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後問你一次,到底是誰……

南棠閉了閉眼, 等內心的焦慮感過去了,才慢慢睜開。

溫語冬的一番推測,确實在她心裏掀起一陣巨浪。

那浪猛的打下來, 讓她記憶裏根深蒂固的事實被擊得粉碎, 可她看着那些散亂的碎片, 無論如何都拼湊不出真實的模樣。

好像哪裏總是缺了一塊, 徒留出令人疑惑的空白。

如果不是池星遠救了她, 那麽會是誰?

池焰嗎?

要真是那樣, 他為什麽不說。

南棠可有可無地輕笑一聲,收起手機走了出去。

外面四人不知道她接了什麽電話,還在等着她回來繼續完成游戲。

南棠站到池焰面前,用一種探究的目光打量他幾眼。她認真的眼神仿佛第一次認識池焰般,細膩且執着, 想從他那裏挖到過往的蛛絲馬跡。

池焰被她看得莫名不安。

結果她開口說的卻是:“今天就到這兒吧,我認輸, 不玩了。”

其餘人一愣, 沒明白她怎麽接完電話回來就直接認輸。

池焰若有所思地望向她,張開嘴卻不知該說什麽, 只好保持沉默。

應該不是他的錯覺, 南棠接電話前後的狀态明顯是不同的。

“棠棠姐,你臨時有事啊?”劉婷婷猜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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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棠順水推舟:“嗯,有點工作要處理。”

她擡手揚了下手機,“先走了, 你們繼續玩。”

聽說是工作上的事, 幾個學生當然不敢挽留。

南棠和他們這種半吊子的新手不同,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專業制片人。

正當三人準備送她出門時,南棠卻朝池焰勾了下手指:“你跟我出來。”

三只小雞仔齊刷刷地轉過頭, 迷茫地看着池焰。

不是處理工作麽,怎麽還要把他叫上?

池焰也有些懵,雖然身體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但臉上的表情顯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直到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房門,沉默不語的池焰才突然緊張起來。

他不知道南棠接了誰的電話,又從電話裏聽說了什麽,只覺得南棠現在看起來有點生氣,這種認知讓他一顆心都懸到了頂點,害怕她從哪裏聽到些不該聽的。

轉眼南棠已經刷卡打開自己的房門。

見她一步跨進去,池焰站在外面,躊躇着不知該不該跟進去。

還沒等他理清頭緒,南棠站在房內看他一眼,然後突然擡手拽住他的領口。

池焰毫無防備,差點就想像對付彭和安那樣動手,幸好最後關頭理清戰勝本能,放任身體踉踉跄跄地跟她拽了進去。

然後就是“咔噠”一聲響。

南棠把門鎖了。

池焰的後背貼着門,無處可躲。

他艱難地垂下眼,忐忑看向把他堵在門後的女人。

房間裏燈還沒開,昏沉地暗着。

陽臺外面是白茫茫的大雪飛舞,玄關一側卻是兩人無聲對視。

池焰清瘦的下颌線繃得很緊,小聲問:“出什麽事了?”

南棠仰起頭看了他一會兒,才反問道:“我落水那天,是誰救的我?”

池焰直接懵了。

他以為南棠是聽說了與楊春曉案有關的事。

這個出乎意料的問題将他釘在當場,好半天才本能地回答:“池星遠。”

南棠點點頭:“最後問你一次,到底是誰?”

外面的天似乎又陰了點。

幹燥的暖氣仿若失去了作用,空氣裏仿佛有潮濕的水汽蔓延上來,叫嚣着要把他們拖回深不見底的河流。

南棠安靜地等待着回答。

池焰靜了許久,然後在某個瞬間,他的眸色暗了下去,連帶着頭也低了下去。

低啞的聲音裏藏着複雜的情緒,終于承認:“是我。”

南棠緊緊地盯着他:“所以,連你也一起騙我,是嗎?”

池焰驀地擡起眼,啞聲解釋:“我不是……”

“不是你想騙我?”南棠打斷他的話,輕蔑地笑了一聲,“那就是你想助池星遠一臂之力,讓他成功能追到我,是麽?”

她沒有全部猜對,但也八九不離十。

池焰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唇角抿成苦澀的角度。

南棠放開他,從桌上找到煙盒與打火機。

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點。

她覺得這事很荒唐。

既因為池焰的隐瞞,也因為池星遠的處心積慮。

其實對二十歲時的南棠而言,池星遠确實是個很有魅力的異性,雖然她不夠喜歡,但長此以往,她也未嘗不會被他所打動。

哪怕後來池星遠背叛出軌,南棠也依舊記得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只要一個電話,池星遠就能趕到她家裏來,陪她睜着眼等來新一天的黎明。

所以她對池星遠既有過恨,也有過愛。

人性是世界上最為複雜的事物。

池星遠正是由他靈魂深處的好與壞組合而成的人,南棠明白這一點,也願意接受現實和他分開。

結果現在她才知道。

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是精心布置的騙局。

更為可笑的是,池焰竟然也參與其中。

南棠輕握住煙,一下下地敲着桌面:“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池焰還站在門邊不敢動,像只被主人教育的大型犬般,頹喪地垂着腦袋。

