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卷毛少年跪在電視櫃前,任海在電視櫃下騰了一格抽屜給他裝衣服。卷毛少年從抽屜底摸出那本已經舊巴巴了的初一幾何課本。那是他的第一本課本,安嘉冕送給他的。
今天是安嘉冕第三次幫他解圍了,這其中還有救命之恩,恩上加恩,恩重如山。
他又翻出衣服裏夾着的一只信封,那是他的小金庫。他現在長大了,變身時間也延長了,除了送報紙,還能送牛奶,上繳生活費後也攢了一些錢,有好幾百。
穿着沙灘褲的卷毛少年盤腿坐在地上,數了數小金庫裏的錢,心中有了主意。
“你在幹嘛?COS越前龍馬啊?”
任海愕然地盯着洗手間鏡子前戴着一頂太陽帽,手拿網球拍比來比去的卷毛少年。
“看上去還不錯吧,耳朵看得出來嗎?”阿徹湊到鏡子前左右瞅了瞅,用手摸了摸帽子頂,不仔細摸還是摸不出那兩片兒的,就是這樣一來,聽什麽聲音都是嗡嗡的,有種朦胧美。
“你找誰借的網球拍啊?”任海邊漱口邊問。
“我買的。”阿徹剛說完,腦袋就被任海用胳膊左右夾住,“哎哎!放手!幹嘛呢?!”
“腦袋沒夾壞啊?你哪根筋搭錯了?網球這種運動是你這小窮鬼玩得起的嗎?!”
阿徹用力掰開任海在他頭上蹂躏的手,眼神認真:“運動不分貴賤!”
“窮人和傻子才這麽說!你剛好都是!”
就這樣窮人和傻子每天都騰出一個鐘頭來練球,沒有對手,就只能對着牆壁練,天氣好就在樓下練,下雨天就在屋裏練。任海聽着屋子裏乒乒乓乓不斷有東西被砸落的聲音,在房間裏讨饒:“徹大爺,我求你了,你放過我的家當吧!”
“看那我的B字抽球——”
“沒錯!”任海在屋裏嚷嚷,“你就是個欠抽的傻B!”
“那個,學長,我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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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道了,你走吧。”安嘉冕沒等新陪練說完就揮揮手打發走人了。
JASON給他找的陪練這一個月的功夫就又去掉三個了,J先生在電話裏也說陪練不好找,說他惡名遠播,安嘉冕漸漸也對找新陪練不抱什麽希望了。今天來網球場有點早,這還沒到五點,陪練陪了兩個小時,他還打算一個人再練一練,走出球場想去管理員那兒借臺發球機來,忽然聽見背後有人老大嗓門在喊他:“學長!學長!”
安嘉冕轉身,望見戴着太陽帽,一身健康小麥色皮膚的少年背着球包沖他跑來,咧開嘴就是一臉燦爛得一比的陽光笑臉:“你要找陪練嗎?!”
安嘉冕心說我有苦逼到臉上都寫着“跪求陪練”四個字了嗎?
他沒回話,少年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那笑容真是……能一直笑這麽久也不知道肌肉疼不疼。那眼神一閃一閃地如同在喊“找我啊,找我啊”,特別形象。
“今年幾歲了?”安嘉冕喝着水問。
“十八!”阿徹随口謊報兩年。
“學網球幾年?”
“一年!”其實只有一個月,呵呵。小麥卷隔着帽子抓抓狗耳朵。
安嘉冕抱臂審視對方,少年挎着球袋昂首挺胸站在他面前,活像被檢閱的哨兵,哎不對,這妥妥就是一只等待被調教的大狗啊。
“手拿我看。”安嘉冕攤手道。
阿徹不明白這是個什麽節奏,一頭霧水地把手搭過去。
安嘉冕愣了一愣,這家夥居然把手背伸過來,正常人不都會手心朝上伸過來麽?這是搭爪子還是怎樣?安嘉冕略有些無語地把男孩的手翻過來,看了看手心。
練屁個一年,繭子都沒有。他放下對方的手,徑直轉身:“你走吧。”
阿徹急了:“為什麽啊?我為什麽就不行啊?”狗小子不服氣地跟在後面問。
“我說不行就不行。”安嘉冕懶得回頭理他,“別跟着我。”
身後人果然就沒跟着了。安嘉冕提着發球機回來,才發現那男孩居然還靠着鐵絲網等在那兒呢。
見他回來,少年立刻站直了。他也沒理睬,提着發球機自顧自走進球場,少年站在門口看他和發球機對練,好一會兒,很認真地出聲道:“我網球可能是沒你打得好,但是我能接住你飛出的球,還能把它還給你,這不就夠了嗎。至少……比發球機好使啊。”
那樣子看上去灰撲撲,怪可憐的。
但是網球怎麽就變成“飛出去,還給你”了呢?
