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想他了
現下已近秋末了,蟲浴之法做了四五個月,效果在一天天地減弱。昨兒藺晨問我還疼不疼,我說疼還是疼,但與先前那陣子相比,現下尚可忍受。他沉吟了好半晌,才告訴我,或許再有一月,一切就可結束了。
“那我可否即刻啓程前往金陵?”
半年多未見,至今還未告訴景琰我已蘇醒的消息,心底不是不歉疚想念的。
只是而今這副病骨沉疴的模樣,實在不能讓景琰見到。藺晨也說了,在藥療真正結束前,誰都不能預料會不會發生什麽突變。
他還說,在冰火兩重天的痛苦裏活了下來的,我或是這世間第一人。
我笑笑,“好不容易幫景琰奪得了這天下,我自然要親眼看看這錦繡如畫的大好河山,看看這由他治理得井井有條的太平盛世,如此,才會死也安心啊。”
藺晨瞪了我一眼,咕哝了一句。我倒是沒聽清。許是在怪我嘴巴不幹淨吧。
這幾月以來,藺晨封鎖了外界所有的消息,說我是一知道就會止不住操心的人。一開始我也央過他,甚至暗暗向黎綱飛流他們套話,但都一一無果。
時間久了,也就不在意了。一來蟲浴的确奪走了我所有的精力,二來,數着與景琰相見的日子,這一切也就不隐忍難熬了。
只是秋季來臨,黃葉飄零,蕭索凄冷,觸景生情,不由會難怪些許。
我自诩不是什麽文人墨客,也不會寫什麽風騷文章,但想着遠方的友人,心底卻是牽扯一片的疼痛。
這不像我。梅長蘇向來是心硬如鐵的,才不會感傷至此。
藺晨知道後。只與我并肩坐在門前的階梯上,望着那鮮紅如血的殘陽,許久也沒說話。
而後,在暮風蕭蕭中,他遞給我一小壇酒,輕晃了晃,隐有酒水碰撞的清響,“喝不喝?”
“你居然同意我飲酒?”我實在無法想象這是藺晨在與我說話。但是面前指節分明,掌心寬厚的手,又分明是藺晨的。
“不礙事,我在酒裏混了你今日要喝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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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如此。
饒是往常,我或許會暗罵他一句老來精怪,然後兩人互相揭老底對嘴一陣。但今日,卻是提不起半點心情,我只沉默着接過他手中的酒。
還是溫的,有隐隐藥香。
“這半年多來,辛苦你了。”他的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有些涼。
我輕啜了一口藥酒,火辣辣的,差點嗆出淚來。“不過為了求生,哪有什麽累不累的?”
要說辛苦,那也該是藺晨他們,為我這病操勞得白了半邊頭發。
藺晨直直地看着我,不知在想些什麽。然後他湊過來,喝了一口我手中的酒,“不好喝。”當時只覺好氣又好笑,這不是您老給我配的嗎?
他咂咂嘴,咕嚕一聲全部吞下喉中藥酒,然後,眯眼望着蒼穹遠際的那抹血色斜陽,不再說話。
空氣凝滞濃稠,僵得難受。我喝着酒,心裏沉沉浮浮的,隔了許久才開口,“前幾日,宮羽給我來信了。”
“嗯,我知道。”他點點頭。
他自然知道,外界的一切消息,都要經過他們的手才可傳至我手上。
“她說她在金陵過得很好,但心裏面還是牽挂着我,想回到我身邊來。”
我念叨着,藺晨随意回應着,“那丫頭向來鐘情你,想回琅琊閣來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她還在信末附了一首詩。”我閉閉眼,總覺得日暮的豔麗晚霞,刺目得很。
“苦燭對鏡繪西風,有情眉下淚縱橫。
晗光殘露侵曉月,眉筆濕重畫不成。”
藺晨抿着唇沒再說話。我看着那天邊殘陽,苦笑一聲後聲音低了下去,“那丫頭情意深重,只是終究,我給不了她想要的。”
藺晨聽罷這句話,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情緒幽深得難以看透,而後,他又轉過頭去。
“後來啊……我給她回了封信。我說,她這首閨怨詩寫得極巧。眉筆是因為淚還是因為露才濕重得畫不成,引人猜測遐想。只是,第二句終究過于直白了些,若改成‘有情眉下亂淚痕’,不僅對得上仗,思情也于含蓄中更濃重幾分。我最後又……裝作不解其意地說,以後若想與我探讨詩作技巧,我很樂意。”
“……你這般,想必傷極了她的心。”
我悵惘着點點頭,“是啊。但傷她心,總好過誤了她。”
我心心念念的,是那位于皇城最深處的人,是那人手中的大半江山天下。又怎可,予她無妄幻想?
