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好像對我的感情史很感興……

正在此時,池焰的手機響了。

或許是微信那頭的小姑娘等不及了,直接一個電話過來“查崗”。

南棠從池焰眼中看見一絲無措的慌亂。

她挑了下眉,知趣地給他留出獨自的空間。

轉身回去之時,她愈發懷疑之前種種不過都是池焰的僞裝,一個真正的情場老手,絕對不至于因為這小小場面就方寸大亂。

就像溫馴的小狗把牙齒露出來,也變不成兇狠的野狼。

如果此刻池星遠能得知她的想法,必定會哭笑不得地問她:“我弟弟哪兒像小狗?”

可一直以來,南棠就是這麽認為的。

在她和池焰還能正常交談的那段時間裏,不論他做了什麽——哪怕剛跟人酣暢淋漓地打完一架——只要他垂着腦袋喊一聲“姐姐”,她就覺得這個弟弟其實特別乖。

讓她很想薅一把他的頭發。

·

吃過飯,一行人往酒店走。

春山堂離酒店很近,步行只需要十五分鐘。

這十五分鐘裏,南棠的手機響了一路。

全是前男友打來的。

“棠棠姐。”劉婷婷揣測着問,“是騷擾電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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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止她好奇,楊書與彭和安也悄悄遞來了打探的目光。

在場唯一沒表示關心的,只有悶頭走在最前面的池焰。

“前男友。”

南棠言簡意赅地解釋了一句,終于忍無可忍,大街上就拉黑了對方所有的聯系方式。

通訊錄裏少了一個人,南棠感到清爽不少。

可惜這份清爽沒能持續太久。

走進酒店的公共休息區,她一眼看見沙發上坐着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

男人頭發半長,有幾分藝術家的氣質,神色中略顯疲态,卻也難掩英俊的面容。

聽見這邊的動靜,男人回頭看向南棠,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你把我拉黑了。”他說。

南棠不置可否,她在聽身後的小雞仔們竊竊私語——

“這、這是許子晉?”

“《消失的記號》的導演兼編劇?他怎麽會來寧平?”

“明顯是來找棠棠姐呀。”

“可他說棠棠姐把他拉黑了哦……”

“等等,該不會前男友就是他吧!”

南棠沒有被人圍觀感情糾紛的愛好,轉身看了他們一眼。

八卦的小雞仔們頓時收聲,一步三回頭地上樓了。

南棠又看向站在旁邊沒動的池焰,用眼神示意他回避。

可惜池焰不如小雞仔們聽話,他大喇喇走到前臺,手肘撐在桌面,低聲問前臺姑娘:“能給我杯水麽?”

“好的,請稍等。”

然後池焰就挑了張高腳凳坐下了,長腿悠閑地撐着地,一副沒打算離開的樣子。

南棠:“……”

算了。

她走向等待已久的許子晉,在男人面前大大方方地坐下:“剛到?”

礙于有人在場,許子晉只好沉下聲:“中午到的。我找遍寧平所有酒店,這是最後一家。”

他用力摩挲臉頰,“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發誓,以後絕不跟任何女人有工作以外的來往,我會全心全意只愛你一個人。”

南棠手撐着沙發扶手,微笑看着他沒說話。

許子晉被她看得心虛,補充道:“你還愛我,對吧?”

許子晉相信,南棠對他用情極深。

事到如今,他依舊記得清楚。當初他懷才不遇,拿着《消失的記號》的劇本四處碰壁,只有南棠看完劇本後,約他出來見了一面。

初次見面時,許子晉懷疑過她的身份。

他是導演出身,懂得哪種模樣能在銀幕上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如果不是南棠拿出了名片,他恐怕會以為這是哪家公司新簽的女演員。

年輕、漂亮,且有能力。

這樣的女人,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淪陷。

許子晉開始瘋狂地追求她。

但南棠遠比他更清醒,電影拍攝期間,她始終只與他保持最普通的工作往來。

直到今年《消失的記號》上映前的某天夜裏,他才終于接到一個電話。

南棠在電話裏問:“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許子晉喜出望外。

他相信南棠既欣賞他的才華也深愛他的皮相,之前種種,不過是考驗他的誠意而已。

如果不是秋天時,他鬼迷心竅和一個新人演員……

思及于此,悔恨再次浮現在許子晉臉上,他放柔嗓音,示意她回憶過去:“南棠,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難道不快樂嗎?”

