會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萊斯特飛快地撈過一只裝着黑啤的玻璃杯往牆上一敲,滿濺的啤酒使混血黑人歪了歪頭,當他轉過臉來時,尖利的玻璃片正抵在他柔軟的眼球上,只需要在往前一毫米,他就有可能因為眼球破裂感染而去和上帝調情。
“我說過,別讓我說第二遍。”萊斯特的聲音輕柔而愉快,眼睛裏的東西陰森沉冷的讓混血黑人幾乎想要渾身打顫——這小白臉簡直是個真正的瘋子,他好像真的樂在其中。
媽的!他就是嘴賤一下而已,難道這世界已經進步快的人人都能變身剪刀手陶德了?
萊斯特俯下身,口氣溫和地問他:“明白嗎?”
“……是的,對不起,尊貴的先生。”混血黑人咽了口口水,見萊斯特似乎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連忙夾着尾巴跑到了休息室的另一頭,他的同伴們沒敢嘲笑他——上帝知道,那小個兒的氣勢簡直都快把他們吓尿了。
萊斯特歪了歪頭,随手把玻璃杯扔在了地上——很多人如同驚弓之鳥般跳了起來,這挺好笑的不是,至少傑西卡笑得肆無忌憚,她高調地挽上萊斯特的手臂,鼻子翹到了天上:“走吧,羅蘭先生。我想我們還有要緊事辦。”
萊斯特寬容地笑了笑:“您說的沒錯,傑西卡夫人。”
“老天,他叫她傑西卡夫人,惡,這可真體面不是?”一個愛爾蘭小夥子大呼小叫,他扒着臉頰不斷往下拉,做出一副快要嘔吐的樣子。
混血黑人的同伴則卷着嘴唇嘲笑道:“那狗操的婊子,過了今天晚上,她保準能連魯伯特雞巴的大小都忘光了,瞧瞧他剛才那慫樣!”
“閉嘴,你這狗娘養的。”
……
“我真沒想到,這可當真是——傑西卡夫人,您簡直出乎了我的意料。”萊斯特看着用防水帆布包裹起來的一大堆東西,毫不吝惜溢美之詞,畢竟他雖然想到了這姑娘的能耐,卻還是遠遠低估了她。
傑西卡臉蛋微微發紅——真見鬼,她多久沒有感覺到害羞了。
哦,上帝,那就跟她逝去的童貞一樣稀罕。
但這怪得了誰,面前這年輕人又英俊又和善——他還真心實意地誇獎自己——一個淑女,說真的,要不是他喜歡男人……
操,喜歡男人!
傑西卡痛苦地嘶了一聲:“羅蘭先生,恕我冒昧,您準備的這些東西在這船上看上去毫無用處,而且,我說不好,但就覺得這簡直像是——”
“簡直像是為了逃難最準備是嗎?”萊斯特一邊整理手上的粗麻繩一邊頭也不擡地說,“這不奇怪,我希望最壞的那些永遠不會發生,哪怕我因此被你當做一個被害妄想症患者也無所謂。”
傑西卡翻了翻裙子,從裏面找出一支抽到一半的煙頭,沒有點燃,僅僅是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地聞着,隔了好久她才說話:“不,先生,我相信您。所以我也為自己準備了一些,還有三套救生衣,我猜您也許會想要那個。”
萊斯特手上的動作頓時停住了:“Gosh,這世上不可能有比你更貼心的姑娘了!我确實需要它,我以為那太顯眼了——”
“三等艙人會不惜一切得到他想要的——只要有錢。”傑西卡聳了聳肩,露出一個俏皮的微笑。
……
萊斯特和傑西卡相談甚歡,這姑娘實際上去過很多地方,閱歷豐富而且直覺精準,她聲稱願意相信萊斯特正是靠了她那比女人月信還準的“第六感”,而非年輕人這張漂亮的少見的臉蛋兒。
萊斯特簡直被她逗樂了,他一邊準備推門一邊笑着說:“哦,我要傷心了,傑西卡夫人,你知道的,長得好的人通常比較自戀。”
門冷不丁被人從裏面打開,年輕人一點兒沒被吓着,他甚至愉快地打着招呼:“哦,老天,萊斯特,你回來啦?”
