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轉換
【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少年。】
蘇岸恢複知覺的時候,頭痛欲裂。
準确的說,他是被凍醒的。身體蘇醒的直覺告訴自己,他沒有蓋被子,甚至穿的很少,也沒有躺在柔軟的床上,更像是在冰冷的地面。
下意識想要伸展身體,卻感受到了明顯的束縛,少年一下就清醒了過來。腿上和手上都捆着繩子,對于一個過了二十多年普通人生活的蘇岸而言,這真是相當新鮮的體驗。
他想了起來,自己是被趙珍珍迷暈了帶走的。
——那自己現在在哪?
偌大的場地中,随意堆放着廢棄的工業材料,又尚未開封的木箱和染了塗料的大鐵桶,高高的牆壁上開了幾個口,清涼的陽光照射進來,灑在了被捆在角落裏的少年身上。
所以這是個廢棄倉庫了。不論是倉庫內部還是高牆之外,除了偶爾一聲鳥叫,根本沒有半點聲音,而且的嘴上也沒有貼膠布,說明對方絲毫不擔心他的喊叫會招來人,這必定是個遠離市中心和人流的偏遠地方。
身在異國,手腳被綁了個結實,不知身處何地,不知即将面臨着什麽,要說唯一明确的信息,就是趙珍珍肯定給他準備好了足以令他崩潰的“折磨”。
目前唯一可喜的信息,就是整個倉庫裏,除了他似乎沒有別人。
蘇岸試探性地用腳砸了砸地面,空曠的倉庫中頓時有了聲響,但沒有引起任何其他的動靜。
身體可以動,雖然很有些虛脫的感覺,應當是因為藥物後遺症、神經緊張和饑餓,但至少恢複了些力氣。
至少是有了一點可以自救的時間和力量,蘇岸稍稍安慰了下自己,先低頭觀察自己身體的狀況。
自己只穿了一個背心和一條褲子,也就是蘇岸從酒店被帶走時穿的這麽點可憐的東西,手機、錢包甚至連鞋都沒有。真是萬幸,至少趙珍珍沒有把自己剝光。
自從經歷過王東派人來殺自己時手無縛雞之力的事件後,蘇岸知道自己不可能永遠幸運地有人來救,如果完全無法預計自己是否會面臨下一次的危機,那麽最後的舉措就是貼身武器,只能是件極小巧的東西,藏在最不容易發現的地方,這樣,就像現在這種情況,肯定有人對自己搜了身,卻找不到那樣東西。
還在酒店的時候,蘇岸都想過要用,在以為事态不會這麽嚴重的時候,蘇岸還只是想着找手機,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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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珍珍會對自己下藥,是因為她弱女子在武力上可能根本拿他沒辦法,可是現在,蘇岸沒有收到任何藥物的控制,只能證明,蘇岸要面對的不止趙珍珍一個人了。但是他非常,很是感激趙珍珍此刻對他的輕視。
蘇岸埋頭研究起身上的繩子。繩子不算很粗,但打的是死結,根本沒辦法短時間內解開。繩子主要纏繞在四個地方,雙手的手腕和雙腿的膝蓋、腳踝綁在一起,然後手臂和胸膛綁在了一起。都綁得很緊,被綁住的地方根本不能分離哪怕一點,蘇岸甚至能看到捆綁處邊緣的皮膚都在泛紅。
只綁了關鍵部位,并沒有把他全身綁成一個不能動彈的粽子,也沒有把他拴在類似欄杆邊上。應該有輕視也有胸有成竹,根本不擔心他能跑掉。
蘇岸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吃力的将手慢慢挪向褲腰的地方。
他特地改造了所有褲子的腰口,因為通常是雙層以上的布料,腰口處厚實一些也很正常,蘇岸就往裏面縫進了牛皮,結實粗粝的牛皮包裹着一個薄薄的刀片。為了多幾分保障,他在外套的外翻領下面和鞋底都有這麽做,而這樣兩樣,都拉在了賓館。也幸好多做了準備,至少有一樣派上了用場。
慢慢摸索着找到線頭,将線頭拉開,将原本縫住的一道小口子拉開,手指伸進去,将一片薄薄的金屬物夾了出來。
原本簡單的動作在捆綁的前提下有些艱難,但也終于完成了,他拿到了原先藏好的刀片。
因為手腕捆得太緊,雙手有些充血無力,蘇岸咬着牙捏住了又薄又小的刀片,準備先将手腕上的繩子割開。
還沒來回磨幾下,倉庫的大門口忽然傳來了聲響,噼裏啪啦的金屬物碰撞的聲音。
蘇岸連忙将刀片吃力地塞回進口袋裏,倒回地面上閉上眼,依舊裝作昏睡的樣子。
眼睛眯開條縫,偷偷觀察着門口的動靜。
大門被猛地拉開,陽光如同浪潮滾進了陰暗的倉庫中。
明晃晃的光線中,走進來了兩個高大的人影。
看到兩個出現的高大男人向自己走來,蘇岸立即閉上了眼。
雖然在努力調整着呼吸,慢慢緩和成睡眠時的悠長,可是急促的心跳和手心沁出的汗水,卻怎麽也阻止不了。
——
機場航站樓的公共大廳,有旅客行色匆匆地路過前往辦理手續,也有坐在座椅上無聊等候的人們。
陽光從巨大的玻璃窗照入,慵懶地在光可鑒人的地面上鋪開。
“哇,嘉熙,快看那邊那個人!”正在四處亂瞟的一個女孩忽然興奮地叫了起來,拉着坐在邊上的同伴壓低了聲音向她指了個方向。
她的同伴好奇地擡頭望去,正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
