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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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宋寧用羊骨湯做了一鍋燴面,娘仨兒吃了個熱熱乎乎的晚飯。

宋寧收拾完從竈房裏出來,見婆婆在屋子裏做針線,小姑子在院子裏搭雞棚。

最近夜裏冷得厲害,她們買回來的那批小雞仔都喜歡縮在竈房的柴堆裏,暖和倒是暖和了,到底還是有些不方便,杜樂娘就琢磨着給它們搭一個能夠遮風擋雨的雞窩。

“那個……謝謝。”

“嗯?”宋寧回頭看了眼蹲在地上擺弄幾塊木板的小姑子,小姑娘頭都沒擡一下,她還以為自己聽差了,搖搖頭正準備回屋就聽她又道:“總之,就是謝謝。”

這下宋寧是聽得真真兒的了,腳步一頓,看向她道:“哦,你說請大夫給娘看病的事兒,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杜樂娘忍不住輕哼道:“誰說這個?”

她說的是白天宋寧幫她解圍的事兒,雖然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宋三娘自打從娘家回來後就變了許多,變得好像也不那麽惹人厭了。

但誰知道她是不是因為害怕被休裝出來的呢?

不過裝一陣子容易,裝一輩子難,她覺得還得再看看。

況且介于宋寧以往的惡劣行徑,以及她們姑嫂二人從前水火不容的關系,要她一下子接納這個嫂子,甚至承認她的好,她暫時還邁不過心裏那個坎兒。

宋寧看了看別別扭扭的小姑子,回屋拎了兩把小竹椅往屋檐下一放,“怎麽樣,要不要聊一聊?”

杜樂娘擡頭瞥了她一眼,撇了撇嘴角,小聲嘟囔道:“我跟你有什麽好聊的?”

嘴上這麽說着,她人還是坐到了宋寧拿出來的小竹椅上。

宋寧笑了笑,從身後摸出一個油紙包遞給她,“今日我和娘去鎮上,她就一直記挂着你一個人在家,經過一家點心鋪子時還念着你愛吃這個,這包酥餅就是特意給你買的,吃吧。”

杜樂娘搖搖頭,“不用,你自己留着吃吧。”

宋寧不由分說地将東西塞進她手裏,笑道:“我還要減肥,晚上不能吃這些。”

杜樂娘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在鄉下,人人都怕吃不飽,還有人放着好吃的不要,減什麽……什麽肥?

宋寧笑了笑,問道:“好了,不說這個了,說說你為什麽要跟那個王大牛打架吧。”

她這個小姑子脾氣秉性是有些像個假小子,可也不會無緣無故地跟人打架。

杜樂娘眼睛盯着手裏的油紙包,半晌才道:“是……是他們先亂嚼舌根的。”

宋寧微微蹙眉,“嚼什麽舌根?”

杜樂娘臉色漲紅,回頭看向她道:“你別問了,總之不是什麽好聽的……”

宋寧輕輕嘆道:“好了,不想說就別說了。咱們自己沒做錯什麽也不怕他們亂嚼舌根。對了,那小子看着力氣可不小,有沒有吃虧?”

杜樂娘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随即微微搖頭,要是那些人晚點到,她還能多揍那小子幾下。

宋寧眸色微沉,那些風言風語該有多難聽才會讓小姑娘覺得難以啓齒?

翌日她去村口老婆子、小媳婦們紮堆兒的大榕樹下走了一圈,就聽說了有人見她和婆婆隔三差五地往鎮子上跑,就說她們家裏沒個男人,地裏的活不做,家裏孩子也不顧,指不定是去做什麽見不得人的買賣了。

一開始宋寧也以為這只是村子裏那些個嘴碎的婦人閑得無聊了才傳出來的閑話,直到那日她去河邊洗衣裳。他們村的河很寬,河邊石頭又多,當時她就蹲在一塊兒大石頭後面洗衣裳,幾個婦人在另一頭嘀嘀咕咕說着閑話,并沒有注意到她。

“我說曹嫂子,上回你說那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

“嗨,這還有假?我就住她家對面,她家有個什麽風吹草動的,瞞得了別人,能瞞得過我?她娘三個成日裏大門緊閉,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屋子裏搗鼓些什麽,偏偏那肉香味兒一陣一陣地飄過牆頭,饞得我家鐵蛋吶……天天嚷嚷着要吃肉肉。”

“哎喲,咱們鄉下人哪有天天炖肉吃的?這麽說他們家裏還真是發達了,她一個死了男人的寡婦,怎麽就突然發達了呢?”

“呵,那誰知道呢?連方氏兩口子也不知道是被人灌了什麽迷魂湯,三天兩頭地往人寡婦家裏跑,這兩家好得跟穿一條褲子似的……”

“啧啧,以往我家婆婆還道那孟氏是個老實本分的,原來倒是我們小瞧了她……”

這下宋寧算是徹底明白了,原來這話都是從曹氏口裏傳出去的。至于曹氏為何要這樣做,她忽然記起前些日子曹氏帶着兒子上他們家翻找東西的事兒了,紅眼病也是病,得治!