藺晨斜着眼端詳我的神色,半邊白發似三千愁緒垂落,雖仍是那副吊兒郎當樣,卻于莫名處顯出幾分凝重。
“長蘇,你……是不是喜歡蕭景琰?”他的聲音澀得很,與那血色夕陽化為了一體。
而我喝着酒的動作就這樣僵在原地,仿若全身血液都被凍住。
煞秋涼意開始一點點鑽入皮膚鑽入血管鑽入心窩,恍惚中我搓着衣角輕顫着,卻始終沒能組織好語言回他。藺晨似是早料到我這般反應,自嘲一笑後,他搭着我的肩,随意地拿過我手中的酒,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眼神卻不看我,只看着對面的遠山夕光,“你是不是,想他了?”
我早就被他先前那問句定在原地,神思茫然,一時無措,這會兒又怎能回答得上來這後一個問題?
他把酒塞回我手中,神情似笑非笑,眉目凝滞如暮色遠山,似是早已了然我的回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蕭景琰的消息嗎?呵……今日,我就告訴你罷。”
然後,于西風蕭瑟中,于天光黯淡中,于時光無聲中,他與我娓娓道來着有關景琰的事。
比如太子妃難産而亡,景琰立誓此生不再娶。我笑了笑,“好,重情重義。”
比如大批清官走馬上任,朝中雖仍有瘤毒,卻已呈現出清明之象。我又是一笑,“凡事是該循序漸進。”
比如皇家為蕭豫珏辦了百歲宴,此後封他為太子。我在凝眉後笑了笑,“當下立儲,或可安定人心,穩固朝政。”
他還挑着講了許多,我也聽了許久,只覺今日是這半年來最暢快的一日。
但暢快背後,又難受得很。
景琰在金陵過得很好,沒有我也很好。這天下朝局,亦是沒有我,也可骎骎日上。
而我一介布衣,只餘短短十數年壽命,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如今算是成了個,無用之人。
不安和猶疑如同瑟瑟秋風般呼嘯席卷于我的心頭,我問自己,待病愈後,真的要重新回金陵去,重新介入他已安穩下來的生活,重新踏足那風起雲湧的朝堂政局嗎?
一個哆嗦後,我竟是怕了。
先不論我一身殘破病骨滿手肮髒鮮血不配立在他身側看那江山萬裏,就算他不在意,我不在意,可我們之間,還會有多少個十二年?
一個。
又或許,連一個也不到。
待命中注定的死亡來臨後,我又剩下了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寒夜獨枕的一個人。
失而複得,得而複失,複得複失。試問這世間,有幾人承受得起?而我又怎忍,讓我一心一意想要保護周全的景琰去承受?