終于得到首肯的少年屁颠屁颠地跑進球場,卸下球包拿出網球拍忽忽地揮舞着就貓着腰站到了底線。安嘉冕把球拍敲在肩膀上,遠遠地道:“熱身。”
少年“哦”一聲,開始伸胳膊伸腿,亂七八糟扭了兩下,熱個身也很開心似的。
安嘉冕抱着試一試的心态随便發了一球,這少年看上去挺不中用,但還真一下就接住了,就是……姿勢實在醜得一比。
第二球他發了一記平擊,勢大力沉,少年竟然還是接到了,雖然沒過網,但那跳來蹦去亂七八糟地接球的野路子讓安嘉冕印象深刻。
罷了,是不美觀,但是實用就好。他現在這種情況也講究不了這麽多了。
阿徹見安嘉冕一副默許的态度,心裏倍受鼓舞,卯足了勁認真表現。一個小時練下來,安嘉冕對新陪練的印象頗有改觀,身手敏捷,體力也非常好,雖然也有接不住他球的時候,但是……很皮實。
中途休息時,阿徹興沖沖跑到長椅邊,對安嘉冕說:“學長,我叫阿徹!”
喝着水的安嘉冕看着那只伸出的狗爪子,在上面拍了一下:“安嘉冕。”
就這樣阿徹每周五天陪安嘉冕練球,每小時收入一百五,一周就是一千五。這周五練完球,安嘉冕正低頭收拾東西,阿徹少年在背後出聲道:“學長……”
阿徹剛張嘴開了個頭,就見安嘉冕一下扭頭看過來,那眼神吓死個人,他一下語塞了,就見安嘉冕又回過頭自顧自地放好球拍:“嗯,我知道了。”
“啊?”狗小子一臉莫名其妙,“你知道什麽了?”
安嘉冕提起球袋挎在肩上:“知道你要說什麽。”
小麥色皮膚的少年丈二和尚地“哦”一聲,跑去拿了自己的背包,卻沒有背上離開,而是拉開背包拿出一本教輔,巴巴地湊過來:“那你幫我看看吧,是一道光學物理題,我怎麽都算不出正确答案……”
安嘉冕吃了一癟:“你讓我幫你看習題?”
“不是你說你知道了……”狗小子一臉無辜。
安嘉冕板着臉拿過教輔,又倒回長椅上坐下,掃了一眼題目:“你怎麽不去問老師?”
阿徹皺眉想了想,說:“老師很兇。”
“我很溫柔?”安嘉冕擡眼瞄他一眼,果不其然又撞見一張樂呵呵一點不羞射的笑臉,低頭道,“草稿,筆。”
阿徹連忙奉上。
安嘉冕低頭在本子上唰唰唰邊演算邊道:“我大學是學國際金融的,你怎麽就确信我能做得出這道題?……高一的課程有必要變态到這個地步麽?……好了,振動周期1.12×10^-2秒。”
安嘉冕唰唰兩下得出正确答案,把筆往本子上一拍的動作又優雅又霸氣,阿徹盯着安嘉冕簡直崇拜得要死。學霸啊!活的學霸啊!
“你自己拿回去看,哪裏不懂下次再問我。”安嘉冕把草稿本還給阿徹,自個兒起身離開了。
從此以後每天除了練兩個小時的球,還要順帶輔導蠢少年各門功課。
英語。
“你完形填空是用骰子扔的嗎?”
“沒有啊,不會的我都選B,呵呵!”
“……”
數學。
“設α+β=m,α+2β=n…… ”
“阿爾法,貝塔是什麽?”
“……你自己寫的自己都不認識?”
“原來這叫阿爾法和貝塔啊!我一直以為叫a和B呢,就說怎麽長得有點不一樣……”
“……”
物理。
安嘉冕忽然放下習題冊,嘆息一聲站起來。
阿徹不解地望着起身獨自走出球場的安少爺:“……你去哪兒啊?”
安嘉冕消失了兩分鐘後又拿着一罐王老吉回來了,走回長凳上坐下,翻開那本習題冊,邊喝王老吉邊道:“我大概知道為什麽你的老師都對你這麽兇了,你們學校就只有體育老師對你好點吧?”
狗小子受傷地耷拉着狗耳朵。
一眨眼的功夫,阿徹已經當了安嘉冕兩個月的陪練,每天除了到各個高中蹲點找小修,就是雷打不動的網球場。雖然一直找不到小修是挺讓人沮喪的,但是報恩能進行得這麽順利也算喜事一樁。練完球回家他就把錢塞進小金庫信封裏,這天塞錢時信封終于不堪重負“噗呲”爆開了。
任海正在玩寂靜嶺,聽見敲門聲吓一跳,回頭看着探進頭來的狗耳朵少年:“幹嘛?”
“任海哥,還有信封嗎?”
“你要信封幹嘛?”
狗小子舉起那只爆掉的信封:“放不下了。”
任海看着那疊爆出信封的人民幣,眼角有青筋在跳。
然後又是雞飛狗跳的一晚。
“你就是故意到我面前來炫耀的!”
“我哪有!你這是淫者見淫!”
“到哪裏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成語?!”
“你教我的啊!你都不教我好的!”
“你明知道不好你還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