他衣領那塊被南棠拽得亂糟糟的,也沒有整理。

南棠見他不說話,似有所悟般挑起眉:“你不說,我就去問池星遠。反正他微信我還沒删,正好很久沒見到他了,不如幹脆視頻好了。”

說着就要伸手去摸手機。

池焰抵了下腮幫,終于肯開口:“還是我說吧,你別找他。”

幾年前的那個晚上,南棠從營地離開時,池焰見她臉色不好,就悄悄跟了過去。

他躲在一棵樹後面,聽見南棠用手機跟她媽媽吵架。

池焰很少接觸楊春曉,但根據其他人的描述來看,那應該是位嚴苛且傲慢的長輩。

他正走神想着,忽然聽見身後傳為腳步聲,回頭一看,發現池星遠也跟了過來。

他們在夜色裏對視幾眼,剛想說點什麽,就聽見有人落水的聲音傳來。

兩人一驚,同時從藏身處沖向河邊。

夏天的河水湍急兇猛,南棠的身影幾乎瞬間就被吞沒。

“她不會游泳!你快去叫人!”池星遠推了池焰一把,轉身想跳進河裏的瞬間,突然止住了動作。

而池焰則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在那短暫的幾分鐘裏,他忘記了池星遠還在看着,也忘記了池星遠正在追求南棠。

他只是拼盡全力往前游,直到抓住了南棠無力的手腕。

把人救上岸後,池焰伏身給她做人工呼吸。

女孩子的嘴唇比他想像中柔軟,也比他想像中冰冷。

池焰在那一刻感到無比害怕。

他感覺到水珠順着頭發滴進眼裏傳來一陣刺痛,可他半秒也不敢停歇,只能機械地做着重複的動作,直到南棠嗆出幾口水,才脫力地跌坐在一旁。

然後,是池星遠對他說:“你衣服都濕了,回去換一件。”

池焰臉色蒼白地搖頭,打着寒顫說:“要送她去醫院。”

“交給我,你先去換衣服。萬一她醒過來,看見你這樣會吓到。”池星遠手上加了力氣,強行把他拉扯進來,“快點,別耽誤時間。”

池焰被最後一句話重重敲醒。

他想起來,河岸旁邊就是營地的停車場,池星遠開了車來,可以在救護車趕來的時間裏先把她送下山。

剩下的,他已經幫不上忙了。

于是池焰聽了池星遠的話,把南棠交給他照顧。

池焰回到營地才感覺到一陣強烈的難受。

其他人圍過來問他發生了什麽,他只能說出一句“姐姐溺水”,就倒進帳篷裏說不出話來。

一半是體能爆發到極限後的虛脫。

一半是心有餘悸的恐懼。

可那時候的池焰,還分辨不清究竟是為什麽。

他只是隐約地意識到,自己只差一點,就失去了一道耀眼的光。

其他人連夜下山去醫院,中途見池焰狀态不好,就先把他送回家。

池焰因此生了一場大病。

等他病好了,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所有人都相信了池星遠的說辭,相信是他救了南棠。

而至于渾身濕漉漉的池焰,只是試圖救人卻沒能發揮作用的小孩而已。

“事情已經這樣,我再跳出來說是我救的你,豈不是拆臺麽?”池焰聲音苦澀地說道,“那時候他已經是你男朋友,我何必再去做壞人。”

南棠擡手,輕輕把頭發挽到耳後。

再開口說話時,是帶着生氣的語調:“他這是欺負你。”

池焰微怔,沒料到她的重點居然落在這裏。

南棠瞪他一眼:“我難道說得不對?他救我之後,連我媽那麽挑剔的人都對他另眼相待,我爸更是明裏暗裏的好處往他手裏塞。他有分你半點嗎?”

池焰低頭笑了一下:“沒有。”

更何況,他最想要的也不是那些。

“還笑?”南棠半是心疼半是氣他不争,繼續說,“一點都不懂為自己考慮,你是傻子嗎?”

見他還是不說話,南棠心裏愈發不滿。

她幾步走過去,一眼瞧見被自己扯亂的衣領還皺着,搞得好像他被她欺負了似的,看得讓人心煩意亂,于是幹脆上手将功補過。

她認真起來,做事格外細致。

不僅把大衣和毛衣撫平,連裏面那件襯衫的領口也要重新翻開,再慢慢理齊。

領口之下,是池焰一小片胸膛和深凹的鎖骨。

隔着單薄的布料,她的指尖也能摸到皮膚傳來的溫熱觸感。

南棠動作頓了半拍,想起昨晚在人行道上被他護在身下的感受。

這不再是她記憶中孤苦無依的少年,而是一個高大得将她完全遮住的成年男人。

她輕咬了下嘴唇,提醒自己忽略那點異樣的情緒。

可就在這時,她聽見池焰輕輕嘆了聲氣。

南棠擡眼,看見男人揚起頭,脖頸拉出修長的線條,清晰突起的喉結動了幾下。

池焰望着天花板,低聲說:“姐姐,別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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