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生猶如苦澀之樹汁
梅生和冬西傾聽外面的動靜。在皮五巡房時,外面的看守已經撤走了。
梅生把螺絲刀放在手裏掂了掂,走到門前,蹲了下來。
冬西還沒看清楚他如何撬動旋轉,整個門鎖就被他拆了下來。冬西驚詫極了,這手法也太他媽專業了吧,這小子真的是攝影師嗎?
梅生把門鎖扔到床上,輕輕開了個門縫,向外窺看。
“沒人,我們出去。”梅生拿起了包,率先邁出門口。
外面果然是另一個房間,裝潢跟囚禁他們的房間差不多,就像個大葫蘆,他們從葫蘆嘴走進了葫蘆的底部。
到了門口,兩人放輕腳步,仔細傾聽外面的聲響。
外面安靜得很,但這種靜是有重量的,人還沒走出去,就有了壓迫感。
梅生把小花拎了出來,放在臉邊蹭蹭,道:“你出去望風……哦不對,出去查看有沒有人。有人的話,就叼走他的包,我們對半分贓……哦不,有人的話就回來告訴我,然後我們躲起來。”
小花在他身上游走一圈,以示答應。
梅生又說:“背着你我跑不快,一會兒你自己走吧。我們在之前吃飯的漢堡王門口等,OK”
小花答應了,吐着舌頭,游走到地上。
看着他們默契無間,冬西抓狂,這小子養蛇來幹嘛的,他真的是攝影師嗎!?
梅生試了試,發現門居然沒鎖。或許正如他所料,大佬有了第三人質在手,就放松警惕吧。
梅生輕巧地開了一條門縫,小花款款擺動着她粗長柔軟的身軀,滑出了走廊。
梅生又等了一會兒,才跟冬西兩人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走廊的白熾燈不知道多久沒清洗了,映照得整個樓暗沉沉的,就像一棟破舊的小醫院。
冬西:“我們往哪邊走?”
梅生道:“樓梯在左邊。”
他們謹慎向左移動。梅生抓住冬西的手,道:“我們來的時候,這裏應該住了不少人,我聽到很多聲音。為什麽,現在一個人都沒有了?”
冬西也很疑惑,大佬再松懈,也不至于把所有的小弟都放去睡大覺吧。
梅生心跳加速,這是本能在告訴他,這裏很不安全,而且這種不安全,恐怕不是他可以應付的。
他道:“我們走快點,什麽都別管了,有人就向前沖。反正我們有木倉。”
他掏出手木倉,舉在眼前,眼睛閃出光。
冬西:“……你拿反了。”
梅生不好意思:“我沒用過這玩意兒。”
冬西接過木倉,“我來吧。我受過訓練,有個變态導演要真槍實彈,讓我去特訓了一年。”
梅生肅然起敬。
冬西又道:“他媽練了一年,就拍了三個鏡頭。”
梅生:“真夠認真的。”
冬西看了他一眼,道:“因為導演進了醫院——被我射傷的。”
梅生退後兩步,遠離手木倉口。
這裏……真是太不安全了。
他們拐了幾個彎,終于看到了樓梯。兩人正要奔下樓,卻聽到了一聲慘厲的呼叫。
兩人驚得停下腳步。這聲音,是從樓下某個房間傳出來的,聽聲音是個中年男人。
冬西的心撲撲亂跳,心想:“不會是皮五吧?”他對梅生道:“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梅生不置可否。這時,燈光閃了閃,突然一起熄滅。
整棟樓陷進絕對的黑暗裏,梅生趕緊抓住冬西的手,道:“小心腳下,別摔下樓梯。”
他點燃了打火機,把弱小的火光放到腰間。他們眼前的階梯一路延伸到黑暗裏,像是張開了大嘴巴的獸。
梅生緊緊牽着冬西的右手,輕聲道:“我要把火滅了,要不我們很容易成為靶子。你跟緊我。”
冬西點頭。霎時間,眼前完全黑了,冬西覺得自己仿佛飄浮在某個不知深淺的異空間,只有梅生的手牽引着他,猶如子宮裏的臍帶。
他們倆走下樓梯,先緊靠在走廊的一側,探聽周圍的動靜。
梅生小聲道:“你聽見嗎?”
冬西道:“聽見什麽?我什麽都聽不見,不過這裏跟樓上不一樣,感覺這裏有些什麽……我說不好,就像很多蒼蠅在周圍飛,但是又看不見。”
梅生聽覺和感受力要靈敏得多,他道:“不是蒼蠅,是有很多人,他們在……唱歌。”
“啊?”冬西如墜迷霧,接着道:“大佬的嗜好也夠獨特的。不好,他們都聚在一起,我們怎麽解決掉他?”
梅生:“見一步走一步吧。”
他們向着歌聲的方向小心靠近。二樓的格局好像比三樓還複雜,走廊如蛛網般曲折,連梅生那樣方向感絕佳的,都快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冬西皺眉:“我聽到了呲呲聲,你說的唱歌,就是這個嗎?蛐蛐兒叫聲都比它好聽。”
梅生:“他們就是在模仿甲蟲叫。我在森林裏常常聽見,尤其是春天。”
冬西覺得好笑:“是□□嗎?”
