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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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試将近,按照慣例,淩雲書院會給學生們放了幾日假,讓他們回家收拾衣物、拜別親友,然後趕往縣城赴考。

臨行前,陳夫子請來了往年考上的童生師兄為學生們講解考場注意事項,讓他們注意飲食清淡,考試當日不能穿有夾層的衣服,保持好心态,不要看到有人交卷就驚慌之類的。

等到師兄講完,陳夫子又親自上前拍着戒尺道:“該說的你們師兄都說了,老夫最後再提醒你們一句。上了考場考題會不會做倒是其次,若是有人想要投機取巧、考場舞弊使自己名聲掃地、使同窗受牽連,那就不要怪老夫翻臉無情了!”

學生們戰戰兢兢,紛紛表示會謹遵師訓。

也不怪陳夫子對他們三令五申,平江府十年前便有一樁震驚了整個梁國上下的科場舞弊案。

其中一人便是抱着僥幸心理夾帶文章,最終導致了同門的十多名考生受到牽連,被終生禁考。

十年寒窗毀于一旦,那些學子何其無辜!

杜蘅在家三日,孟氏從村裏買了兩只老母雞,加了藥膳炖湯來給他補身子。

期間方氏親自過來送來了一筐橘子。

“我家也沒啥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這筐橘子是我早上剛從地裏摘的,你們母子不要嫌棄才是。”

“四嫂這樣說就見外了,我們母子平時就沒少受到你們照料,心裏感激還來不及,怎會嫌棄?”

孟氏雙手接過竹筐,又把杜蘅叫出來親自道了謝。

羅裏正家的王大娘也親自上門送了一只豬蹄兒給他們家,取“祝提”的諧音,預祝杜蘅可以金榜題名。

這些恩情,孟氏都牢記在心,囑咐兒子若是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也要記住。

杜蘅離家那日,孟氏帶着樂娘、宋寧一起将他送到了鎮上。

這次他們去縣城搭乘的是江家的馬車。

江父把兒子的這次縣試看得極重,特意放下手裏的生意親自送考,江母本來也想跟去照顧兒子起居,卻被江澄嚴詞拒絕了。

“娘,我是去考試的,又不是去游玩的。再說我又不是沒斷奶的孩童,你們去這麽多人會惹人笑話的。”

江夫人伸手點了點他額頭,“娘都是為你好,你這小子真是不識好歹,這家人送考不是常事嗎?我看誰敢笑話?”

江澄有些抓狂地看向父親道:“爹,您快勸勸我娘,人家子瀾和七郎都是只身前去應考的。”

江父呵呵笑道:“是是是,有為父在就足夠了。夫人放心,我能照顧好咱們兒子的。”

“罷了罷了,老娘不管了,你們父子兩個好自為之。”

江夫人撂下狠話,到了送考這日還是巴巴跟着送到了書院門口。

江父見到杜蘅母子三個過來了,笑眯眯地同他們打過招呼。

這時候柳七也在家人的陪同下過來了,三家人都相互見過禮。

柳七的爹娘年紀大了,這次來送他的是已經嫁做人婦的六個姐姐,六個姐姐齊聚一堂圍着柳七絮絮叨叨地問長問短,吵得得柳七耳朵裏嗡嗡直響。

江澄一手搭上杜蘅的肩笑道:“還好我家姐姐嫁得遠,光是我娘一個女人就已經夠我一個頭兩個大的了。”

江夫人伸手擰起他一只耳朵道:“臭小子,說什麽呢?”

江澄叫苦不疊,“娘,這麽多同窗看着呢,兒子不要面子的嗎?”

衆人哈哈一笑,江夫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收回了手。

江澄撇了撇嘴角,突然神秘兮兮地湊上前對杜蘅道:“诶,說起來你家那個小娘子沒來送你一程嗎?诶,還真是狠心吶!”

杜蘅朝人群裏望了望,方才宋寧說自己有東西落在牛車上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在馬車啓程之前趕到。

孟氏照例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兒子要帶去的東西,臨別之際,免不了又傷感起來。

“大郎啊,這些衣裳夠不夠啊?娘可聽說往年有人在考場上凍得暈過去了,還有人一出來就一病不起了。你一個人去縣裏,娘這心裏總有些放心不下。”

杜蘅耐心答道:“娘,衣裳都夠了,這幾日天氣還算暖和,況且我身體康健,不會有事的。”

杜樂娘摟住孟氏的肩膀勸道:“娘,哥哥是跟同窗一塊兒去的,彼此間能夠相互照應,您就放心吧。”

江澄拍拍自己胸脯笑道:“樂娘妹妹說得對,伯母您就放心吧,有我在呢。”

孟氏含笑點了點頭,恰逢陳夫子一行人也過來給學生們送行。

陳玉茹看到杜蘅母子幾人,主動上前同他們打過招呼。

“杜師兄,這是玉茹親手做的桂花糕,預祝師兄蟾宮折桂!”

江澄盯着陳玉茹遞過來的桂花糕,嘻嘻笑道:“陳師妹,是單給子瀾一個人的嗎?還是我們這些人都有?”

陳玉茹面上一紅,掩口笑道:“有的,師兄們都有。”

江澄滿意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她手裏的桂花糕。

“那我就先幫杜兄收下了,多謝!”

陳玉茹含羞帶怯地望了一眼杜蘅。

杜蘅微微颔首致謝,目光卻是有些心不在焉地望着熙熙攘攘的送考人群。

“三娘,這邊!”

孟氏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宋寧,朝她揮了揮手。

今日宋寧穿了一件水紅色小襖、石青色裙子,烏黑的發挽成一個髻,臉頰上因為方才小跑了幾步染上一絲紅暈,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氣色很好。

“娘,相公……還好趕上了。”宋寧停下腳步,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相公?”

