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秀華在娘家吃了午飯,下午就和李氏一起去下秧子了,遇到了正在下秧子的丁大福和他媳婦徐氏。彼此打了招呼,大家各忙各的。

李氏悄悄和秀華說:二丫頭,男人你可不能太死心塌地,那個趙三拳也許是裝的,你跟娘說句實話,你們到底有沒有圓房?以娘對你的了解,你可不會那麽快從了他。

秀華尴尬地一笑,她含糊不清地回答:娘,這事多不好問啊。

李氏一聽心裏就有數了,她道:要保持,不能圓。

秀華說:這還得看他定力,他要是想,我又打不過他。

李氏聽了隐隐有些急:那你住家裏來!一年之期一到,你跟他分開,你還是個黃花閨女,只要媒人好好說,人家還是要你的。

秀華道:娘,你想多了,三拳是個正人君子,我若不願意,他不會強逼與我的,他可本分了,自己睡自己的,都那麽多天了,要是他是個壞人,哪能等到現在。

李氏想了想道:這點他倒是有可取之處。這麽多天居然沒碰你。

秀華趕緊幫三拳說話:娘,我說他是個好人吧,你還不信。

李氏擰了秀華的胳膊道:死丫頭,別以為你這麽說,娘就會接納他。

秀華打着哈哈道:娘,那咱們開始幹活吧,待會又要磨蹭到天黑了。

李氏于是開始幹活,下秧子相對來說簡單一些,秀華刻意多下了一倍,她道:娘,等可以拔秧種地的時候,我拿一點秧苗走啊,咱們家裏也得種一畝地做口糧。到時候會分一點給娘的,這樣家裏的糧食就很寬裕了。

李氏道:可以,到時候你拿走就是了,不過你可別一個人都種了,男人可是會被慣壞的,像從前你爹年輕的時候可從來不讓我下地的,都是他一個人種的,你得讓趙三拳自己種地。

秀華道:娘,知道了。他會來種的,您就放心吧,家裏的六畝地,和一畝水田都是他收拾好的,我可沒下過地呢!

李氏心想那還差不多,要是讓她知道,那個趙三拳不做工,不下地,就靠着媳婦吃喝,她非打斷他的腿不可,一點觀察期都不給留,直接逼着他寫休書,把二丫頭還給她!

秀麗卷起褲腿,走下田,泥水瞞過了她的小腿,她将一塊秧子地加了點肥料用手抹均,然後将谷種子灑在秧床上,在現代下完秧子最好是能夠蓋上一層尼龍薄膜,這樣秧苗就能長得更壯,不過他們那裏可沒有尼龍這種東西,所以下完種子就等着秧苗自然抽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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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幾個時辰,終于把谷種鋪好,他們走到水塘邊洗腳洗手,徐氏就和李氏說上了話,她道:大嫂,你家二丫可真是孝順,不像咱們露露從來不下地,不過你二女婿怎麽沒來呢?讓女人家單獨做活,這可是不好看,說出去多難聽。

李氏道:你不說誰會說啊,還不是你到處說?再說了,二女婿在地主家做工掙錢,比咱們在地裏種糧好多了,他要不做工,他敢不來嗎?

徐氏聽了笑笑說: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他真的是懶在家裏不肯出來呢。原來是做工去了,你家二丫頭還挺有本事,那男人到她手裏服服帖帖聽話,肯去做工了,聽說昨兒還打跑了二狗子呢,有這樣一個女婿也不錯啊,時時刻刻都能幫着家裏。

李氏道:可不是。比起有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見着丈母娘頭也不低一下的公子哥是強多了。

徐氏道:那你還想把閨女們嫁給那些公子哥?有錢人家的少爺眼睛都是長頭頂的。

李氏道:我讓她們嫁給有錢人還不是為了她們自己,我一個老婆子又不能真的跟去享福,所以就算女婿們不待見我,那我也得忍了,只要姑娘們過得好就行了。

徐氏道:大嫂這句話說的是實在話。啊,對了,過幾日露露出閣,你們可得來喝喜酒啊。都是自家人,你們家現在也困難,份子錢就別出了,我和大福說了,你們就直接過來喝酒吃飯就是了。

李氏道:這可使不得,咱家再沒錢,這份子錢還是不能少的,你安心,到時候我們一定過來喝酒,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

李氏本來打算不去的,份子錢也不出了,可是沒想到徐氏開口了,她要不去就顯得小氣了,既然去了,怎麽着都得湊着錢把人情送了。

這一回她們兩個難得沒吵架,一起收拾了農具回家去了。

一路走,徐氏似乎也很苦惱,她幾次欲言又止,終于最後道:大嫂,不瞞你說,這幾日我着實心慌,以前我嘴不好,老說你,可其實我心裏真沒記恨你。

李氏見徐氏服軟,心裏也挺暢快,她道:我也沒往心裏去,咱們兩吵歸吵,可現在還不是在說話。哎,冤家一樣可最後卻發現有些事兒說出來心裏也舒坦。

徐氏親熱地挽着她的胳膊道:大嫂,我擔心我家露露啊。

李氏問:你家露露怎麽了?