梅生:“這是戰歌,大規模戰争前它們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冬西不寒而栗,“甲蟲……好像很近了。”
他們又拐了一個角,眼前出現了一點昏暗的光亮。這光微微晃動,不是電燈泡發出來的。
他們屏息靜氣,慢慢靠近燈光。
光從一扇半掩着的門後面漏出來。冬西輕輕推開門,裏面非常安靜,只有一個人背對着他們坐在那裏。那人跟前想必有一蠟燭或油燈,光線勾勒出了他的背影——
寬大的肩、短小的脖子、油膩的短發,正是大佬。
兩人對看一眼。冬西舉起了槍,輕輕走向大佬。
大佬好像是睡着了,完全沒有反應。冬西把槍指到大佬頭上,梅生迅速繞道大佬前面,正想一拳擊向他面門,拳頭卻在半途停了下來。
大佬像是被掐住脖子的老鼠,劇烈地掙紮起來。
兩人一看,原來大佬手腳都被緊緊綁在了椅子上,嘴巴被布條封住了,只剩下一雙惶恐的大圓眼,滴溜溜亂轉。
冬西放下了槍,心想:“報應來得真快啊。他媽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舉目四顧,發現桌上自己的手機,大喜。他趕緊按下密碼,想要撥號報警。
這時,門口走廊響起了一陣緩慢整齊的腳步聲。
冬西把手機揣進兜裏,舉起了槍,梅生拿出了獨門螺絲刀,兩人背靠着背,一起凝視大門。
霎時間,燈光亮了起來,一群人拿着四五根蠟燭,安靜有序地走了進來。
帶頭的老幺擡頭看着他們,贊許地說:“你們自己下來了啊,真不賴……也好,省得我還上去一趟。”
老幺身後的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燭光照在他們平靜的臉上,讓他們看起來像是戴了一層面具。
冬西寒着臉道:“別給我裝神弄鬼的,我拍過的恐怖片比你吓尿的褲子還多,你到底想幹什麽?”
老幺不回答,慢慢踱到大佬跟前,道:“大哥,讓您久等了。”
大佬被封住的嘴巴發出嗚嗚聲,手腳激烈晃動,幾乎連着椅子一起晃倒在地。
老幺道:“這一周是我們的齋戒周,根據教義,是不能殺生、欺罔、動怒、喝酒、吃糖的,要沒有您的幫忙,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把祭品弄回來。”
冬西一愣,祭品,是指我嗎?
老幺拿起了一把長刀,又道:“人生猶如苦澀之樹汁,不堪細嘗,待它凝結為琥珀,你才能從它透明的軀體,窺看這世界之扭曲斑駁。大佬,現在時間是……5點13分,我們齋戒周結束了!”
老幺舉起刀,哧的一聲輕響,長刀沒入了大佬的臉。老幺輕聲道:“巨靈庇佑,我們在另一個時間再見吧。”
刀一抽,鮮紅的血液噴了出來,灑在冬西□□的胸膛上。濃稠的血液和沒擦幹淨的番茄醬混在一起,難解難分。
冬西目瞪口呆。眼前的一幕太戲劇性了,但刺鼻的血腥味一陣陣地敲打他的神經,又在提醒他:這次是真的死人啦!
老幺轉過身來,對着冬西和梅生。鮮血從刀尖流淌下來,滴滴答答的落到了地上。
這時,冬西遲鈍的耳朵才聽見,這滴滴答答的聲音就像大合唱似的,此起彼伏地充斥這安靜的房間裏。
冬西鼓起勇氣掃視這群人,昏暗的燭光下,只見五六個人的手上都提着長刀,長刀上的血順流而下,滴成一條條幽黑的小溪。
老幺笑道:“大明星,別害怕,我不會傷你這張漂亮的皮。你乖乖留在這裏,到你上臺的時候,我們會好好裝扮你,把你送到閃光燈下的。”
冬西顫聲道:“上臺?我可沒接到這個通告。你們這幾個窮鬼……也請不起我。”
老幺道:“沒錯,我們連個安身之所都沒有了,哪來的錢請大明星,所以只好用這個付你酬勞了。”他晃了晃手中的長刀。當下,人群裏幾個壯年男子走了出來,逼近他們。
梅生在旁邊看得清楚,他輕聲在冬西耳邊說:“沖出去!”'
梅生一腳踹滅了大佬跟前的蠟燭,房間頓時暗了一半。大佬的屍身耷拉在椅子上,梅生也不管屍上鮮血淋漓,一把抓起來,扔向舉着蠟燭的幾個人,同時喊道:“開木倉!”
冬西立馬瞄準老幺,“砰砰”開了兩木倉。
子彈飛速向前,繞過了前面一排敵人,射進了大佬的屍體裏。
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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