江澄睜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地盯着迎面走過來的女子,她……她她她就是傳說中那個嚣張跋扈的宋三娘嗎?

杜蘅朝她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東西拿到了嗎?”

宋寧點點頭,将一個包袱塞到他手裏。

“這裏頭有我做的肉幹、果脯和馕餅,都是些方便食用的小零食,你看書餓的時候可以吃,嗯,應該也可以帶到考場上吃。”

江澄簡直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拉過剛從姐姐堆裏解脫出來的柳七道:“這位姑娘就是宋三娘?怎麽跟傳說中的不一樣吶?”

傳說中的宋三娘言語粗鄙、行為荒唐,眼前這位女子模樣俏麗,舉止有度,更難得的是眉眼間流露着一種閨中女子少見的舒朗之氣,這兩者怎麽會是同一個人呢?

柳七撓撓頭,“正所謂三人成虎,這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好了,別想了。走,咱們也過去跟他們打個招呼。”

江澄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柳七拉着上前打了招呼,杜蘅也向宋寧正式介紹了兩位同窗。

宋寧朝他們微微一笑,“三娘也祝兩位公子金榜題名,一路順風。”

盈盈笑語,如沐春風!

江澄腦海裏倏地冒出這八個大字,臉上也跟着笑開了花兒,“弟妹這話我愛聽。”

說完還忍不住用胳膊撞了撞柳七,同他竊竊私語道:“難怪子瀾一直藏着掖着,弟妹這麽讨人喜歡,難免招人惦記。”

柳七忍不住噗哧一笑,杜蘅裝作沒有聽見。

站在不遠處的陳玉茹也看到了宋寧,注意到了杜蘅在面對她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親昵之态。

她捏着帕子喃喃道:“原來她是杜師兄的娘子,她怎麽會是杜師兄的娘子呢?”

跟在她身後的芸香也有些憤憤不平道:“是啊,姑娘,她既然是杜公子的娘子,上回為何要騙咱們說是杜公子的妹妹?可見是個心機深沉的。”

一行人坐了大半日的馬車,終于到了縣城。

江家在縣城裏有産業,其中就包括離縣衙不遠的一處二進的宅子。

杜蘅和柳七二人原本是打算要去縣衙附近找一處客棧落腳的。

江父聽說後,忙道:“兩位世侄都是犬子的同窗,實在不必這樣客氣。況且縣城這兩日前來趕考的學子衆多,那些客棧臨時漲價不說,還魚龍混雜,耽誤了你二人備考豈不是懊悔終生?”

杜蘅拱手道:“此番我與七郎一路上能得伯父照拂已是不勝感激,怎好再來叨擾?”

柳七也嘿嘿笑道:“伯父您放心,我和七郎都不挑地方,到哪兒都能睡得着。”

江父眉頭緊皺,面露焦急之色,“這……”

江澄伸手勾住二人肩膀,壓低聲音道:“我說你倆跟我瞎客氣啥?我爹是真心想邀你們跟我同住的。他呀,其實就是想有人能代替夫子看着我。”

江父心思被兒子無情戳穿,幹笑兩聲,蜷起兩根手指砸在江澄面門兒上,“你這小子!”

還真被這小子給說中了,他對兩位晚輩的照拂,一則出于兒子與他們之間的同窗之誼;二則自家兒子性子跳脫,柳七為人謙和、踏實勤勉,杜蘅性子沉穩、學識又好,有他們在,江父也能省下不少心。

柳七有些猶豫地看向杜蘅,他倒是沒什麽意見,反正有杜蘅在,去哪兒都一樣。

杜蘅笑道:“既然伯父一片美意,晚輩卻之不恭。”

就這樣,他們二人在江家的別院住下了。

三人依舊是在一塊看書、讨教學問,空下來的時候江父還帶着他們去街上轉了轉,提前熟悉了考場周圍的情況。

誰知他們走到半路上,江父被幾個舊相識撞見,非要拉着一塊兒去酒樓裏敘敘舊。

江父有些為難地看着幾個晚輩道:“諸位世兄,非我推辭,只是今日我還要陪着幾個小輩……”

江澄忙道:“爹,您就安心去吧,這條街離咱們家就幾步路,我們還能走失了不成?”

另一頭也是盛情難卻,江父點點頭,又囑咐了幾句,就跟人去了。

沒了江父盯着,江澄就如同脫了缰的野馬,被街上的形形色色的店鋪和路上的漂亮姑娘看得迷花了眼。

逛着逛着,他突然停在一處小攤兒前,指着小娘子手裏栩栩如生的絨花道:“哎呀呀,子瀾,你瞧,如今城裏的姑娘都時興帶這樣的花。可惜我和七郎都是光棍兒一條,你呢,要不要買一朵回去送給嬌滴滴的小娘子?”

那買花的小娘子見三人相貌不俗,臉頰一紅,掩口笑道:“幾位公子是要買花送給心上人嗎?梨花清雅、海棠嬌豔,不知公子想要哪一種?”

柳七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嘿嘿笑道:“杜兄,我看這姑娘手巧,花兒做得跟真的似的,姑娘家見了一定歡喜。”

杜蘅握拳抵唇,輕咳了兩聲,朝他二人道:“我先去前頭瞧瞧,你們自便。”

江澄眼珠子一轉,扯了扯柳七道:“你說他,這該不是在害羞吧?”

柳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哈哈,說得也是。不過,咱們攪擾了這位姑娘,又不買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诶,你家裏不是有六位姐姐嗎?要不給她們一人一支。”

“伯母那麽疼你,你若是買一支孝敬她,她定會很開心的。”

“呵呵,我娘年紀那麽大還學小姑娘帶花,不會臊得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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