徐氏道:你是不知道,那張家原來是有後臺的,張家主母的哥哥在朝中做大官,連帶着他們張家也榮耀了。

李氏道:做大官不好嗎?看把你愁的。

徐氏道:大嫂,你聽我說完,做官是好,可就是因為他是做官的,有多少人想攀親啊,那張家不知道怎的,給張孝年說了門親事,那門親事可不得了,是郭家的小姐,郭嘉敏,郭家的門第比那張家的高,郭嘉敏小姐雖然知書達理,可是個厲害的姑娘,他們急吼吼地在我家露露之前要娶正妻,我擔心這樁婚事啊,她能容忍張公子娶個小的嗎?就算能,将來咱們家露露一定會被她折磨死的。他們郭家也不好惹,我現在愁得吃不下飯,也睡不着覺。

李氏聽了隐隐有些高興,但是徐氏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她安慰道:你也寬寬心,既然郭小姐知書達理,她也不會不懂三從四德,她出自大戶人家,對于納妾這種事應該看得開才對,你就別多想了,只要露露安分守己,恪守婦道,她就沒什麽好指摘的。

秀華跟在她娘身邊聽到這事也很吃驚,她問:嬸子,你說的是真的嗎?張孝年要娶郭嘉敏?

徐氏道:那還有假?嫁娶的日子也說定了,雷厲風行,我還真沒見過那麽快的。張家迎娶就在大後天,之後一天就是露露出嫁的日子。

秀華覺得這事太有趣了,張孝年和郭嘉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個人都沒見過,一下子把婚事敲定,立刻就嫁娶了,這件事本來沒什麽好奇怪的,他們也算門當戶對,不過時間有點突然,似乎是急着把婚事辦了。

回到家之後已經是傍晚了,秀華看到馬在外面拴着,心知三拳來接她了,果然,進門之後就看到三拳在幫爹捆柴火,已經快捆好了,見到秀華和娘進來,就道:娘、秀華,你們回來了!

李氏沉着臉嗯了一聲也沒正眼瞧他就去做飯了,秀華到三拳身邊幫着一起捆,朝他眨了眨眼。

三拳卷起袖子,露出結實的手臂肌肉,他身上汗涔涔的,就像抹了一層油,健康而充滿力量,他趁着沒人瞧見,偷偷把頭湊過去,頂了一下秀華的腦袋。

秀華吃痛,用手摸着,見四下無人,她也用腦袋蹭了蹭三拳的發鬓,兩個人直笑,秀麗從廚房裏出來,喊道:二妹妹,你和二妹夫吃了飯再走吧。

秀華朝着廚房裏瞅了瞅,心裏有些發憷。

秀麗朝着她擠了擠眼,她道:二妹妹,今天你也辛苦了,娘不會說你的,你們留下吃飯吧。

三拳碰了碰她的手,悄悄道:就留下吃吧,不吃,娘會不高興的。

三拳話音剛落,李氏就尖着嗓門道:吃什麽吃,還嫌人不夠多!不願意吃就走!以後都甭吃了!

秀華喊道:吃吃吃,有飯蹭還不好,當然得吃。

秀華朝着三拳做了鬼臉,悄悄地說:你可不知道啊,今天娘在我嬸子面前可維護你了呢,再接再厲!你的勝利指日可待!

三拳用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心裏流淌過一陣陣暖流,秀華一直在鼓勵他怎麽會不知道,好在他這人該粗心的時候就粗心,該細心的時候就細心,也沒覺得日子有多難熬。

吃飯的時候,秀華有些戰戰兢兢,生怕娘又一個拍桌不讓三拳坐一塊吃,她心裏可是捏着把汗,這次大姐還是多放了一張凳子,秀華和三拳兩個人老老實實地貼在桌邊盡量不占太大的空間。

大家悶聲吃飯,李氏沉着張臉,不說話,誰也不敢說話,丁大牛給三拳夾菜,連連說着:吃吃,大家都吃,菜涼了不好吃了。說着又給李氏夾菜道:孩子他娘,今天去田頭辛苦了,你也趕緊吃。

話閘子打開,秀華就提到了張孝年要娶郭嘉敏的事,幾個姐妹都吃驚不已,秀珠更是幸災樂禍起來,她道:這回啊,有得人收拾丁露露了。叫她給我們穿小鞋。

秀梅斯文地吃着,心裏也很痛快道:這也好,郭家少了郭嘉敏,指不定咱們要是嫁過去日子還能好過些。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三拳聽到這個消息面色有那麽一絲古怪,連咀嚼的速度也放慢了。張孝年娶郭嘉敏,一個和韓丞相有姻親關系,一個和吏部尚書郭品顔有着姻親關系,這兩家湊一塊去了,難怪那個姓張的那麽嚣張!他就不信辦不了他!他嗖一聲咬斷了一根豇豆,就好像生生把姓張的放在嘴裏嚼爛了!

