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

裏,真正相聚的時光又有多少?父親在七五年去世,其時至平反只剩三年時間,然而他終究沒等到那一天。

七八年落實政策,我和妻子重回上海,若幹年後,我的女兒也踏上那方寸舞臺,我坐在臺下,聽着她凄恻哀婉地唱着:“想那時,三月西湖春如繡,與許郎花前月下結鸾俦,實指望夫妻合美同偕老,又誰知,風雨折花春難留。”

我猛然省起,母親臨終時唱的,難道不是這一段嗎?一段舊曲,一段人生,歲月的塵埃裏曾掩埋了幾許繁華惆悵。斷橋未斷寸腸斷,白素貞如是說,長長的水袖舞起,依稀想見母親當年的風情,英雄事業,兒女情懷,百歲風流只在轉眼間。離合悲歡,明知不過是一場幻夢,偏要磊磊落落,留與看戲人。

我随着衆人一同鼓掌,演員走到臺前謝幕,這一場戲——散了。

尾聲

作者有話要說:

尾聲

上海某越劇園赴臺演出,盛況空前。

後臺,如青正拉着曉顏興奮地說:“難怪人家都說,莫好的演員在大陸,最好的觀衆在臺灣,看看人家,才知道什麽叫鐵杆戲迷。”

“瞧瞧說的這是什麽話。誇你幾句,就找不着北了,別給咱們丢人好不好?”演老生的大姐低聲斥責。

這時團長領着一個年輕人推門進來,“莫曉顏,有人找你。”曉顏擡眼一瞅,年輕人相貌英俊,氣質儒雅,平常的衣履,穿在他身上卻分外燙貼悅目,微笑似陽光煦然。

曉顏初時只道是要簽名的觀衆,此刻又不敢肯定。那年輕人自報姓名,遞給她一張名片,頗為腼腆地說明來意,祖父是一位老上海,看了曉顏的演出十分激動,近四十年沒聽到鄉音,想和她聊一聊,老人家身體不便,只好麻煩曉顏雲雲。

“對不起!”曉顏正想措詞推辭,年輕人又急切地說,“莫小姐長得很像祖父的一位故人,請您千萬賞光。”

曉顏心中一動,再細看那張名片,上面隸書的三個字:葉承文。

路上閑談,發現葉承文溫文中不乏幽默,曉顏卻在想,他祖父會不會是傳說中的那個人呢?當年可也是這般潇灑不群?在那紙醉金迷,十裏洋場的上海灘,又曾發生過怎樣驚天動地,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

站在門外便聽到古老的留聲機裏放着那段‘愛歌’,唱片已經破舊不堪,不時地發出嘶嘶的聲音,老人躺在滕椅中,鬓發斑白,淚眼婆娑,看見曉顏,卻驀地睜大眼睛,葉承文搶上一步,扶着老人顫顫微微地站起,一步一步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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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顏聽到那哆嗦的嘴唇疊聲喚:“阿岫!阿岫!”,四十年的紅塵相隔,天涯輾轉,只是那一聲喚仍如昨日,曉顏眼眶也不禁濡濕了,心頭反複流動着幾句詞:

為什麽,紅樓一別逢山遠?

為什麽,重托錦書信不回?

為什麽,情天難補鸾鏡碎?

為什麽,寒風吹折雪中梅?

擡頭見葉承文眼中分明求祈的神色,心中更是酸痛,勉強一笑,柔聲道:“萍舟,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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