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說做就做是斯塔克家的傳統。
哪怕今天高強度戰鬥了一整天, 托尼晚上還是拖着疲憊的身體鑽進了實驗室。
“先生, 您現在需要……”
“我不需要, 賈維斯。”托尼打斷了智能管家的話, 拎起一個扳手掂了掂, 又換了一把, 鑽進了他面前那堆巨大的零件半成品裏。
實驗室裏一陣沉默, 這裏的牆壁是絕對隔音的, 外面是寬大的客廳, 疲憊的複仇者們應該正在吃着晚飯——賢惠的家養小精靈米布下的廚。然後他們洗浴的洗浴, 看電影的看電影, 最後都會安穩睡一覺來應對明天的戰鬥。
這是托尼以為的。
然而還沒過一會兒, 門就被敲響了。霍華德的嚴厲嗓音帶着些別扭的響了起來：“托尼，你沒吃晚飯？”
托尼僵了一下，從零件堆裏探出頭。
他老爸正單手端着托盤, 不自然的瞪着眼睛等在門外, 一副準備和兒子談談心的架勢。
“賈維斯？”托尼這下意識到是怎麽回事了，惱怒的反問了一聲。
“先生, 您從爆炸存活下來後沒有外傷, 但身體的細微數據仍在變化，所以不建議您空腹并再次通宵。”賈維斯承認了，“蘇先生還在昏迷狀态，和您一樣是最高權限的波茨女士，瑪利亞夫人和霍華德先生中，只有霍華德先生能再勸勸您了。”
“這和蘇先生有什麽關系？”門應聲而開, 霍華德端着托盤走進來，一臉奇怪的問。
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
托尼的表情馬上變得不怎麽自然，他從零件堆裏鑽出來，掩飾似的拿過幾張紙巾擦掉手上的髒污，走過去從托盤上拿過一碗蔬菜沙拉，撇開臉坐下自顧自的吃起來，心不在焉，動作也有幾分局促。
老爸該不會……
霍華德臉上生硬的嚴厲表情卻突然變成了欣慰的柔和，他在托尼身邊坐下，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麽，最後只是欣慰的猛一拍托尼的肩膀：
Advertisement
“——不錯！”
托尼在他面前還是那麽叛逆，可這小子居然也崇拜蘇先生！真不愧是他霍華德·老迷弟·斯塔克的兒子！
霍華德驕傲又吃醋的想。
“嗯？？”
只顧着心虛掩飾的托尼怎麽都沒想到他老爸是這種反應，茫然的愣了一下，就意識到可能是他太緊張了。心中放松下來後，托尼才突然意識到他在吃什麽——那可是他最讨厭的，平常都不想碰的，
“哦——蔬菜沙拉。”
托尼厭惡的放下了碗。盡管一天他都沒吃什麽東西，腹中饑腸辘辘，托尼現在卻一點都不餓了。
“來個漢堡？”霍華德舉起托盤。被賈維斯叫過來的他顯然挺想和兒子好好聊聊，投其所好還帶了漢堡和可樂過來。
“不了。”托尼拒絕談話，他重新走向那堆零件，抗拒的用後腦勺對着霍華德，語氣漫不經心的說，“我還以為你帶了咖啡過來。這堆零件我還沒組裝好，今晚能搭個外形出來。”
“你需要立刻去睡覺！”霍華德看看堆了半個房間的衆多零件，不用估算他也能猜出來托尼又打算通宵。想想今天托尼才死裏逃生，現在又開始折騰自己的身體，霍華德也火了，語氣又控制不住的生硬下去。
“我需要吃飯？我需要睡覺？你們都說着‘我需要’‘我需要’，我現在只需要安靜的環境！我早都成年了！不用你們教我做什麽！”托尼猛然轉頭，大聲的發脾氣。
實驗室裏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靜。
