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過往
兩年前的11月是雲頂國際藝術節，其中包括交響樂，拉弦樂，國樂，合唱團等等聚集在一起，也是陳曦每一年最期待的比賽。
那次是陳曦第四年來這裏，也是最後一年的比賽，跟以往不同的是她需要比兩場。
她讀的是女中，身為副指揮和樂器的首席需要帶領好每一位師妹，不能在外丢學校國樂團的顏面。
那時他們總是有着信息來往，不是異地戀而是異校戀，她覺得跟異地戀無差，因為根本無法跟他見面，家人的思想保守加上陳曦從六歲開始就讀女校，完全不讓她跟男生碰面，而這一次的比賽就是她最好的機會。
他讀的是男中，也有加入學校的國樂團，是認識前就已經加入了，陳曦也覺得跟他有緣分，剛好是國樂團，樂器也剛好是二胡。
男中距離女中的距離只有一公裏，陳曦每個星期都會找借口留校一天去跟他見面，年少時的感情最好的穩定劑就是見上對方一面。
女中的國樂團組成三隊，陳曦會在一隊帶領二胡，而二隊是她的指揮隊伍。
每個學校的同學都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尤其是女中男中，因為學校都是清一色性別，所以在兩所學校中會産生不少情侶，也包括陳曦和他，這也是為什麽老師特別忌諱兩所學校的人碰面。
那時陳曦對他有一定的依賴性，初戀在感情中尤為敏感，她一直都很相信他，初中時兩個人就在一起，他身邊從來沒出現過誰，倒是陳曦身邊有過追求者，而他也因此自殘過，她心裏一直對他有着愧疚，想盡力給他最好的一切。
以往倆人的信息來往基本上都是秒回，而這次他回得很慢，也很清冷，陳曦自己也很忙，就當他是因為被比賽情緒影響而不去打擾他。
他也想當指揮但是沒音樂功底，所以是連候選人也選不上，他們彼此都有共同的目标，然而只有陳曦自己達成了，陳曦說過會帶着他的力量站上指揮臺，想讓他覺得自己的女朋友也可以是最閃耀的那顆星而驕傲。
指揮在樂團的地位很強，陳曦表面上看着很酷，說話也不過幾句，但學妹跟她說話她不會擺架子，一些人會覺得要跟學妹做好距離，不可以讓她們不怕自己而肆無忌憚，她認為沒必要，把她們當成好友看待就好，就算她們再撒歡也會給陳曦完全的尊重，不了解她的人都會很怕她。
陳曦借着這個地位一直在現場瞎溜達，為的就是假意經過男中的地區，幾乎所有認識他們的人都知道他們是情侶，他很少會主動，是見不得人那一派。
她在初中曾經因為自己的樣貌在男中網頁中成名，不少人都認識她，也知道她有着很深的音樂素養，所以經過男中偶爾會有幾人看過來。
她入傾大前對自己的音樂資歷很有信心，拿過的文憑也的确比一般人都多，鋼琴高級文憑，小提琴六級文憑，理論試卷考到八級都是甲上的分數。
經過男中國樂團的地區沒看到他，相反的見到畢業的師姐，師姐在女中畢業過後去男中繼續進修女中沒有的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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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是另一個樂器的，長着一張很好看的瓜子臉，在女中已經算得上女神型，陳曦也很喜歡她，因為當初陳曦跟她說過想當指揮，這位師姐是第一個力挺她的，而自己也做到了，少不了師姐的鼓勵。
陳曦不懂男朋友幾時出現在身後，師姐一直跟她使着眼色，她意識到才轉頭發現他，師姐也跟着吹口哨起來。
他見到陳曦時笑得很燦爛，兩間學校都即将要入場比賽了，互相挺力加油着，陳曦跟他抱一下就回到自己的學校。
比賽前要進入調音室，調音室有六間，三間面對面，陳曦帶着自己的隊伍到調音室時對面在外排隊着的是男中。
