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互通心意
“你可看過我的《夢醒錄》了?”
“翻閱過一二。但是我,不是有意觸及你隐私。你若介意,我當下便可還你……”
蕭景琰與梅長蘇并肩躺在床上,聽着燭火啪啦,說着心底的話。
“倒也不必……我只是想問問,你,是何感覺?”
蕭景琰不解,“何意?”
梅長蘇的睫毛輕顫了顫,“書中,我把我的感情描寫得明白。你可會覺得我……惡心?”最後兩個字,他吐露得甚是艱難。
“別這麽說自己!”蕭景琰的聲音沉了下去,“我永遠都不會覺得你惡心!若真要說,那也該是我……該是我蕭景琰,肮髒透頂。”
“我對你懷有摯友之情,懷有君臣之情,但也懷有,世人不容的風月之情。初時我雖不自知,但這些髒髒心思,早已在我心底萌芽生根,以致後來,在失去理智之時,不是對你拳打腳踢,而是選擇對你瘋狂占有。要說惡心,那也該是我。”
“景琰你!……”梅長蘇想說些什麽,卻突然停住了,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放緩自己的語氣,“愛,是人世間最美好的感情。我,從未因為愛你而覺得自己髒髒,也不會因為你對我的感情,而覺得惡心。”
【那時我看着他緩緩轉過身來,眼中是滿溢的不可置信,恰似此生已盡,一眼萬年,然後,他就這麽直直地飛奔過來緊緊抱住我。抱得生疼,抱得要勒進我的骨裏去,抱得可以碰觸上我的魂魄。聽着胸膛裏心髒跳動的急速鳴響,聽着風聲掠過引起的嗡嗡耳鳴,聽着他說“一年不見,你想與我說的,竟只有這些?”
我想,我這輩子,可能再也不會像喜歡景琰這般,喜歡上別的人了——
因為喜歡他……已耗費了我一生的力氣。】
蕭景琰想及梅長蘇自錄中的那些話語,呼吸一頓,只覺心頭湧上的,是滿漲的酸澀,是想要落淚的感動,也是萬千心意得到回應的欣喜。
“我對你,也是同一種感情。”他專注地凝視着那人的雙眼,即使知道那人看不見,但他相信,他會明白自己蘊含在目光裏的心意。
【小殊,我喜歡你,喜歡了很多年。你,是不是,也跟我是同一種心情?】
“我愛你,比親人更愛,比愛人更親。你對我而言,不是簡單的君臣,不是簡單的宗親,不是簡單的知己,更不是簡單的愛侶,而是我此生難再遇,深情不可負——早從心底認定的這輩子唯一的靈魂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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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他一直想要說出,卻未得機會吐露的告白愛語。
梅長蘇一顫,握緊他的手。
在他記憶裏,蕭景琰很少說情話,可這一次,卻許得像是此生不變的諾言。
良久後,他低沉的聲音才從蕭景琰懷裏傳出,“……好。”
只這麽一字,便已塵埃落定。
蕭景琰抱緊他,眼眶微紅地笑了笑,聲音低沉而又溫柔。
他也說,“好。”
夜風微涼,心意滾燙。
踏過一載茫茫風雪,他們終得靈魂擁抱。
雖是半夜,但梅長蘇昏睡了一整天,這會兒一點都不得倦乏。他任由蕭景琰抱着,眉眼溫潤,享受着難得的缱绻溫存。突然,他似是想起了什麽,轉過頭問道,“你可還記得當初,你是為何疏遠我?”
蕭景琰抱着他的雙手一僵,卻并不打算回避這個話題。本來,他就是打算向梅長蘇自我剖析,盡力贖罪的。他加大了懷抱的力度,下巴在梅長蘇的脖子上蹭了蹭。
“之前,我一直以為你是惡靈歸來,所以才會對你不理不睬,惡語相加,甚至,淩辱折磨。我知你一時間難以相信,而我……”他苦笑着搖搖頭,“今日想來,我也很覺奇怪,當時的我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想法。”
“惡靈歸來?”梅長蘇似是不可置信地反問。
“恩……當年,我以半生壽命向國師相求,求一魂歸來,然而,他說,縱使故人歸來,也有可能面目全非。我初時不甚在意,可自你真的歸來後,瞞我欺我,又不信我,心中隔閡漸生,如此,我反倒信了那些野書的連命說辭。”
“連命……”梅長蘇喃語着,“這,我似有耳聞。”
蕭景琰吻了吻他的眼角,“你忘了?你的自錄裏,有過只言片語的記載。”
梅長蘇猛然想起葉懸當初與他說的那些話,醒悟後,他悵惘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你笑我傻也好,笑我癡也好。當時,我是真的個心如死水,萬念俱灰,只想着,一杯鸩酒自了後,到黃泉向你親自賠罪才好。”
“你!……”梅長蘇本并無波瀾的心情被這句話掀起萬層波浪,他一急,卻又不知該罵那人什麽好,一頓後,只能恨恨地吐出四字,“你大爺的!”