“……”
霍華德緊緊皺着眉頭，看着托尼的眼神嚴厲又失望。他僵在原地半天，沒再說什麽，嘆息了一聲後，直接端着托盤離開了。
托尼大口喘着氣，竭力呼吸着。剛才話脫口而出的時候他就有些後悔，但他不知道該怎麽叫住霍華德解釋，那個眼神就像釘子一樣把他的腿牢牢釘在了原地。
他放下扳手，搖晃着坐在零件堆裏，臉色不好的閉上眼睛，揉着太陽穴：“抱歉，賈維斯——我剛才不是——我知道那是關心，是我情緒太激動了。”
瞧瞧他，對着賈維斯都能說出來的道歉，在老爸面前連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托尼自嘲的想。
“先生，您正在呼吸困難，請進行深呼吸，再次建議為您呼叫醫生。”賈維斯說。
“我只是情緒過激，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托尼捂着額頭胡亂揮手，又拒絕掉了，他喘了幾口氣，索性往後一躺，在嘩啦的零件掉落聲中看向天花板，喃喃，
“而且……我的醫生還在病床上躺着呢。”
盡管拒絕了賈維斯呼叫醫生的選項，但托尼也覺得自己好像出了毛病。
戰鬥一天後他的身體疲憊的像是灌了鉛一樣，全身上下都在對他發出想好好休息的訊號，但是他的腦子裏卻亂成一團，太陽穴漲疼，眼睛幹澀沒有一絲睡意。白天強行壓下去不敢多想的情緒現在好像全都湧了上來。
因為……托尼只要從忙碌中閑下來，就會想到頭頂上炸開了耀眼震撼的大爆炸時，蘇撲過來緊緊抱住了他的樣子。還有蘇倒在床上沒一點生氣的樣子。
為什麽他那種時候無力得像個脆弱的嬰兒？
最糟糕的是，就算現在他拼命的想，他也想不出新的辦法來幫他變強。恐懼和無力帶來的譴責感就像刀子一樣折磨着托尼，又像潮水一樣包裹住了他，讓他無法呼吸，像一條瀕死的魚一樣。托尼現在只能像是被死亡催着似的拼命的去熬夜制作保障系統。
他根本沒辦法入睡。
……
後半夜。
“這可真是頭疼啊。”晉江苦惱極了，“一個兩個都這樣，還都趕在一起。”
“你在說什麽？”蘇绮之問了一句，但他沒等晉江回答就緩慢的下了床，披了件外套，帶着一身繃帶就一瘸一拐的往外面走去。
多虧有湯姆的魔咒和魔藥治療，一下午下來，蘇绮之身上的傷其實已經被治好了七七八八，湯姆又貼心的施了昏迷咒，導致蘇绮之現在再次醒過來，已經不覺得有多疼了。
“你是餓了嗎？”晉江抱着一絲希望問。
“不是。”蘇绮之否認了。
深夜的這一樓層非常安靜，籠罩在黑暗中。其他超級英雄疲憊一天早都睡了，蘇绮之慢吞吞的走進電梯，一直到了最頂層，然後走上天臺。
夜間的風涼飕飕的，天臺原本規劃成了直升機降落的地方，地上畫着各種線。蘇绮之呆呆站在天臺上，看着夜空沉默不語。
“蘇先生？”晉江小心地問。他當然感覺得出來蘇绮之情緒不對，但要說為什麽情緒不對，蘇绮之不說的話，他作為一個輔助智能就無能為力了。
是因為長久以來待在陌生世界，相依為命的系統之前卻說了那種話，讓蘇先生不再敢信任他，産生了孤獨感？還是瀕臨死亡加上重傷後情緒低落的脆弱期？
或者兩者都有？？
這邊晉江還在絞盡腦汁的猜測，實驗室裏，托尼的焊槍當啷一聲掉了。
他震驚的眨了下眼睛，尾調難以置信的上揚起來：“你說什麽，賈維斯？蘇自己跑到天臺上吹風了？！”
真是胡鬧，都傷成那種樣子了還敢出來吹風！！
托尼胡亂擦了擦手，開門就一陣風似的往外走，惱怒的板起了臉。