她已經穿好比賽服裝，是國風的紅色上衣和一條長裙，也是這間女中最有象征的紅海女人花。
她拿着一支指揮棒，馬尾上綁着紅繩，人來人往中感受到一股世界我最大的風，指揮棒在手的感覺代表着重擔，即将帶領六十人拼盡全力拿到最好的獎項。
陳曦一眼就從對面的隊伍中看到他，他沒有察覺到自己，卻一直往師姐那裏的女生群在看，跟他們聊着什麽，聊得很開心。
她想過去打個招呼最後還是忍了下來，憑什麽一直都是自己主動，雖然知道如果不主動的話他也不會來找自己，他會在人群中很尴尬地看她，陳曦每次都會覺得在別人眼裏她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位普通朋友，很怕被別人看到他們在一起。
這一刻陳曦看着他似乎想到什麽，是她不打算去想也不打算去懷疑的，而這次她動搖了。
比賽結束大家都很開心，結束時放下負擔的那一刻真的很痛快，大家到集合點後圍着陳曦跟這位指揮又抱又謝的，她有點難為情。
老師也過來問候她，想問問她的感想，陳曦不敢說太高，師妹們也聽着，怕不是她們預料的成績會失望，所以只說了銀獎還是會有的。
比賽分成榮譽金，金，銀，銅，安慰獎，根據成績而定，榮譽金在賽制上基本五十隊裏只有五隊能拿，就連女中的一隊也不一定可以得到。
陳曦想留個信息給他，雖然知道他在比賽，留下了：“比賽後要見一面嗎，在星巴克。”
她安頓好二隊後就要立刻趕去一隊裏準備比賽，一隊是最後三隊前上場，距離上臺還有三個小時，可以在角落偷偷練習，也可以串臺去自校的拉弦樂團，拉弦樂團的兩位指揮剛好是她的同班同學，去到那裏就是三位指揮一個窩。
拉弦樂的比賽是在晚上，她只覺得累人，在高壓的情況下等一整天很折磨人，她的一隊比完出來也不見得她們可以進去比賽。
陳曦也只能串臺彼此寒暄一下，真心的祝福她們可以拿個好成績，便回去帶領着一隊的二胡組偷偷練習。
偷偷練習是因為場內不給練習，說話都需要小聲，否則就要從比賽成績裏扣分，成績很重要，可能扣一分就降低一個級別。
她等很久才等來一條新信息，上面寫着：“不方便。”
他又在逃避怕見到自己，每次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在給他丢臉，為什麽明明她比他還要優秀，卻在感情中永遠要那麽卑微。
她沒有再回複，因為要入場比賽了，點人數，調音，等候比賽。等待比賽完畢的過程需要很久，陳曦也有很大的壓力，帶領着樂器不比自己當指揮的壓力小，一隊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要把以往最好的成績傳承下去，不能在自己的這一屆留下敗筆。
比賽結束後大家徹底放下包袱，該吶喊的吶喊，該慶祝的慶祝，一時間歡樂無比，卻總要記得顧及學校的顏面而克制自己，在臺上的表現比往常練習都要好，一開始會緊張，到後來只剩下享受，整個演奏過程亢奮無比，陳曦相信會拿到一個好的成績。
她有什麽好事情第一個就會想到他，拿起手機馬上跟他報喜：“我比完了，還不錯，你呢？”
“嗯，應該有金獎。”
“要見面嗎？你在哪裏啊？”陳曦留下這個信息的時候看到自己的朋友在一個角落跟男中的一位學生見面，也可以說是在偷偷談戀愛。
場地裏都是比完賽的人，有好幾百，什麽顏色的衣服都有，陳曦不可能在那麽多人中找到他，就連男中的人影也只能見到幾位。
“不了吧，太多人了，被發現會被罵。”
“我朋友都已經去見了，為什麽不能見？不會發現的。”那時她對感情并不成熟，什麽事情都很直接，不會有太多考慮，只想做當下想做的。
“……我朋友叫我一起去吃東西。”
陳曦是徹底生氣了，她一向都知道男中的規矩不嚴格，男生們都可以越房可以在這裏到處走而女中沒有批準下那裏都不準去，放任他們到處走就不會再管他們，根本不會被罵。憑什麽別人可以甩開朋友去見女朋友一面而他問都沒問還直接跟着朋友去吃東西，也不關心一下自己。