這句髒話,還是他從藺晨那兒學來的。
“你若就這麽死了,可對得起當年我的一片苦心?就算你在黃泉路上親自向我賠罪,我也是直直上了奈何橋一碗孟婆喝得一幹二淨,與你此後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蕭景琰輕笑了笑,拍了拍那人的背,以示安撫,“是啊,我那時就是這麽想的。所以,再愧疚不安,再難過憤怒,我還是堅持了下去,想着,一定要為你被惡靈奪舍而報仇,也一定要,還你一個太平盛世清明天下。”
“……只是沒想到,本想為你報的仇,最終還是報到了你身上。”
他苦笑着,搖了搖頭。雖然而今講的輕淡,但這一月來所有流淌過四肢百骸的懊悔自責,所有灼燙過皮膚血管的煎熬痛苦,淺淺語意又怎能敘盡?只有經歷過的人,方可知其中艱酸心情。
當初藺晨把《夢醒錄》給他那會兒,他就是這樣的心境。在大營裏挑燈看了一整夜,怔了一整夜,也哭了一整夜。那晚,似是夏雪吹梨花,一夜盡白頭,他把一生的淚,都交付了書中那人。
梅長蘇感覺到身邊人突然的安靜,心裏一緊,他開口說道,“其實當初,我多少還是感知到你的疏遠的。”
“無論是一開始的無意,還是之後的故意,我多少,還是感覺到的。但我想着,你是蕭景琰,是梅長蘇和林殊此生不變的摯友,你會理解我的,會明白我的。所以,我一邊想着為了你好,為了你的天下好,一邊又什麽都不說,只盼着你能信我,讓我為你處理好一切。”他笑着搖搖頭,“只是現在想來,當日的我,還是太過自私了。想要你給予全然的信任,但自己,卻一點信任都不肯付出。”
【我一直都是信任景琰的。但是信任是一回事,放心,又是另一回事。我放不下心……因為這是他的天下,所以,我放不下心。】
《夢醒錄》中的句子劃過蕭景琰的腦海,他沉默着不語。
“不過幸好,我們都醒悟未晚。”頭一次的,梅長蘇吻上了他的面容,清清涼涼的,不帶情欲,倒是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
“風雨飄搖,千帆過盡,雖一身傷痕累累,但終得一宿光明。”梅長蘇貼着他的額頭,緊閉的雙眼上輕顫的是纖長的睫毛,“如此,一切已是值得。”
為了并肩共看的熹微天明,他們争吵過,懷疑過,傷害過,隐瞞過,欺騙過,所有該做的,不該做的,他們都做盡了。
但幸好,歷經重重苦難,一路磕磕絆絆,跌跌撞撞後,他們終于迎來了未晚的徹悟,迎來了未晚的擁抱,也終于迎來了未晚的,永夜初晗凝碧天。
就算只為了這麽一次,只為了這麽一次攜手共看遠山天明,所有的艱辛,所有的困苦,所有的折磨,都已值得。
蕭景琰慢慢笑了笑,笑聲從他的靈魂裏發出,從他的心房裏發出,從他的胸膛裏發出,從他的喉嚨裏發出,從他的嘴裏發出,從他的眼裏發出,不刺耳,不艱澀,帶着大徹大悟的釋懷,帶着失而複得的慶幸,像是無人尋蹤的深山野泉,一路清響着從靜波老潭流向煙火人世,泠泠似弦,淙淙如樂,撫慰熨帖着兩人褶皺橫生的疲憊心房。
“是啊,幸好,一切都未晚。”蕭景琰的笑聲漸漸輕了下去,但那笑意仍殘留在他溫柔的神情裏,仍殘留在他身體的每個細胞裏,仍殘留在他懷抱着梅長蘇的雙手裏。
十多年未見,縱使有梅長蘇那兩三年的适應,但當那人真的以故人身份歸來,那些時光造就的罅隙,性格不合造就的矛盾,又豈是那麽好磨合的?
他們或許的确走了一條彎路。
但其他大路,也未必會多坦蕩平敞。
只要,結局是好的,這便足夠了。
他們還在一起,還在一起絮語挑燈花,還在一起相擁待天明,這,便足夠了。
哪怕五日後,執手相別,生死未蔔,那也……
蕭景琰閉上眼,嘴邊無意中瀉出呓語,“那也,夠了。”
“什麽夠了?”梅長蘇安安靜靜地問他。
蕭景琰一愣,睜開眼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無意中說出了心底的想法。
“……現在能和你好好地躺在一張床上,沒有隔閡,心扉洞開,就算此行生死難料,我也沒有什麽好憾悔的了。”他握緊那人的手,忠實地說出所有。
“別說胡話!”梅長蘇輕叱了他一句,反握的手緊了緊,“當年你可是大梁鼎鼎有名的大将軍,這一仗若打輸了,你讓大梁顏面何存?”
