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也不是那個意思啊。
易初語連忙擺手,解釋:“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覺得這樣會打攪你。”
“不會。”肖楚言繼續說:“萬一你出了什麽事,不也需要我們警察來處理?”
易初語遲疑。
肖楚言兩手插進口袋,口袋裏的照片露出一個小角,他沒講話,客廳寂靜得能聽見挂在牆壁上的時鐘的滴答聲。
幾年沒見,剛見面就麻煩別人,似乎不太好。
暗暗斟酌了事态的嚴重性,易初語決定聽從肖楚言的意見,不能再在家裏呆着,不安全。
“那你能順路送我到附近的酒店嗎?”易初語擡起頭看向他。
“怎麽,還信不過我?你安一百個心,我對你沒意思。”肖楚言一字一句,冷言冷語。
話音剛落,易初語愣怔。
她垂頭看着他褲袋裏的照片,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一竄而過,她捕捉不住。
氣氛有些微妙。
也許他只是想幫助自己而已,別多想了。
易初語看着肖楚言将照片整齊地放在茶幾上,抿了抿唇,柔聲道:“那今晚就打擾了。”
她進房間将東西收拾好,跟着肖楚言下樓。
這次,肖楚言沒有幫她開車門,自顧自地進了駕駛位,關車門的聲音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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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初語隔着車前玻璃跟他對視了一瞬,肖楚言的眼眸很黑,像這漫漫無邊的黑夜,讓人參不透,亦讓人沉溺其中。
手上的袋子越攥越緊,易初語慢吞吞地過去打開車門進去。
沒話講,車內一直安靜如斯。
将近半個鐘,車子駛入一家高級小區,進去要刷卡,比起她那連個監控都沒有的小區,實在是好太多了,也很安全。
下了車,易初語跟在肖楚言身後,在地下停車場七歪八拐最後搭乘電梯上樓。
她跟着肖楚言走到一家門前停下。
肖楚言按密碼,門打開。
肖楚言的家很整潔,也很寬闊,客廳的陽臺一扇落地窗,能看見對面靜靜流淌的河流,河面映着路燈的光亮。
肖楚言領着她走到一間客房前,“你睡這。”
易初語有些局促,從剛剛到現在,她一直都在麻煩肖楚言,沒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好,就算是以前的同學亦然。
她想了想,舉着手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很随意:“我在這住一晚,再加上今晚吃晚飯的錢,給你轉300行嗎?感謝你收留我。”
此話一出,靜谧的客廳變得更加無聲。
她的心跳頗有加速的趨勢。
就算她再如何笨拙,都知道現在這個氛圍很不對勁,一股透心涼的氣在體內徘徊。
她已經很久沒有和人有過這樣的牽扯,而且還是以前的同學,刻意保持距離,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吧?人人都怕麻煩,不是嗎?
肖楚言強扯出一個微笑,吐出的字眼,像是從冰箱彈跳出來,帶着一股涼冰冰的氣。
“易初語,你什麽意思?”
就算不去看他的眼神,也能猜到他現在的表情。
易初語鼓足勇氣擡起頭,望進他的眼裏。
“就是不想欠你太多。”
不管是什麽身份,她都不想欠任何人,尤其是人情,這種難以講清楚的東西。
肖楚言冷笑一聲,沒出聲,也沒有拿出手機收她的錢,徑直走向對面的主卧,打開門,進去。
門“砰”地一聲關上。
聽着身後的聲響,易初語被吓了一跳,身體抖了抖。
她低頭看着手上的黑白條紋袋子,拇指輕輕摩挲着食指。
她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麽?
保持這樣的動作,持續了将近五分鐘。
身後的門打開了。
但是沒有腳步聲。
肖楚言清冷的聲音在這空間回蕩。
“浴室就在你前面,要洗澡自己去,我房間有浴室。”
說完,他沒等易初語的回答,又關上了門。
肖楚言的意思很明顯,今晚他不會再出來,兩個人不用再見面。
易初語打開旁邊的客房門,打開了燈,看着純白的床單,一張書桌和衣櫃。
房間很簡潔。
将衣服拿出來,易初語去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關了門。
躺在床上,看着淡淡的月光投射進來,鋪了一地的柔軟。
希望陳柔萱的事情能盡快解決,找到真正的兇手,還她一個清白之身,也能告慰陳柔萱的在天之靈了吧。
疲倦漸漸襲上心頭,易初語閉上眼睛,放空腦袋。
翌日,晨曦照射進來。
易初語猛地從床上坐起,雙手攥緊被單的邊沿,驚恐地看着前方地牆壁,一頭柔順的黑發披散下來,劉海貼着滿是汗珠的額頭,身體還哆嗦着。
大口大口地喘氣。
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噩夢了,怎麽剛剛又夢到了。
具體的她記不清,模模糊糊的,好像一屋子裏都是血,滿地狼藉,有人躺在地板上。
會不會是因為陳柔萱,身邊的人突然慘遭殺害,她才變得神經敏感?