“你是不是喜歡別人了？”陳曦直接開門見山，其實早已經察覺他慢慢變得冷淡，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只是她不願意承認而已。
“沒有。”他還是很冷淡，也懶得多做解釋。
“你喜歡的，是我師姐是嗎？”陳曦當時也只是猜測，她有太多的不肯定，可又想不到他身邊有誰。
“不是。”
“你知道你改變了很多嗎，你已經完全不像你自己了。”
“我知道。”
“你可不可以像其他男生一樣，他們都已經跟着我朋友去約會了，你在怕什麽？”陳曦不是存心把他跟其他男生比較，也知道這樣是所有男生的逆鱗，但她确實在氣頭上，想也沒想有多難聽就說得多難聽。
“我沒有怕。”
陳曦看他的簡短回複就知道回得有多敷衍，越來越氣：“你老實告訴我你喜歡誰。”
隔了十分鐘才收到新的消息，她立刻拿起來看：“我是喜歡她，但也只是喜歡，不影響我們的感情。”
她滿臉問號，這是什麽邏輯？還是捕捉到了重點，他喜歡她。
“你想追她嗎？”陳曦知道後反而冷靜了，因為她想要的是一個确切的答案，是他的親口承認。
“我不知道，我配不起她，她也不喜歡我。”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跟我在一起，心裏卻喜歡着別人，把人家追到手了再把我這個多餘的丢掉，是嗎？”她是徹底明白了。
“……”他通常回複三個點代表着默認，但又不完全承認。
“我們分手吧，你好好追她，我成全你們。”她知道再掙紮下去已經沒意義了，她知道師姐有多優秀，也很喜歡那位師姐，覺得他喜歡師姐很正常。
“……”
倆人就再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陳曦忍着淚收拾心情帶着所有二胡的朋友們去吃晚餐，她一句話也沒說，頭腦裏一片空白，她還沒在分手的情況下緩過來，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太突然。
吃飯後她們想進去看比賽，因為正好輪到自校的拉弦樂團上場，她們想為自己的學校吶喊，給足排面。
陳曦讓她們進去後自己沒進去，拉弦樂的比賽曲目她已經在校內聽過很多次了，直接去交響樂團的比賽場地。
禮堂裏很多人在觀看比賽，場地也很大，觀衆席可以容納千多人，她找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一整排也沒幾個人。
即将上場的是藝術節中拿過最多冠軍的高中，無論是交響樂還是國樂都包了每一年的總冠軍，實力非常強，陳曦很慶幸能趕上這一場。
這所高中所有人都擠破頭腦要加入他們的音樂團隊，有着地獄式的訓練，別的學校都模仿不來，成績踏馬都追不上他們。
他們的參賽曲目是一首小調歌曲，前期很安靜，很考驗每個樂器的獨奏能力，每個人都一定要有相同的實力才能平衡。
指揮是為男生，他的動作很輕，幅度也很小，他不在乎自己的動作好不好看，只要與音樂融為一體，那就是最自然的動作。
整首歌曲二十五分鐘左右，在這個過程中陳曦回憶起了很多，人在安靜的時候特別容易沉思，沉澱在腦裏的東西會一次過湧上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正在慢慢地掉落，覺得自己好委屈，好卑微，被世界抛棄了的感覺。
她和他已經在一起五年了，在這期間陳曦很努力地守護這段感情，分了再多次陳曦都會找他慢慢修複他們的關系，放下所有尊嚴都是為了他，只有他能讓自己這樣。