他頓了頓,“而且你別忘了,除了這天下,還有我在等着你。說好的,還我一個大梁盛世,還我一個,有你作陪的餘生。你,這是想賴賬?”
蕭景琰笑笑,吻上那人的眼角,“蘇先生勢傾朝野,在下哪敢賴賬?”
這一下,連梅長蘇也不禁笑了笑,眉眼溫潤,恰如水蓮花在低頭的一剎那,清落的笑。
蕭景琰看得呼吸一滞,只覺得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沖動湧上下腹。他深呼吸幾口氣,壓抑住那不适時的欲望,一邊裝作自然地開口,“那麽,你可是做好了決定?”
梅長蘇一愣,“什麽決定?”
随即他方才想起,蕭景琰初時與他提起的那兩個治療法子。
“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不知?”他的聲音淡淡的,但終于懂得用心傾聽的蕭景琰,這回聽出了其中潛藏的緊張。“你以為,我會舍得讓你放血?更何況五日後便是反攻,不能有半分差錯。”
蕭景琰抱緊了他,“既然如此,那我跟藺晨說聲,明日便先開始治療吧?”
梅長蘇雖面色坦然,卻還是僵硬地點了點頭。
蕭景琰不自然地咳了一聲,轉過話題,“有一件事我忘與你說了,庭生的長林軍現下與我等皇城軍已成友軍,共擊北燕,收複大梁。”
梅長蘇果然一愣,随即緊緊揪住蕭景琰的中衣,“這是怎麽回事?”
“先前,便是庭生與我聯系,布局救你。他說當初是沈承以他筆跡誘你北上,他從不曾,想把你卷入這戰事糾葛。後來北燕入主中原,在各州都安插了不少眼線,祺王府更是他們監督的重點。是以,他為了降低北燕對你的關注和戒心,不選擇私自放你出府,而是把你安置偏僻廂房,遣去相關仆役,并且與我暗中聯系,讓我趁機救你出去。此次行動,若沒有他的幫助……”蕭景琰搖了搖頭,雖然梅長蘇看不見,“恐怕不會如此順利。”
【——先生,留下你不是我本願。再等等,再等等你就可以出去了。】
梅長蘇心中五味雜陳,神色悵惘難測。原來,庭生所言,是此意……
“在與我書信聯系的過程中,他向我表明,待你成功脫離祺王府後,他便會向北燕反戈一擊,結盟我軍。”蕭景琰頓了頓,“他與我說,他只欲反叛,但從未想過棄國。反叛不過是換了個皇帝,在他眼裏算不上什麽大罪。但棄國,已超出了他的底線限度。呵……”他輕笑了笑,“他還說,若他謀逆成功,登基稱帝,他非但不會殺我,不會殺一個皇家子弟或朝中舊臣,反而,他還會尊我為太上皇,并且保持皇族原有爵位、大臣原有官位不變。我當時聽了,真是又氣又好笑。這孩子在想什麽,我倒是不明白了……”
“庭生他……或許是天性追求權力,卻又被心中親情所絆,狠不下心下毒手。”梅長蘇語意淡淡,卻聲音輕顫。
直至此時,他才終于明白蕭庭生,才終于明白這個名冠天下驚才絕豔的祺王殿下,當初究竟把怎樣的一顆心剖給了他看。
“或許吧……”蕭景琰輕微點點頭,眉目間的疲憊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對孩子操心不已的再普通不過的父親,“我平生最無法饒恕的便是背叛。但現在,我竟不知該拿他怎麽辦好……反叛謀逆之罪他難辭其咎,北燕侵華他多少也有責任,可共禦外敵,抗擊胡虜,他亦身先士卒,立下大功。是恕是罰,我實在拿不準主意……”他捏捏梅長蘇的手,“你不是最愛出主意嗎?庭生也奉你為半個父親,你說說看,你是如何想的?”