說我自私也好,心疼也罷,這長久以來一直支撐着我熬過痛楚的信念,開始動搖了。
我知我不該以己心揣測他心,畢竟,我以為的并不一定是他想要的。但是,我控制不住。
因為愛極,所以盲目至極。
藺晨何時走的我沒發現,只呆愣愣地回了屋,對着那一燭殘燈,出神地望了許久。屋外,是四合的暮色,是淅瀝的小雨,是漸隐的晚山,我酌着酒,睡睡醒醒,半醉半明,如此過了一夜。
待大夢已醒後,卻發現天已破曉,屋外秋枝挂清霜,遠處山峰間缭繞着白茫如緞的霧氣,氤氤氲氲,青白搭配,好看至極。還未回過神來,一低頭,卻發現我趴着睡了一夜的木桌上,被墨筆寫着這麽幾行小字:
一點寒燈殘光獨,數簾秋色遠山孤。
暮雲空卷西窗雨,杯酒醉來夢也無。
——《平生病骨憶舊人》
許是醉酒後,有感而發,才會即興吟詩吧。
我擡袖,想擦去那首短詩,但動作卻在一瞬間僵在原地。
那首詩的最末端,還寫了一句話,似淚似墨,似真似幻,似情深而難再抑——
上面寫着,“……我想他了。”
恍惚間似望見細雨濕湖心,流光亂平波,層層漣漪蕩漾開來的是再也無法隐藏的愁思,每一言每一語都在訴說着深入骨髓的想念。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當初那人十二年相思成災,而今我孤夜相思難寐。
兜兜轉轉的,也不知是孽緣,還是報應。
“呵……”我掩面笑着,分不清是苦笑還是自嘲,只覺笑意如淚淌了一臉。
滿滿的心酸翻湧成海,掀起滔天駭浪,竟是比那火寒相争的痛楚更讓人煎熬難忍。
在這一刻,所有言語失去意義,萬千淚意洶湧難敵。
我終肯承認。
我想他,想得緊,想得這一生的相思債,都傾傾還了他這一人。
蕭景琰深吸一口氣,紅着眼眶起身把書小心安放回原處,然後再回至床榻,擁那人入眠。
他不住地親吻着梅長蘇的額角,帶着憐惜,帶着心疼,帶着失而複得的慶幸。
“別鬧……癢……”梅長蘇輕聲低斥了一句,蕭景琰一頓,停下了動作。
“好,我不鬧。”
他收緊攬在那人腰側的雙手,哽咽着回了句。
沒事的,噩夢都過去了。
明日睜開眼,會是新的晨曦朝陽,會是新的笑語缭繞,會是,新的清光盛景。
第二日早,藺晨黑着一張臉送來了四碗藥。一碗是給蕭景琰補陽的,另外三碗,卻全是給梅長蘇的。
“怎會,如此之多?!”梅長蘇看不見那三碗黑得稀裏嘩啦的藥湯,但光是聞到那苦藥味,就夠他變了臉色。
藺晨似是輕諷地冷笑了聲,“誰讓你們昨夜動靜那麽大!”
梅長蘇和蕭景琰雙雙僵立在原地,說不出話。
藺晨咬着牙恨恨開口,“這第一碗,是調氣的。第二碗,是補陽的。第三碗……”他頓了頓,臉色更黑了幾分,“是潤嗓子用的。”
……
屋內頓時鴉雀無聲。
蕭景琰輕咳一聲後尴尬地轉過頭去。
是了,藺晨的屋子似乎……就在他們旁邊?
梅長蘇神色如常,朝藺晨聲音的方向坦然點頭,“多謝你了。”
滿載的怒意和心酸在聽到這句話時剎那平息,藺晨眼神微暗地望着他,張了張嘴又閉上,抱怨的話竟是再也說不出口。許久後他才緩緩靠近,搭上梅長蘇的脈,狀似随意地說道,“咱倆十多年的交情,還用得着說謝?”
梅長蘇一愣後淡淡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麽。
藺晨診着他的脈,眉頭卻是越擰越緊,看得蕭景琰一陣忐忑,“如何?”
藺晨松開手,沉吟半晌後擡起頭望着蕭景琰,“你昨晚洩了幾次?”
蕭景琰被這句話定在原地,臉色通紅,嘴巴張了張,支吾着說不出一句話來。
倒是梅長蘇數得清楚,替蕭景琰回道,“三次。”
藺晨轉過頭問梅長蘇,“那你呢?”
“……兩次。”
藺晨點點頭,“難怪……”
“怎麽了?”梅長蘇的神色變得凝重。是這法子出了什麽問題?
“倒也沒什麽,只是這一次的效果不如上次好罷了。”藺晨搖搖頭,“雖這麽說,但昨夜之事對你兩氣調和仍是大有裨益。你別擔心。”
蕭景琰此時早就恢複過來,咳了一聲後上前問道,“是何原因?”
藺晨聽得蕭景琰的詢問,沒有神情地看着他,“許是因為昨晚……長蘇洩多了。”
梅長蘇剛開始喝藥的動作一頓,竟是被這句話嗆得咳了起來。
“你倆第一次時,你洩了一次,長蘇沒洩。第二次時,你洩了三次,長蘇洩了兩次。是以相比起來,總歸第一次效果好些。”
“那我,”蕭景琰一愣後急起來,像是變回了舊日那急躁的少年,“那我也不可能再強上他吧!”