南棠語氣誠懇:“那不重要。從你和別人上床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私人關系了。”

許子晉臉色蒼白,與生俱來的驕傲在這一刻搖搖欲墜。

“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回房間了。”

南棠站起身,禮貌地朝他點了下頭,“你臉色不好,可以找家酒店,休息一晚再走。”

她剛要往旁邊邁步,手腕就突然被人抓住,男人的力氣将她整個人拉得踉跄一下。

南棠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她垂下眼,警告他:“放手。”

許子晉不肯放。

他相信南棠比他更清楚,這圈子裏的男女關系有多混亂。他只不過是像其他人一樣,接受了一個新人小小的“示好”而已。

固然他有錯在先,但哪裏需要鬧到分手的地步。

南棠放慢語速,一字一頓:“許子晉,放手,聽見沒?”

許子晉抓得更緊:“別鬧了,先跟我回去。還有別人在呢,你也不願意讓人看笑話吧。”

他話裏暗藏威脅的意思。

像是吃定了南棠想保留體面,不敢在公共場合與他鬧得太過。

聽見他的威脅,南棠不怒反笑。

她彎起的唇角仿佛沾了蜜糖的花瓣,引得人想湊近了采摘其中誘人的香氣。

許子晉面露驚喜:“我……”

他剩下的話沒能說出口。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了他臉上。

南棠使了很大的力,許子晉直接被打得偏過頭去,嘴裏滿是血腥味。

許子晉愣了好半天,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來。

眼前的女人仿佛變成一個陌生人,看向他的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厭惡與嫌棄。

羞憤讓許子晉的五官都變得扭曲,手指愈發用力,恨不得将她的手腕就這麽折斷。

南棠皺眉,彎腰就想去拿茶幾上的花瓶。

誰知還沒碰到瓶身,忽然腕間一松。

她下意識擡頭,發現池焰不知何時站到了許子晉身後。他單手扣住許子晉的手腕,逼迫他松手的同時,還硬生生把一個成年男人拽出半米遠。

許子晉大喊:“放開我!你幹什麽!”

池焰跟沒聽見似的,在前臺姑娘的尖叫聲中,将許子晉的右手折到身後,大步推着他往外走。

然後他擡腳踹開酒店的木門,把許子晉當個垃圾一樣扔了出去。

許子晉跌跌撞撞地摔在石磚地上。

他狼狽地爬起來,想沖回去,又懼怕于眼前這個年輕的男生。

池焰比他高,也比他更有力。

垂眸看他的神色,像一只荒野裏随時準備獵殺動物的狼。

許子晉下意識後退幾步,嘴裏卻不服輸:“你們兩個動手打人,我要報警!”

“你随意。”池焰冷冰冰地說,“需要我順便幫你叫記者來報道麽?”

許子晉吞咽一下,池焰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把他澆清醒了。

他是好不容易迎來事業轉機的青年導演,在一個偏僻縣城和人打架鬧進派出所,這事傳出去對他有害無利。

雖然南棠在圈內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是……

跟來門邊的女人神色淡漠,不以為然地看着他。她明明聽見自己報警的威脅,但看起來根本無動于衷。

她會害怕鬧大嗎?

許子晉莫名意識到,南棠根本不怕。

·

許子晉的身影消失在花園盡頭。

南棠輕輕揉着手腕:“謝謝。”

池焰沒說話,只冷哼一聲,轉身準備上樓。

南棠跟過來:“你什麽意思。”

池焰還是不理她,悶頭往樓梯上走,結果剛跨上兩步臺階,就聽見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兩人同時擡頭,看見劉婷婷三人正慌慌張張地往回跑。

顯然是剛才躲在樓梯這兒,偷看到了整個過程。

這下被抓到現形,三人都有些窘迫,僵在那裏不知該走還是該留。

最後劉婷婷硬着頭皮撒謊:“我們、我們準備下樓買奶茶。棠棠姐,你要不要來一杯?”

南棠反而很平靜,她側身靠着牆:“看見就看見了,躲什麽。”

劉婷婷更尴尬了:“對不起對不起,我請你喝奶茶賠罪!”