才會夢到這些可怕的事情。
緩了好久,易初語驚慌的心平複了不少。
她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汗,下床。
旁邊的衣櫃上貼着一塊全身鏡。
易初語站在前面,看着自己淩亂的頭發,眼裏還藏着驚魂未定的慌亂,在桌上的袋子裏拿出梳妝用品。
一梳,梳到底。
易初語的手僵在半空中,剛剛耳邊響起一個人的聲音,很模糊,也聽不清。
Ta說了什麽,語氣好像很溫柔,竟然讓她有種心安的暖意。
易初語就這麽坐在全身鏡前,呆呆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和很多個日日夜夜一樣,仿若丢失了自己。
推開房門,一股濃濃的的早餐味道飄來,是荷包蛋的香味。
走到餐廳,肖楚言正背對着她,站在餐桌前,身體微微弓起,身姿在和煦的陽光下美好得像一幅畫。
那麽生動又真切。
易初語沒動,就站在他幾米遠的身後。
肖楚言轉過身,慵懶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淡淡道:“去洗漱,準備吃早餐。”
他的态度又回到了剛見面的時候,昨晚帶着怨怒的他仿佛從未存在過。
“好。”
易初語答一聲,進了浴室,簡單地洗漱完,推開浴室門出去。
餐廳內,肖楚言和易初語相對坐着,兩人各自吃面,誰也沒出聲。
肖楚言淡然地看她一眼,伸出手,卻停在半空中。
易初語不懂他想幹嘛,怔怔地微微張開嘴。
肖楚言的手在距離她幾尺前,慢慢握成拳,縮回去撐在餐桌上。
“你擦擦嘴角。”
反應過來的易初語趕忙低着頭,右手手背擦過嘴角。
一截小面條。
好尴尬,她好想挖個地洞藏起來。
所以,他剛剛是想幫她擦嘴角嗎?
許是作為警察的習慣,吃早餐的速度也比常人快,易初語還沒吃完半碗面,肖楚言的碗已經一幹二淨了。
擱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肖楚言放下手中的筷子,掃一眼手機屏幕,接起來。
肖楚言沒有避嫌,就坐在易初語的對面講電話。
易初語低垂着頭,放緩速度,細嚼慢咽,生怕自己吃東西發出多餘的聲音,打擾到對面的男人。
他的嗓音低沉渾厚,在這不大不小的空間裏回蕩着。
“什麽,你說夏巧凡這兩天都不在家?馬上聯系她身邊的人,務必在這兩天內找到她。”
易初語聽着他的話,筷子夾着的面條掉落回碗裏。
夏巧凡怎麽會在這兩天都不在家?她不是應該好好呆在家裏更新新文才對嘛?
她明明記得她們兩個近期在連載的小說都上了頻道的推薦榜,按道理來說,她應該會将心思都用在更文上,怎麽會這麽有空出門?
肖楚言挂了電話,手機在手心裏轉了兩圈,問:“你知道夏巧凡會去哪裏嗎?”
“我不知道,我跟她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
“我知道了。”
易初語将最後一撮面條吃完,收拾碗筷。
肖楚言沒動,繼續低着頭看手機,任由她收拾。
易初語将碗筷拿到洗碗盆裏,開了水龍頭,開始洗碗。
洗好後,易初語抽了一張紙擦手,猶豫半天,才說:“你們懷疑她嗎?”
“結果還沒出來,現在任何人都不可能一清二白。”
易初語有些忐忑,“也是,現在任何人都可能是兇手。”
肖楚言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的手指僵住,沒回頭,也沒出聲,徒留一個後腦勺給易初語。
她沒想要肖楚言在沒找到兇手,也沒任何證據證明她的清白之前,毫無條件地信任她。
他們只是時隔幾年未相見的高中同學,他怎麽會有義務來幫助她?甚至盡全力地維護她?
這些統統不可能。
她活了那麽多年,孤僻又笨嘴拙舌,一直呆在自己的世界裏,鮮與人交流。
可她也清楚,現在兇手鎖定在左撇子身上,但她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作為警察,更是如此,她還是跟陳柔萱有過過節的人,更應該作為重點觀察對象。
易初語越想越平靜,竟完全能接受現在的狀況。
她沒動,他也沒動。
時間靜止了似的。
肖楚言緩慢地轉過來,左手搭在椅背上,與她面對面。
俊朗的臉在她的影子下。
“我從未懷疑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