“是的，先生，而且蘇先生同樣超過一天沒有進食了。”賈維斯隐晦的提醒道，“蘇先生需要食物和熱飲。酒，咖啡和茶都不行。”
托尼腳步一頓，只能硬生生拐了個方向，先去廚房了。
等幾分鐘後乘坐電梯到了天臺上，托尼身後已經跟上了一個被賈維斯操縱着的鋼鐵人，托盤上端着種種食物。因為賈維斯的叮囑，連一杯咖啡都沒有。
“托尼？”蘇绮之聽到響動，回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發着呆的臉上變得微微柔和了下來。
托尼原本拉長着臉氣勢洶洶的走過來，可看到這個表情，他想質問的話也悄無聲息的憋了回去。托尼越走越慢，又變成了正常的步速，最後他只能把手插進褲子口袋裏，露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問：
“睡不着嗎？”
“我已經睡得夠久了。”蘇绮之低落的回答。
可能是受傷加上深夜的原因，平常蘇绮之就算情緒低落，也會掩飾起來，直到獨處的時候再自己消沉，習慣使然，他不願意把那些負面情緒展露在別人面前。可今晚蘇绮之卻覺得沒有力氣遮掩了。
盡管他身體強悍，可第一次直面震徹人心的大爆炸帶來的恐懼，還是讓蘇绮之心中難安。他不後悔獲取九頭蛇名單，也不後悔保護托尼。可那一瞬間帶來的巨大沖擊感怎麽都消退不掉，就像是瀕臨死亡一樣，蘇绮之控制不住的覺得害怕。
到現在他也覺得害怕，他怕極了，不知道該怎麽減輕自己的情緒是好。
正因為這一點，蘇绮之才覺得內心煎熬。
他有些厭惡自己的反應。要是史蒂夫，湯姆，霍華德他們知道了會怎麽想？在他們心中，他就是無所不能的無名俠，是可靠的長輩。但事實是，就算他的身體是這個宇宙中最強大的，他也比不上史蒂夫他們的意志。
如果他把這種苦惱說出來，就像是在矯情一樣，做都做了，沉浸在過去的情緒中一直無法脫離出來，哪個超級英雄像他這樣沒用？況且他誰不能說，現在連晉江都不能了。
“站着不累嗎？我們可以回樓下吃點東西。”托尼絞盡腦汁的問，“你的傷——還沒好吧。”
“不用了，我想吹着風清醒一點。”蘇绮之拒絕了，“傷沒關系的。”
“……”
托尼徒勞的瞪着臉色還蒼白着的黑發男人，惱火的噎住了。
他突然之間非常、非常、非常的理解老爸和佩珀了。要不是打不過，他現在真想直接把蘇拎下去按回床上！開玩笑，居然有人比他托尼斯塔克還任性！！
——而且現在還得靠他哄人！
托尼拉長着臉往後揮了下手，機器人就大步走了過來，把托盤舉到兩人中間。托尼往蘇绮之手裏塞了一個漢堡，自己也拿了一個，示意道：“蝦堡，是你能吃的，陪我吃點東西總行吧？”
蘇绮之有些觸動的看過去。托尼的臉色看起來挺糟糕，眼底一圈青黑，淩亂的胡子讓他看起來憔悴極了，但是那雙焦糖色的大眼睛裏卻沒有一絲疲憊，只剩下滿滿的惱火，不高興的瞪着他。
蘇绮之被看得心虛了下去，突然意識到這可是後半夜，托尼他們明明都戰鬥一整天了，現在還……
他雖然沒什麽胃口，但也不敢拒絕了。
托尼總算松了口氣，一邊生氣的用力嚼着漢堡，一邊死死盯着蘇，像是少吃一口他都吃虧似的監督着黑發男人。因為沒有咖啡，吃得口渴的托尼順手把他那杯熱牛奶也喝完了。
不知不覺的，托盤上的食物就被兩個人一掃而空。
用銀色機器人暗中查看情況的賈維斯：“……”
作者有話要說： 賈維斯：下次果然應該還叫蘇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