彭和安也歉意地看向池焰:“你要喝……”

“不用。”池焰沒好氣地說。

彭和安說:“附近還有咖啡店,或者你想喝咖啡嗎?”

池焰看他一眼,明顯已經不耐煩。

氣氛又有點凝固。

一直沒開口的楊書羞紅了臉,拉扯着劉婷婷與彭和安,倉促地下樓跑掉了。

樓梯裏只剩他們兩人。

池焰不知在跟誰生氣,幾步上到二樓,站在走廊邊低頭點煙。

南棠想了想,跟過去站在離他一人遠的距離。

頭頂的天花板懸着一盞廊燈,暖黃色的燈光均衡灑落在兩人發頂肩頭,像搭了一出舞臺劇的景。

四下靜悄悄的。唯有中庭那棵不知名的高大樹木,在風中發出沙沙聲響。

沉默片刻後,南棠先輕聲問:“你在生氣?”

池焰咬着煙頭不肯說話,屈起的指骨清晰而鋒利。

南棠更加肯定:“你生氣了。”

池焰抿緊唇角,靜了會兒才問:“我為什麽要生氣?”

南棠微揚起頭,漆黑瞳孔在夜色中如水洗過般幹淨,她用猜測的語氣說:“你認為我看男人的眼光很差,所以才會惹上這樣的麻煩?”

除此以外,她想不到別的可能性。

池焰嗤笑一聲:“醒醒吧,我對你看男人的眼光不感興趣,雖然你眼光确實不行。”

南棠并不介意他話裏的嘲諷。

不如說池焰這會兒帶着尖剌的說話方式,還更像她所熟悉的那個別扭少年。

她揉了下被許子晉抻到的手腕,坦然地說:“沒有人生下來眼光就好。人總歸要多談幾次戀愛,才知道自己适合什麽。”

池焰吐出煙圈,清淡地說:“是麽?所以姐姐談過幾個人渣了?”

南棠挑眉:“你好像對我的感情史很感興趣啊,弟弟。”

“……”

池焰哽了哽,側過頭去,顯然不想接這個話題。

南棠笑了一下:“喂。”

“幹什麽。”池焰冷冰冰地回,“我今晚沒空陪你故地重游。”

南棠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沒那麽着急,我只是想借個火。”

池焰拿煙的手頓住,猶豫片刻才摸出打火機遞過來。

南棠伸手去接。

兩人同時握住打火機,女人冰涼的指尖往內一勾,将打火機拿了過來。

她微側過纖長脖頸,在火苗舔上香煙時深吸一口,清涼的薄荷味便混雜着辛辣的煙味進了嗓子眼。

池焰把手揣進大衣口袋,指腹不自然地搓了一下。

“我去買點兒東西。”

他把還剩大半的煙掐滅,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頭也不回地下樓了。

南棠怔了怔,看向滅煙盒裏長長的煙頭。

不懂他抽哪門子的瘋。

十分鐘後,池焰又回來了。

他食指勾着藥店的塑料袋,另一只手端着杯打包好的咖啡,上來後一股腦把東西全塞給她。

南棠一愣,問:“給我買的?”

池焰扯了下領口,不耐煩的語氣:“手腕自己記得擦藥。咖啡是熱的沒加奶,不想要就扔了。”

原來他還記得她乳糖不耐受。

南棠意外地道了聲謝,快被凍僵的手指拿住熱騰騰的紙杯,終于感覺血液重新流動起來。

她微眯起眼,在夜色中打量池焰的輪廓,然後開口:“你……”

“嗯?”池焰似乎很警覺,“又怎麽?”

南棠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其他人也回來了。

見她已經拿了杯咖啡,彭和安愣愣地問:“這杯奶茶怎麽辦?”

南棠瞥了眼池焰:“給他吧。”

彭和安哽了一下,懷疑南棠在逗他。

他跟池焰不算特別熟,但也清楚這人的脾氣。

剛才買奶茶時他說了不用,這會兒再強行給他,池焰肯定會黑臉。

彭和安正在遲疑不定,池焰卻主動伸出了手。

草莓味的奶茶眨眼就到了他那兒。

“謝了。”他對彭和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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