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若說都是女子,倒也真是無妨。但常岚見姜青鸾褪下了自己的襪子,還是覺得有些羞澀,對方再是廢王,到底也是執掌過一方土地的諸侯。

“喚阿離來吧。”常岚想收回腳,卻又被姜青鸾按了下來。

将常岚的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姜青鸾一邊摸着她的腳踝一邊問道:“疼嗎?”

常岚點點頭:“有些。”

“府上可有儲冰?”姜青鸾問道。

“才開的府,沒有。”常岚道。

姜青鸾看着這巷子,不過三尺寬,進轎進車都不容易,只得叫女奴來背,不過朝着院落方向喚了兩聲阿離卻無不回應,興許是還在主院等着她們過去。

“殿下去我那院子看看,我在這裏等你便可。”常岚道,這路也就幾丈遠。

青鸾提起常岚的鞋,說道:“我背你出去吧,腳受了傷還是要冷水泡着,等着阿離過來,又得叫太醫,又得準備車馬,麻煩。”

說着,青鸾轉過身,拍拍自己的肩膀,對常岚說道:“上來。”

“這,怕不是妥吧?”常岚更有些羞澀了,自己長這麽大,還沒有被誰背過。

姜青鸾只道她穿着裙子,被人背着總有些失态,于是又轉過身來,将常岚攔腰抱起,符西人做事向來直接。莫說是背,這被抱也是頭一次,常岚有些失措,只愣愣的看着姜青鸾,這符王生得極是漂亮,五官精致,星眉劍目,想着自己竟然被這樣的抱着,常岚竟莫名有些臉紅,乖乖的将臉埋了下去。

“也沒什麽不妥。”姜青鸾抱着常岚往她的院子而去:“公主是心懷天下的人,別拘于小節,而且你我同為女子,肌膚相親也是無礙。”

姜青鸾說的全對,常岚倒無話可說,索性被姜青鸾這樣抱出了院子,院內還好,僅阿離一人在那裏。

“阿離,給你主子準備點深井的涼水,再叫個大夫過來,我把人帶屋裏坐着。”姜青鸾不客氣的吩咐道。

一會涼水便到了,阿離來了自然是由奴隸來伺候,将常岚的腳泡入冰水後,阿離再不敢亂走了,乖乖的站在門邊等候着使喚。姜青鸾坐在常岚邊上,此時再回想剛才那一幕,方是覺得是有些尴尬,常岚的宏圖大志都還沒有說完。

“殿下笑什麽?”常岚道。

“沒什麽。”姜青鸾解釋道,但真實的想法又不可明說,只好找一借口道:“若今天抱着公主的那一幕被太子看到了,估計公主又少不了被斥責。”

“不怕。”常岚說道:“沒被他少說。”

少傾,常岚倒是反應過來了青鸾言下之意,姜青鸾尋常打扮在這裏看起來與男子無異,而自己卻還未出閣,真被外人看到了,指不定在天平流言又不知道傳成什麽樣。

“泡了腳,舒服些沒。”

常岚試着動動腳踝,感覺要比才扭時稍好了,于是将腳拿了出來,阿離忙為她将腳上的水擦盡,誰知姜青鸾又将常岚的腳捧了過去。

“殿下!”

“上藥。”姜青鸾說着從懷裏拿出藥膏,這是上次自己腳受傷後常岚給的,說來倒是緣分,傷都傷到一塊了。

“怎麽,公主不好意思?”姜青鸾打趣道,說着又将藥膏敷了上去。

“這是下人做的事,殿下何必親自動手。”

姜青鸾擡頭一笑,春風和煦,道:“今日開始我就是公主客卿了。”

“殿下在我心中,還是符國之主。”常岚如實說道。

“那也要在符地才是主,在這裏我便是客了。”姜青鸾又檢查了一下,藥塗的很是勻淨,他又轉頭去給阿離交待:“一會大夫來了應該還會開藥,想來宮中的都是好藥材,但這也不是什麽大傷,讓大夫不要包紮,明日開始換熱水泡。”

“奴明白。”

“殿下懂醫術?”常岚也有些好奇。

姜青鸾的手放在膝蓋上,也是無奈的笑了一下,她哪裏是懂醫術,當年親征西方諸國,一去就是三個月,自己也受了不少傷,久治自然便成醫了。

“只懂些外傷的。”姜青鸾道。

不知道為什麽姜青鸾臉上寫着難過,常岚自然也不好多問,于是換了個話題說道:“有兔那奴隸看殿下的樣子是想留着?”

姜青鸾點點頭,雖然常岚換了個話題,那有兔依然是那場征西之戰的犧牲品之一。

“那奴隸是符西人,手腳也利索。”姜青鸾說道。

“明日我差人去宗伯處取他的奴籍。”常岚說道:“說來他是怎麽找以那藍色布料的?”