“晚上好,阿什。你準備幹什麽去?”萊斯特摸了摸他的頭發,這個愛爾蘭男孩兒有一頭漂亮的金棕色短發,剛沐浴完垂在眉骨上顯得柔軟又幹淨。
阿什蹭了蹭他的手掌,笑嘻嘻地說:“去洗衣服,一起來嗎?”
“不了,不。別做這些活了,穿上外套同我來,阿什,我有點事要交給你。”萊斯特頓了頓,補充道,“外頭有點冷,多穿點,男孩兒,你沒準會感冒的。”
“上帝,我可比你強壯得多。”阿什翻了個白眼,彎着手臂秀肌肉給他看,“你說是不是,漂亮的女士?”
“傑西卡。要我說,這還真是。”
傑西卡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萊斯特耷拉着眼角,顯得有點兒沮喪——他真是受夠了這個笑話,一點兒都不好笑,真的,尤其是卡爾·霍克利這個見鬼的家夥宣稱要記一輩子的時候。
……
露絲和傑克正一路奔走着躲避仿佛無所不在的警衛人員和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他們跑到了甲板上,這裏空無一人,傑克一邊替露絲披上自己厚重的外套一邊小聲責備:“你應該多穿件外套出來的,好姑娘,真是見鬼的冷。”
露絲滿臉甜蜜地說:“我不需要那些,有你就夠了。等船靠了岸,我跟你走。”
“這簡直是瘋了。”傑克呢喃着,明亮的藍眼睛裏蔓延着濃郁的溫柔和愛意,“但我愛死你這瘋勁兒!”
兩個人黏黏糊糊地吻在一塊兒——
“Uhha,萊斯特,要我說這可是今晚上見過的最好的節目了不是嗎?”
“上帝啊,這世道沒活路了。好男人不是愛男人,就是有女人了,天吶我的心要碎了,真心的。”
“我恐怕——我們該保持點禮貌安靜地看完在說話,先生們女士們。”
兩個人私會可以稱之為浪漫,而當私會中出現了圍觀者時這事兒可就顯得不那麽美妙了——尤其是圍觀者數量比私會者數量更勝一籌的時候。
露絲的表情簡直碎到了地上,傑克反應很快,側過身猛地擋住露絲的臉:“什麽——萊斯特?”
“晚上好,傑克。”萊斯特給了他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同樣很高興見到你,布克特小姐。”
露絲抱着手臂嘲諷道:“我可不知道這有什麽值得高興的,羅蘭先生。”
“我以為——一場甜蜜的性愛不說能讓一個女人變得柔情似水,至少也不會讓她變得像只脾氣糟糕的刺猬。”傑西卡冷冰冰地說道,她勿忘草色的眼睛罕見的陰沉,近乎是失禮地将露絲從頭打量到腳,“我也從來不知道一名貴族小姐會願意在露天野地和男人——幹那事兒!老實說,我都沒這份膽子!”
露絲一向是個叛逆桀骜的姑娘,但她所處的圈子注定她罕少聽到這樣粗魯的用詞和低劣的形容,她氣得眼圈都有些發紅了:“你這個——這個——”
“狗娘養的婊子,我知道你想說這個。”傑西卡露出一個虛僞而甜膩的假笑,“請随便說,布克特小姐,別搞得跟誰他媽在乎一樣!”
傑克按了按露絲的肩膀,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瞭望塔上就傳來了高昂的尖叫:“冰山!冰山就在前面!”
沉郁的鐘聲劃破夜色,甲板上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呼嘯的海風夾着一些冰冷的碎屑拍打在臉上,滲人的涼意仿佛要将他們整個兒連同靈魂都冰凍起來。
萊斯特只是趴在欄杆上看了一眼,就一手拉起一個向着一等艙飛快跑去。
“我、我的天——”露絲結巴着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別傻站着!快過來,露絲,跟緊他們!”傑克瘋狂地吼叫起來,他強硬的态度令女孩兒不由自主地順從她一同飛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