室內乍時安靜下來,梅長蘇閉着眼,呼吸平穩,一副快要入睡的模樣。但蕭景琰知道,那人還沒睡——被他覆在掌心的那只手,屈起了。
現下已近值半夜,屋外連咕咕的蟲鳴聲都在荒涼寒風中淡了下去,似是那蜷縮在草叢涼露中的蟲兒也困得要入睡了。梅長蘇靜了很久,蕭景琰也不急,只抱着他不說話。
“我……”不知過了多久,梅長蘇終于開了口,逃逸出來的卻是不受控制的一聲長嘆,“……我乏了。”言下之意,其實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人說到底,終究還是情感動物,少有人可不受私情影響。縱使浩然正直如梅長蘇,縱使一心想要遵守王法,但他心中也難免有些感情牽絆——比如蕭景琰,比如藺晨,又比如說,蕭庭生。那人,畢竟是祁王的遺腹子,是故人在這世上留傳下來的唯一血脈。而且……
梅長蘇的睫毛如翼般輕顫了顫。
【——對我來說,你們才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是我最不想失去的人,是我,最愛的人。】
那人,畢竟還是他們,雖不是血濃于水卻更勝骨肉至親的親人。
蕭景琰收緊了攬着他腰的雙手,抿唇點頭,“夜色已深,是該睡了。你,好好休息吧。”
“你不睡?”
蕭景琰輕笑了一聲,“明日我與衆将尚有許多戰略細節需要商榷,今日恐怕免不得要‘勞神費思’一番了。”
梅長蘇點點頭,“那我先睡了。你記得別累着自己。”
“我知道。”蕭景琰的聲音有些促狹,“畢竟明晚,還有一場‘大仗’要打呢。”
梅長蘇聽罷,卻是止不住地咳起來,拒絕了蕭景琰的安撫,他轉過身去,一點點地發出綿長的呼吸聲,看似是真要入睡了。蕭景琰沒再鬧他,只低低一笑,然後掀被下床。先是幫梅長蘇細心撚好了被角,防止冷風侵入,然後再拿過挂在架上的大氅,披在身上。
他走至桌邊,掐了掐燭焰,見火光仍旺,便拉開椅子,端直坐下。現下已由秋季向冬日過度,處于北境的冀州自然冷得很。蕭景琰往掌心哈了一口熱氣,又搓了搓手,屋內略寒,看來明日得吩咐人添些火盆了。他一邊這般想着,一邊徐徐展開因多年摩挲而輕薄如紙的羊皮地圖,邊上放着的還有一本早已被墨筆寫滿批注的《七略》。庭生趁北燕不注意,現已偷偷趕往揚州豫州邊界。而五日後,他要做的便是發動突襲,往南進攻,與庭生北上的軍隊圍成一個包圍圈,把北燕死死地控制在有限地域裏。
然而想的順利,操作卻不簡單。蕭景琰按了按額角,收回腦中漫無邊際的浮思,把全部心力集中于手上的工作。
這一坐,又是一夜。
藺晨大清早推門而入時,熹微晨光在嘎吱的聲響中蹑手蹑腳地踏進了靜谧的房間。蕭景琰昨夜只睡了一個時辰,這會兒夢淺得很,一驚便醒。他揉揉眼,輕聲嘀咕了一句,然後開口問道,“藺閣主,你怎麽來了?”
藺晨卻甚是古怪地看着他,一會兒偏頭瞅瞅正躺在床上好夢安眠的梅長蘇,一會兒又皺眉盯着只披一件大氅在桌椅上委屈了一夜的蕭景琰,“你倆……”他走近幾步,忍不住詢問道,“你倆還沒把事談好?”
見蕭景琰一副愣怔樣,藺晨眼睛一轉,看不出是幸災樂禍還是覺得難辦,“還是說,昨晚你們談崩了?”
蕭景琰難得好心情,頭一次與藺晨對話卻仍心平氣和。他只淡淡搖了搖頭,眼角眉梢是輕柔如陽光的笑意,“沒有,我與長蘇昨晚徹夜相對,交心而談,甚是惬意。”
也甚是,濃情蜜意。
蕭景琰識相地把這句話在藺晨面前咽了下去。
藺晨挑挑眉,“那你怎麽一晚上還睡在椅子上?”
“不過是尚有要務要處理,一時間忘了時間,睡過去罷了。”蕭景琰走至床前的架子旁,換上常服,“你昨日與我說的那法子,我已與長蘇聊過了。”
藺晨呼吸一促,“他怎麽說?”
蕭景琰看了看身旁安睡于榻上的梅長蘇,目光溫柔,連穿衣系帶的動作都緩了不少,“他同意了。今晚,便可開始第一次治療。”
“……”藺晨一時沒說話,只靜靜看着站在床邊的蕭景琰和躺在床上的梅長蘇,目光沉沉浮浮。良久後他才無悲無喜地淡淡開口,“同意了便好,我這就去準備準備。”
說完,他踏出門去,又似是想起了什麽,突然停止腳步,轉身問道,“你今日商量完軍務就來找我,我尚有一些事情要向你交代清楚。”
蕭景琰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窗外,一樹橫枝,鹂鳴宛轉,黃莺盤繞;室內,清光灑地,水色搖曳,身邊人,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