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玉葉瞧見了宋媽媽,眼淚登時落得更兇了。

宋媽媽瞧着這模樣一時三刻也問不出什麽,轉頭向正亦步亦趨跟着她們的荔香道:“你在門外等着。”

荔香臉色微變,雖聽話地停下了腳,可眼裏還是帶了些情緒來。

宋媽媽才沒功夫搭理她,進了裏屋,将門輕掩,皺眉喝道:“你這丫頭,便是要哭,也要先把事情說清楚了再哭。”

玉葉一個抽噎,倒是止住了淚水,卻是打起了嗝兒來,依舊是沒法子說話。

宋媽媽眉頭皺得更深了,待要再來說話,何婉儀張口道:“媽媽別急着罵她,我來說罷。那個荔香,是太太給四爺的丫頭,太太說不許我跟着四爺去任上,這人是代替我伺候四爺的。若是生下了一兒半女的,以後也是要擡了做姨娘的。”

“這如何使得!”宋媽媽一聽就急了:“奶奶才成婚幾日,怎麽就能塞了丫頭過來,以後生下個庶長子,這朱家可還有奶奶的立足之地!”

何婉儀見着宋媽媽急了,擺擺手道:“媽媽先莫要着急,四爺還沒回來了,等着四爺家來了,且看看四爺怎麽說吧!”

朱兆平今個兒倒沒喝醉,雖是渾身酒氣,但瞧着神思清明,走路也極是穩當。進門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笑,手裏拎着一個盒子,是在路上買的糖炒栗子。

只是棠梨閣裏的氣氛便不怎麽樣了,珠圓正守在廊下坐着,見着朱兆平回來了,忙起身高興道:“四爺家來了!”說完那神色卻是一變,露出哀色來,向裏面指了指,道:“四爺快去看看吧,奶奶身上不舒坦,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了。”

朱兆平神色一變:“如何不舒坦了?”也沒等珠圓回答,轉身大步進了裏屋。

何婉儀果然躺在床上,玉葉正立在旁邊小心伺候着,見着朱兆平回來了,忙面露欣喜,将何婉儀推了推,說道:“奶奶,四爺回來了呢!”

“四爺!”何婉儀忙從床上掙紮起來,喊了這麽一聲,便抿住唇不能言語,只大顆大顆的眼淚珠子滾落下來,瞧着極是楚楚可憐。

這模樣她也是從呂素素那裏偷師來的,只記得她當初恨得牙根癢癢,可朱兆平偏偏最吃這一套,每次交鋒最後都是她挨了訓斥,受了白眼。眼下也拿來試試,且看看效果如何。

朱兆平将手裏的盒子随手遞給了玉葉,在床沿上坐下,兩只手握住何婉儀的肩頭,憐惜道:“你這是怎麽了?別哭,只好好告訴我就是。”

何婉儀卻如何能張口說來,玉葉在旁哽咽道:“四爺,奶奶今個兒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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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兆平見着何婉儀聽了這話,捂着唇眼淚流淌得更是兇猛了,颦起眉頭道:“先別急的哭,先告訴了我再說,這究竟是怎麽了?”

玉葉抹了一把眼淚:“太太說了,不許奶奶跟去蒼桐鎮,還給了個丫頭,說是跟着四爺去任上伺候,以後若生了孩子,便擡了做姨娘。”

朱兆平的臉色當下便沉了下來。

何婉儀趁機撲進朱兆平的懷裏,哽咽道:“四爺莫要氣惱,不讓去便不去吧,我即為朱家婦,留下伺候公婆也實為本分之責,只是,只是我舍不得四爺走。”說着便又哭了起來。

朱兆平将何婉儀從懷裏拉出來,見她雙眼通紅,淚水漣漣,胸前幾陣起伏,末了說道:“你別哭了,起來洗洗臉,還看着人趕緊收拾了箱籠。至于其他的,你別管就是了。到時候我去蒼桐鎮,你必定會跟了我去。至于那個荔香,你也不用管了。”

說着,朱兆平松開了何婉儀,向玉葉道:“伺候好你家主子。”起身便往外頭去了。

等着朱兆平走了,何婉儀才從床上坐起,拿了帕子擦了眼淚,嘆道:“原來裝模作樣還挺累人的。”記起呂素素長年累月便是這般模樣,不禁撇撇嘴,怪道那女人能在朱宅裏漸漸站穩了腳跟,光憑這一點,她就是比不上那女人的。

“去端盆水來。”何婉儀抿抿鬓角,向玉葉道。起身在妝鏡前坐下,看着裏頭的自己眼圈通紅,揉了揉眼心頭不禁泛起煩躁來。她這輩子可是要立志做賢婦的,眼下在夫君面前給婆母穿小鞋,實在是不孝。可若不如此,她真怕走了以前的老路去。默了半晌,何婉儀還是打定了主意,眼下還是先跟去了蒼桐鎮,至于如何做賢婦,還是以後再說吧!