陳曦對這段感情無愧于心，雖然她總是鬧脾氣而他也會一次次放縱她，他的話雖然少但陳曦知道他是珍惜這段感情的，她可以為他做很多事情，瞞過家人去見他一面，花所有積蓄去買他喜歡的東西，他想玩游戲陳曦會給足夠的時間不打擾他，唯一虧欠他的就是要一直談地下戀情。
他嫌棄過陳曦不會玩游戲，說過他希望有個gamer女朋友，那時她對游戲一竅不通，他也只是在開玩笑，陳曦把這些都記在了心裏。
陳曦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專研榮耀，前幾年的水平很不行，也沒有機會跟他玩，段位根本不符，陳曦也沒讓他帶自己這個累贅，分手後她才拼了命地追趕，為的就是讓他知道她已經可以玩得很厲害，只是你再也得不到我，是一種怨恨。
頒獎典禮在隔天晚上，所有指揮都排隊在一側準備上臺領獎，陳曦心裏毫無波瀾，覺得什麽獎都已經無所謂了，她原本有目标是想讓他為自己驕傲，現在真的什麽都不重要了。
輪到女中時司儀公布成績：“女中A組第四十二隊獲得榮譽金獎，B隊第三十隊獲得金獎，C隊第六隊獲得銅獎。”
臺下傳來吶喊聲歡呼聲，女生的尖叫聲格外刺耳，心裏所有的負擔在此刻一次過宣洩出來，最好的兩個獎項都跟她有關，可她開心不起來。
陳曦接過文憑而另一位指揮接過獎杯，在臺上合影一張就下臺，合影裏的笑容是勉強擠出來的。
回到女中的地區她才拿起文憑看，把其他兩張給另外兩位指揮，确認過一眼是金獎才舉起來給她們都看一眼，有笑得只見牙的，有哭得一聳一聳的，陳曦瞬間覺得無奈又好笑，一個個地抱着安慰。
頒獎典禮結束所有人都湧出去集合地，禮堂裏雖然很大但學生實在是太多了，再待下去會缺氧，衆人出去後又是一段歡呼聲。
拉弦樂的朋友也過來找她合影，每個人都拿着想拿到的獎，是最好的落幕，陳曦并沒告訴她其中一位最好的朋友，她分手了。
合照後老師頒發屬于學校樂團的榮譽勳章，陳曦知道有這樣的一個東西，拿到就代表正式畢業，象征着最後一次代表學校踏上這個舞臺。
勳章上寫着XX女中國樂團任職指揮，是金色的，非常高級，下了那麽多心血終于拿到，陳曦才意識到很快就告別高中了。
陳曦看着這個勳章發呆，原本拿到後就打算送給他，彌補他成為不了指揮的遺憾，現在送不出去了。
她去找那所今年依然是交響樂總冠軍的學校，他們的領帶也非常有象征性，是金黃色，他們的成員比陳曦的學校要多很多，場面非常混亂，她不懂要從哪裏下手。
在人群中看到一位面熟的鼓手，鼓手在演奏時是站着的，陳曦認得他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看到陳曦滿臉疑惑，陳曦直接對他開口：“那個……我沒見過你們的指揮，這個是我樂團的勳章，可以幫我送給他嗎？”
他的反應很遲疑，看着陳曦又看着那枚勳章，他身邊的人也紛紛看過來，陳曦有點尴尬，被所有實力都那麽強的人看着，她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是，勳章也格外不值錢。
鼓手是一位長相像猴子的寸頭男生，看了一眼勳章沒接過去：“我們的指揮雖然很帥，但是他很拽的，你就算送他那麽珍貴的東西他也不一定會收，你要想清楚哦！”
陳曦把勳章塞進他的手裏：“麻煩你了，謝謝，你們确實很有實力，我很欣賞也很佩服。”對他們鞠了個躬轉身跑開。
她不知道勳章最後有沒有交到那指揮的手裏，她已經不在乎了，管它現在是在他手裏，猴子手裏，給人踩着玩還是垃圾桶，她都不想收着這枚勳章。
她最感性的時候是聽着這位指揮帶領他的樂團，陳曦覺得他配得起這枚勳章，送給他表示自己對他的敬意，也謝謝他帶領那麽好的隊伍奏出那麽完美的歌曲。
過後的日子陳曦再也沒找過他，直到在他的ins上看到他和師姐的合影，一切已經了然于心，她可以徹底放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