藺晨一個眼刀飛過來,“我有說過讓你再、用、強嗎?”最後三字甚是咬牙切齒。
“行了。”梅長蘇微微皺眉地打斷他們,“你別欺負他,過去的都過去了。”最後一句是對着藺晨說的。
呵,我欺負他?藺晨神色譏诮至極,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心髒就像被鋒利刀刃攪弄得不成形狀,連呼吸都帶着血意。藺晨看着他倆,看着他倆暗地裏流轉的濃情蜜意,卻覺這一切比昨晚的歡愛聲語更讓人悲沉壓抑。
他知道梅長蘇別無他意,他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他知道這些蠢蠢欲動的心思是自己的不甘在作怪。但他……控制不住。
人生浮世,最是“情”之一字難控。
藺晨閉眼,深呼吸着壓抑胸膛的起伏,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裏,劃開道道痕跡。良久後他睜開眼,神色如常,“我去和晏大夫……商量下新的藥方。你,先喝完藥。”
梅長蘇點點頭,“麻煩你了。”
藺晨張張嘴,似想再說些什麽,卻終究什麽也說不出來。他沉默着看了兩人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屋子。腳步仍舊潇灑從容,幾分真幾分假,卻是只有他一人知曉了。
之後,蕭景琰好生囑咐了梅長蘇一陣,特別是要記得安心休養。“行了,婆婆媽媽的,跟個姑娘家似的。你不是還要去商量戰事嗎?可別讓衆将等急了。”梅長蘇閉目安然,聲音低啞,輕斥的樣子倒像是教訓小孩。
經過昨夜的歡愛,兩人之間的相處倒也沒什麽不同,坦然如常。蕭景琰見他半躺在棉被裏,微露在外的脖頸上是點點吻痕,喉結一動,便湊上去輕輕吻了他一下。
“那我走了啊。”聲音低沉,卻又飽含深情。
“好了,又不是不見面了。”梅長蘇的神情似是有些無奈。
蕭景琰蹭了好一會兒終于留戀不舍地從床上爬起身,正正衣領,然後踏出了門。
有人說,當你思念一個人的時候,時間便像粗糙不平的石礫,每分每秒都硌得人難受。但是啊,當你知道那人歸期在即時,每分每秒裝載的不會是幽怨,不會是急切,不會是洶湧得把一切都要淹沒殆盡的想念,而是心如止水的平靜等待。
梅長蘇起身後,先是慢騰騰地穿衣系帶,然後扶着桌子,扶着牆,一步步地走出了門。他跟吉嬸打了招呼,喝下她遞過的清粥。他拍了拍飛流的腦袋,閉着眼欣賞他舞劍。他聽着隔壁房裏藺晨和晏大夫争吵的聲音越來越大,似是在藥方一事上産生了分歧。
陽光微薄,但也帶着暖意。梅長蘇聽着聽着,輕輕笑出聲來,恰如初雪消融,琮琮琤琤。在旁的黎綱忍不住地問出聲,“宗主,你笑什麽啊?”
梅長蘇帶着笑意地緩緩搖了搖頭,“沒什麽……只是覺得這般安逸的日子,許久未過過了。”
命運無常,世事難料,這半生為天下奔走,為故人奔走,為朝堂奔走,無休無止,名祿加身,塵灰亦加身。簡單安閑的日子,而今想來,竟恍如隔日。
黎綱常伴于梅長蘇身側,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麽。神情一黯後,他退了一步,立于那人身後,終歸也沒說什麽。
接下來的這個下午,梅長蘇在院子裏曬曬陽光,喝喝茶,興致來時還抄起剪刀起身,全憑感覺地幫叢花剪了剪枝葉。
“黎綱,好看嗎?”梅長蘇閉着眼,轉過頭問身後那人。
黎綱哭笑不得地望着那慘遭蹂躏的花葉,“好,好看!”
“唔……那另一邊我也去修整修整吧。”梅長蘇沉吟半晌後邁開步子,往另一邊瑟瑟發抖的花叢走去。
等等,等等,宗主!那可是藺公子前兒個才修完枝剪完葉的啊!
還未來得及攔住自己宗主,黎綱就聽見了一聲清脆的咔擦聲。僵直一瞬後,他不忍地以手遮面。得了,藺公子又得發飙了。
一下午的時間流逝得飛快,待蕭景琰回來時,已天色暗沉。藺晨那會兒正斜倚着門框,逗弄着小飛流。“唉,飛流,等以後我有了女兒,我讓她嫁給你好不好?”