一套簡單保守的黑色西裝下,是寬闊平整的肩膀和修長筆直的腿,生生比路過的所有人都高了一大截,那身形光是看着,就已有了非凡的氣勢。
男人戴着墨鏡,墨鏡下露出的,是慘白得近乎失血的膚色,霜雪一般美麗得天成的半張臉。
“天哪,肯定是歐洲人吧,那麽高那麽白……”女孩失神地感嘆道。
名叫嘉熙的女孩也很不平靜,嘟囔着說道:“可惡啊,戴着墨鏡完全看不清,可你看到沒,竟然有那麽高挺的鼻梁,還有那下巴……”
直到男人拉着行李走出航站樓,不少女孩都還沉浸在方才的驚鴻一瞥中。
一直等在車道邊的阿龍終于看到戴着墨鏡的蘇西棠走了出來,連忙上前接過行李,搬上了車。
兩人上車後又等了一會,陸陸續續又走出來了幾個人,看起來彼此毫無聯系的人卻全部上了蘇西棠的前一輛和後一輛車,最後出來的一個年輕男人,則上了蘇西棠所在的車。
三輛車陸續發動,離開了機場。
蘇西棠取下墨鏡,露出整張冷漠而完美的臉,他向阿龍開口說道:“現在把你了解的所有情況都說出來。”
阿龍一邊開着車,一邊講述着自己從被發現跟蹤到回酒店發現蘇岸失蹤的經歷,沒有遺漏任何細節。
蘇西棠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那就的确是趙珍珍動的手了,她是楊立的情人。”
“——什麽!”阿龍驚訝地說道,将車停在了行人稀少的一座公園邊,“那就難怪了,可是她是怎麽知道少爺的身份的?我就說知道少爺身份就沒幾個人,在放出消息送出國留學後,知道少爺進了娛樂圈的就更沒人了,難道楊立知道?那他綁架少爺想幹嘛,威脅老大?”
“你先別急,其實根據我們的臨時調查,這個趙珍珍似乎野心也不小,”最後上車帶着眼鏡的年輕人開了口“除了楊立還和好幾個中天娛樂的股東保持着關系,似乎一直也在調查王酬和老大的消息,所以還不清楚是楊立的計劃還是趙珍珍自己的決定,但現在不是讨論原因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小少爺。”
眼鏡青年拿出手機打開了張圖,遞給阿龍,“我昨天黑了趙珍珍的電腦和手機,發現她搜索了幾個地點,你對首爾的地形了解比我們多,你看看,”扶了扶眼鏡後用補充了一句,“我标注的地點F應該比較可疑,因為那個地方距離市中心最遠。”
“地點F離市中心遠,但不偏僻,那裏是個富人別墅區,但卻是有可能,別墅占地面積大,不同別墅之間又距離較遠,可以用來關人。”阿龍忽然開了口。
自打蘇岸失蹤之後,等待蘇西棠來的阿龍,唯一做的工作就是研究首爾的地形,所有建築區的分布,哪裏繁華哪裏落後。對照着詳細地圖,仔細看了下眼睛青年提供的圖片,阿龍最後開了口:“地點C也很有可能,這裏是一片廢棄工廠區,幾乎沒有人煙。”
“按照往常類似事件的分析,地點F比較有可能,大家都喜歡玩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眼睛青年冷靜地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阿龍皺着眉想開口,卻終究沒有什麽篤定的想法,只得看向一直聽着他們說話的蒼白男人。
“這裏不是中國,趙珍珍用的人也不是中國人,她不會太有安全感,應當會想把人往人煙最稀少的地方放,”蘇西棠很快下了決斷,“我和阿龍去地點C,你和小陳去地點C,讓阿常把其他的地點都找一遍。”
“就老大你和阿龍你們兩個人?”被派了任務的眼鏡青年完全放不下心,“趙珍珍很可能聯系上了金門幫的人啊,我們完全不确定對方有多少人!”
“足夠了,”蘇西棠解釋道,“因為楊立的緣故,我只帶了幾個人過來,絕大部分人還是要守在A市的,這樣的分配已經是最合理的,現在動身。”
蘇岸已經失蹤超過12個小時了,沒人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他是完好無損還是已經受傷,甚至還是已經……
那不可能。蘇西棠決不能接受那樣的可能,哪怕只是個假設。
蘇西棠在接到蘇岸失蹤的電話後,徹夜未眠,淩晨就趕上飛機來到首爾,現在又馬不停蹄地開始尋找失蹤的蘇岸,不論是在應該睡覺的昨晚,還是飛機旅途中,蘇西棠都沒有阖過眼休息。
一閉上眼,就是少年貓咪般的眼和含笑的唇角。一想到少年現在可能處在的危險境地,心底突如其來的狂躁幾乎要淹沒他,蘇西棠險些壓制不住好幾次竄上心頭的強烈戾氣。
慢慢平複下呼吸,看着窗外高遠的蒼穹,蘇西棠回憶起那天的黃昏。少年被用槍頂着走進死巷中,對着他狡黠的那一笑,明明緊張的腿都在發抖,眼神卻倔強得像只頑獸。
那是冒着生命危險前來保護他的少年,他的養子,唯一的親人,不會畏懼他的身份對着他澄澈地笑的人,在每個寒冷的深夜讓他擁抱的人。
到現在,能讓蘇西棠光是想起,冰冷的身體都能浮起溫暖感覺的,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少年。
這一次,換他來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