既然又回到了奔牛案上,姜青鸾又給常岚大致講了一下那藍布的來源,有兔身體養好了些,便又回到了東郊,從頭到尾演了一次那日發現牛的經過,也正是這一路的解釋他們在樹下尋到了那藍布。

“所以,這事,是下京人所為了?”常岚問道,東宮那邊的打探的結果她早已知曉。

姜青鸾眯起雙眼,她一符國人,幫着調查一下真相也就罷了,若是要挑出國與國之間的問題,還是覺得不何時宜。

“孤這就不知了。”

常岚見姜青鸾又開始裝傻,便知她還是有所保留,也不便多問,又叫了阿離上了些茶水,二人只又聊了些風花雪月,常岚天之嬌女,姜青鸾至少也受着正統的中原教育,若說詩書、歌畫兩人也能相談甚歡。

兩人聊了前朝的大書法家王義之,聊了中原的歌舞及草原的歌舞,二者之間又是如何又在異中求同,說到齊國的櫻花絢爛,也談到了日初國的日出傳說中甚美,這一聊卻是聊到了月亮升起,如果不是阿離提醒估計又得聊及在半時辰。

最後離別時,姜青鸾還有些不舍,不過又才反應過來兩人的院子也就幾丈遠,這才欣然回了自己的院子。

“國君還舍得回來呀。”巴勒坐在院裏,跟前放着一個酒壺。

姜青鸾這才想起,與常岚相談甚歡,這都忘記安排巴勒和有兔的晚飯,不過見到巴勒身前的酒,倒也不再操心,這世間誰餓死也不會餓死巴勒。

“嗯。”姜青鸾應了一聲,直奔主屋。

巴勒也提着酒壺跟了進去:“難得我家殿下舍不得回家,在大辛跟了您五年,哪次不是早早回了屋子。”

“與公主多說幾句罷了。”青鸾說道,同時她看着自己這屋,常岚确實在房間上諸多用心,獸皮的裝飾,符地的酒具,倒是多了幾分家鄉的風情。

巴勒的表情突然也溫柔了起來,他爽朗的的笑了兩聲,灌下半壺酒,道:“國君,五年了,第一次見你神态如此放松。”

姜青鸾看向巴勒,卻又埋下了頭,她也沒有想過今日巴勒會用神态輕松四個字形容自己,不由的她又向隔壁的院子看去,常岚确實給她瀕臨絕望的生活添加了一絲色彩,就像天平城五月的天空,那空空如野的藍,多彩了起來。

“喝你的酒去吧。”青鸾盤坐在地,她雙手放在身後支起自己的身體,看着天花板道:“孤累了,讓院裏的女奴備些熱水,你,也退下吧。”

姜青鸾已經好些年沒有這樣說話了,巴勒指着她,本想調侃兩句,但還是回收了手指,那不就應該是他的王應該有的樣子嗎,于是在左胸上用力拍了兩下,挂着粗狂的笑,提着酒壺洋洋灑灑的離開了。

天平城裏有多少人得意就有多少人失意,有多少人做着美夢便有多少人在床上輾轉。今天失眠的人竟是大司馬霍顯,今天與太子密會之後,下京的事一直放在他心上,天下諸侯十六國,與大辛相臨的無非北邊的上京、西邊的符國,南邊的成國及東方的上洛,成國稱霸南方,為了維持南方的霸權也無心招惹父國大辛,符國偏遠,一心西征,也不形成危險,上洛雖然強力鼎盛,但丞相卻鐘愛經商不愛打仗,唯獨上京與下京常年不和,殃及大辛。

而如今真如太子推測,這上京在天平城中動手,問題便沒有那麽簡單了,大辛與上京如父子一體,剛好制衡下京,下京便不敢輕舉妄動,可如今竟然反常的在天平中祭祀大典裏下手,說明下京已是有備而來。諸侯混戰,時而為敵,時而為友,不想便知下京怕是有了盟友,而作為大司馬的他,不得不面對的可能将是新的一場戰鬥。

霍顯翻身而起,仆人們不明所以,迅速送上了披風,緊跟着他的腳步,霍顯直直的走到了議事的房間,一把拉開九州四海的地圖,他看着遼闊的疆域,那些躁動的諸侯國,忽然在他的身後一根閃電從天而降,撕碎了夜,即将被撕碎的或許還有這個天下的平靜。

“來人。”

仆人快速走了上去:“大人,請講。”

“明日請長公主來府上一聚,另外叫上春陽君、上造邱成及龍牙軍将軍三人。”

“喏。”仆人見霍顯神情就知道有大事出現,又問道:“可是密室相會?”

霍顯點頭:“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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