飛流鼓着腮幫子,搖了搖頭,“不好。”
“為什麽不好啊?”藺晨有些不滿。想他一代琅琊閣閣主風流倜傥,俊美潇灑,生出的女兒那也定是傾國之色,聰穎之資!
“女兒,像你。”飛流誠實地說出了心底所想。
藺晨差點沒被飛流這話氣得背過去,良久後他順過氣,深呼吸後收回餘光,再次開口問道,“那飛流,你看那蕭景琰把你家蘇哥哥欺負得這麽慘,你去揍他一頓好不好啊?”
飛流沉思了片刻,然後猶豫着搖搖頭,“不好。”
“這又是為什麽啊!”藺晨有些急了。怎麽現在連飛流都不聽他話了?難道是他琅琊閣主的魅力真的如長蘇所說直線下降了?!不會吧……他只白了半邊頭發啊……
“蘇哥哥,”飛流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會心疼。”
蘇哥哥,會心疼。
藺晨嬉笑的神色就這樣凝固在夜色裏,然後一點點斂去。似是千萬年那般遙久後,他輕輕地笑了一聲,恰若冰塊碎裂,在碰撞間發出尖銳聲響,直直地刺進人心裏去,墜落着,疼痛一片。
他拍拍飛流的腦袋,“沒想到你這小家夥倒看得痛徹。”
飛流不解地看着藺晨,沒點頭也沒搖頭,明明已快弱冠了,卻仍像個蓬頭稚子。
藺晨也不在意,把飛流趕回房間,“行了,小孩子就早點睡吧,大人們還有事要幹呢。”
他早就斜睨見蕭景琰的身影了。
飛流嘟着嘴巴,似有不滿,但是也不敢違抗眼前這個大魔頭,只能咻地一聲飛回自己的房間。
“來了多久了?”藺晨走下臺階,随意問道。
“也沒多會兒。”蕭景琰搖搖頭,随即似想起什麽,“今早你不是說會和晏大夫改良藥方嗎?結果如何?”
藺晨沒想到蕭景琰對這種細節都關注得這般緊,他伸進懷裏,拿出一藥盒,遞于那人手上,“喏。”
蕭景琰一打開,裏面全是通體黑亮的藥丸,“這與先前那些,有何不同?”
藺晨神色鄭重,“上次給你的催情藥丸雖于人體無害,但用多了總歸不好。這次的藥物,我除去了催情成分,但最重要的一點是……”他頓了頓,“它還可延緩出精速度。”
蕭景琰的神情當下凝固崩裂,手上的藥盒似岩漿般灼燙皮膚,差點掉落至地。
藺晨只看了他那模樣一眼,不在意地繼續說下去,“若想更大發揮你倆以氣補氣的效用,長蘇必須不出精,或者至少,少出精。同是男人,我也知道快感面前,一切理性都把持不住。所以,只能靠藥物來延緩他出精的速度了。”
“可這,這……”蕭景琰結巴着,“長蘇他不會不舉吧?!”
藺晨一聽,愣了愣,随即面容微微扭曲,“誰跟你說延緩出精就是不舉了?!!”
操,他是真想罵娘。
想他一代琅琊閣閣主的良好教養,在這蕭景琰面前卻是屢屢破功。
蕭景琰知道自己誤解了藺晨的意思,道了聲歉後短時間內也不敢去招惹那人,待聽得他呼吸平穩後才出聲詢問,“那敢問藺閣主,延緩出精可會有什麽害處?”
“倒不會有什麽壞處,不過可延長快感的積累罷了。”藺晨忍不住地翻了個小小的白眼。
說到底,還是便宜這蕭景琰了。
事實上,蕭景琰的确賺到便宜了。夜裏,梅長蘇因藥物原因,快感積累得越來越多,前方卻遲遲不能發洩。身體越來越忍耐不住,呻吟聲越來越沙啞,倒是用不着催情也動人。蕭景琰在那銷魂蝕骨的快感面前把持不住,竟又是洩了三次。火熱的液體噴灑在內壁上,梅長蘇悶聲一哼後終于直直地洩了出來。兩人粗喘着氣,眼睛對着眼睛,鼻尖對着鼻尖,呼出的熱氣氤氲成暧昧霧色,一時間靜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