這頓晚飯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吃完了,飯後秀華和三拳告辭回家,李氏讓秀麗拿了半袋米給他們帶回去,這事三拳心裏頭直發麻,一直不敢接過來,秀華道:趙大哥,你快接着呀,我大姐力氣小,她快搬不動了。

秀麗是知道這件事的,上次的事對二妹夫來說确實有些傷人,她道:二妹夫你就拿着吧,這事娘知道,娘脾氣不好,心裏可是關心二姐的。

秀華特意跑進織布間,對着正在織布的李氏道:娘,謝謝你啊!

李氏白了她一眼:少得意,那是借你的,以後得加倍還,別以為我會看見趙三拳好看,我那是因為你,不想你連飯都沒得吃。趕緊走,我看見他還是渾身不舒服,以後你來他就甭來了。

秀華內心又被刺了一下,哎,以為有進展了,又回到解放前了吶。

秀華苦着臉,對着三拳還得由衷地微笑,真特麽地憋死她了。

他們将米放在馬背上,一路牽着馬走了會,三拳道:怎麽,又被娘罵了?臉上都寫着呢!

秀華:沒有,沒有罵,她怎麽能罵我呢!她說啊,以後咱得多多去,不去就顯得咱不重視她!

三拳仔細斟酌了一下:真的嗎?她真能這麽說啊,那行,以後咱們每天都在娘那裏吃飯。

秀華揍了他胸口一拳:哎!你臉皮怎麽比我還厚!

三拳暢快一笑,從丈母娘家一出來,他就渾身舒暢了,在裏頭他小心翼翼,盡量少說話,少說少錯,飯也少吃,他可沒敢開懷大吃啊,這次終于全身而退,還獲得一袋米的戰利品,回去再煮一鍋飯吃。

兩人愉悅地打鬧了一番,雖然諸事還有許多不順心的,可也帶着一點甜。

三拳将秀華抱上了馬,牽着馬兒一路走在小河邊,月亮在水中分外好看,他們就沿着河邊散步,走了一回,三拳也騎上馬,坐在她的身後,兩個人貼在一起,連對方的呼吸聲都能聽見。秀華在他的臂彎裏,臉微微有些發燙。感覺周圍的溫度也不由得升了好幾度。

三拳從背後圈住了他,緊了緊缰繩,馬兒緩緩往家裏跑去。

他覺得眼前的一切恍如做夢一般,夢醒了,可能依舊孑然一身,他從沒想過要當一個農夫,可不知不不覺就成了農夫,不知不覺肩上有了責任,就連懷中的人也是說不清道不明就忽然在一起了,他覺得很奇妙,所以有時候他會定定瞧着她,好像非得把這件事瞧得确鑿起來。

秀華擰過頭來,盯着他好生看了會,她坐在馬背上,膽子也着實大,捧住他的臉仔仔細細瞅着,好像她在看一件古玩,非得找出一些瑕疵來證明這是一件贗品。

三拳狐疑了半天,問:瞧出什麽名堂沒?

秀華輕輕咬着嘴唇,蹙着眉頭,一本正經:我一直在想,你怎麽就成了我的夫君了呢?我有時候半夜醒來都會覺得真不可思議。你真是我夫君?

三拳噗一聲,胸膛裏仿佛沖出一股氣來,他忍不住就笑了:難道不是嗎?是不是應該這樣才是?三拳說着捧住她的腦袋就咬上了她的唇,軟糯芬芳就像糯米糕一樣。

秀華覺得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有些癢,她忍不住笑,他越吮得深,最後她嗚嗚都發不出聲音來,用尖尖的手指指戳他。

馬上風景旖旎,兩人深吻似乎都在尋找那一份真實。三拳撫摸着秀華的脊背,衣裳裏頭隐隐可以感觸到肚兜打成的結,讓他忍不住浮想聯翩。

最終他好像想起了什麽事沒做似的,急急推開了秀華,用額頭頂着她的額頭摩挲了片刻,呼吸粗重地道:我下馬,拉着你走。

于是他翻身就下去了,拉起了缰繩,走在了竹林裏頭,夜風涼爽,他的心也清明了起來,心髒還是有力地搏動,他真的是越來越舍不得了,最好一直都這樣下去,他不想離開這個村莊了,就這樣一直過下去。

秀華的眼睛在月色下幽幽閃着狡黠的光,她問:趙大哥,你說你會離開這裏,你會走嗎?

三拳脊背一僵,他道:走,當然得走。

秀華急,她道:你要去哪裏?

三拳道:你不是想到處走嗎?你走哪我不都得跟着保護你?

秀華在馬背上,莞爾一笑,嘿嘿嘿嘿……(好猥瑣)

走了一刻,終于到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還剩下最後2萬字了,哎,沒存稿裸奔的日子指日可待了呀,悲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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