朱兆平從屋子裏走出來,迎面撲來的暖風吹得他酒氣微醺,不禁停下腳,扶着額角晃了晃身子。

“四爺可要喝些醒酒湯?”身側傳來一道柔婉嬌媚的聲音。

朱兆平看去,是個面容陌生的丫頭。

這人原是荔香,她心知四奶奶是不樂意留下她的,心裏不禁有些忐忑。雖說她是太太給的,可她也知道,四爺同大太太素來情分淡漠,太太給的臉面,在四奶奶面前還有些用處,可若是四爺跟前,那便得看老天爺是否賞臉了。于是她便存了心思,瞧着天色漸晚,一雙眼便只盯着通往大門處的走廊。

這樣的眼神,朱兆平并不陌生。他并非稚子,何氏不曾進門前,多是形容婀娜的丫頭在他跟前搔首弄姿,那眼神仿佛蜜罐子,瞧一眼,便恨不得将他溺斃其中。

朱兆平颦眉不悅道:“你哪裏來的,走開!”

荔香忙福了福,笑道:“四爺,奴婢是奉了太太之命,過來伺候四爺的。”說着上前兩步,便探出兩只纖纖玉手來,想要扶了朱兆平。

偏朱兆平踉跄兩步躲開了去,喝道:“滾回你的屋裏去,收拾好包袱,一會兒就有人帶了你回五福堂!”

荔香臉色驟變,只是朱兆平臉色冷得厲害,她又清楚這位四爺不比家裏的其他三位爺,原就是個冷淡厲害的性子,心裏幾番起伏,終于還是轉過身,腳下沉重地回了自家的屋裏。

朱兆平原是要去五福堂的,只是到了路口兒,他悶頭想了一會兒,掉轉頭卻去了妙心堂。

這時辰,朱老太太已經洗漱換衣,預備着安歇了。門外走來丫頭,輕聲說道:“老夫人,四爺來了。”

朱老太太慈眉善目,笑道:“給他說,我睡下了,叫他明個兒再過來瞧我。”

那丫頭卻沒有立刻離去,她素來清楚老夫人對四公子的寵溺,眉眼間籠着淡淡憂慮:“老夫人還是見一見四爺吧,瞧着四爺的模樣,很是有些不妥呢!”

老夫人遲疑片刻,還是笑了:“這兒孫都是上輩子的孽,算了,叫他進來吧!”

朱兆平快步走進妙心堂,妙心堂裏因着老夫人長年累月的吃齋念佛,滿是濃濃的線香味兒。這味道是朱兆平聞慣了的,嗅的一大口,心裏漸漸安寧了下來。

“祖母。”朱兆平奔去床前,扶着床沿跪了下來。

朱老夫人吃了一驚,忙命人去扶起朱兆平,心疼道:“地板上涼,再冰了膝蓋骨可要怎麽好。”瞧着朱兆平臉色不好,又急聲問道:“你這是怎麽了,說給祖母聽,祖母給你做主。”

朱兆平在床沿上坐下,摸了一把眼淚,哽咽道:“祖母為孫兒做主,太太不許何氏跟着孫兒一道去蒼桐鎮呢,說什麽丫頭開臉做了姨娘,可孫兒還沒生下嫡子呢!這以後多出個庶長子,可不是要後宅不安穩。若是後宅不寧,孫兒哪裏還有心操持外頭的事情呢!”

朱老夫人順順當當了一輩子,做姑娘父母兄長疼惜,做妻室,老太爺不曾納妾,獨寵她到了如今。可她再是備受疼惜,平素裏也是聽說過旁的人家,因着姨娘庶子鬧個沒完沒了。當下聽在耳裏,便覺這事兒不妥,皺眉道:“你莫是聽錯了罷,太太素來穩妥,如何會做下這種事兒?”

朱兆平抽噎了一聲:“人都已經叫何氏領到棠梨閣了。”說着扯一扯朱老夫人的衣袖,撒嬌道:“祖母啊,孫兒才剛成婚數日,這就安置了姨娘進來,若是傳揚出去,怕是人人都要在背後說咱們朱家刻薄無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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