幾個婦人正說得起勁兒,忽聽得“咚咚”兩聲石頭落水的聲響,河面上激起水花濺濕了她們的衣裳。幾個婦人都被吓了一跳,站起來叉腰正準備罵上幾句,就看見宋寧笑吟吟地站了起來同她們打招呼。

“哎喲,原來是幾位嬸嬸在這兒唠家常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些個長舌婦在背後搬弄是非呢。”

曹氏揪着濕漉漉的衣角,有些心虛地道:“我說三娘,你……你什麽意思?”

宋寧依舊是好脾氣地朝她笑了笑,“沒什麽,曹嬸子,我只是想提醒您一句,這無中生有地诽謗造謠,損壞他人名聲是犯法的。就是告到縣太爺面前也少不了一頓板子的。”

犯不犯法的其實宋寧也不清楚,咳,誰叫原來的她讀書少,對這個時代的律法更是一無所有,但用這種理由來吓唬吓唬這幾個鄉下婦人綽綽有餘了。

曹氏臉色漲紅,嘴裏還在吞吞吐吐地争辯,宋寧的目光十分“和善”地掃過其餘幾個婦人。

幾個婦人臉上皆是紅一陣的白一陣,方才的話不知這丫頭聽去了多少。且不說孟氏到底有沒有做什麽見不得光的事,這背後說人閑話總歸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

“那個,我想起我家雞還沒喂,我先走了。”

“對對對,我好像聽見我家孩子叫娘了,我也要回去了。”

幾人手忙腳亂地收拾好自己的衣裳、木盆,逃也似的走掉了。

宋寧微微揚了揚嘴角,繼續蹲下來洗衣服,這下河邊只剩下她一人了,倒也清淨。

回去的路上,她特意拐了個彎兒,去了一趟羅裏正家裏。

恰逢羅裏正不在家,裏正他娘王老太太在院子裏逗小孫子,最近兒媳婦又給家裏添了個大胖小子,她心裏高興,見到宋寧來了,笑眯眯地叫大孫子搬了把小竹椅,請她坐下喝茶。

宋寧看了看老太太懷裏的吧嗒吧嗒吮吸着手指頭的小嬰兒,忍不住笑道:“王阿婆,這孩子可真招人稀罕。”

王老太太最喜歡聽人誇自家小孫孫了,心裏樂開了花,嘴上還是十分謙虛地道:“哎喲,奶娃娃哪有不可愛的。回頭啊,等你們小夫妻兩個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知道了。”

“咳咳……”宋寧猝不及防地被一口水嗆到,自己的孩子?她和小相公雖然是在一張床上睡過,不過終歸還是不熟,生孩子什麽的簡直離離原上……譜!

她被嗆得滿臉通紅,拿出自己從家裏帶來的那包東西,“阿婆,我和娘自己在家做了些醬菜,您嘗嘗味道怎麽樣?”

“诶,好,你們娘倆有心了。”

王老太太含笑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宋寧帶過醬菜,嫩黃的筍,雪白的蘿蔔,翠綠的菜頭,看起來賣相很好,還沒入口就覺得那股子酸酸甜甜的香味兒直往人鼻子裏鑽,勾得人垂涎三尺。

老太太眼前一亮,将小奶娃放進搖籃裏,夾起一塊筍嘗了嘗,吃完又忍不住夾起一塊蘿蔔,吃完忍不住笑眯眯地贊道:“哎喲,你婆婆這手可真巧!”

宋寧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好吧,以她從前的人設來看,基本沒人相信是她做的。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個,阿婆,您也知道,我家相公明年就要去縣城裏考試了,到時候花銀子的地方多着呢,我和娘就想着有沒有什麽賺錢的法子。近日我們娘倆做了醬菜拿去鎮子上賣,生意還不錯,可這地窖裏的蘿蔔沒剩下多少了,就想向您老人家打聽打聽哪家還有富餘的蘿蔔、筍可以賣給我們。”

老太太一聽,尋思着杜家婆媳兩個做醬菜買賣賺錢,再從鄉親們那裏采買原料,讓他們也跟着分一杯羹,這可不就是她那個做裏正的兒子常挂在嘴邊的惠及鄉鄰的大好事嗎?

她拍了拍自己胸脯,笑道:“哎喲,你放心,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

宋寧能有這見識,倒讓老太太有些刮目相看了。

王老太太果然也沒有讓宋寧失望,很快她們娘倆在鎮子上做醬菜買賣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家裏囤着些蘿蔔、筍的有希望跟杜家交好,做生意的,也有自己關起門來悄悄做醬菜的。

不過宋寧并不擔心做的人多了會搶走她們的生意,畢竟她有祖父留下來的小秘方,更何況他們跟九香居簽了契約,這都是別人模仿不來的。

況且她們在鎮上做買賣的事兒是瞞不住的,與其藏着掖着還不如大大方方地告訴別人,時間久了,人們也就習以為常了。

看着住對門的杜家人得意,曹氏那個眼饞吶,一邊在自家院子裏倒騰那些蘿蔔、菜頭,一邊埋怨孟氏婆媳兩個小氣。

“哼,不就是個破醬菜嗎?老娘就不信了,沒了你們,我就做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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