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吃飽了？”托尼懊惱的問。
他本來只是想監督着蘇這個病號吃東西, 結果自己也莫名其妙胃口大開的吃完了這麽多, 撐得他現在想捂肚子。
“嗯。”蘇绮之看着托尼的臉色, 哪裏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微笑起來後, 也說道, “托尼, 去睡吧。”
“我睡得已經夠久了。”托尼用蘇自己的話反擊給他。
他指的是爆炸後被蘇抱着昏迷的那段時間。在找到新的辦法之前, 或者在他再次昏厥過去之前, 托尼懷疑自己都不可能再睡着。
想讓他現在睡覺？就算是蘇也不可能的。
蘇绮之看看他, 覺得托尼的表情非常認真, 便也撇開臉默認了。
放在往常他可能還有心思擔心, 但現在情緒不穩的蘇绮之沒過多精力關注別的事情了, 他得想辦法控制自己別總回想爆炸時的情況，還有那股遏止不住的恐懼感。
一時間兩個人站在天臺上吹着夜風發起了呆，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誰也沒有再勸誰。
被賈維斯操縱着的銀白機器人就站在他倆背後的不遠處, 無奈的用拳頭捶了捶自己的鐵皮額頭。
安靜了一會兒後，蘇绮之才低聲的說：“托尼,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陪我, 我自己待一會兒就行。”
“……那你在害怕什麽？”托尼挑起眉毛，反問了一句。
蘇绮之詫異的轉頭看過去一眼，矢口否認：“我沒在害怕。托尼，你為什麽這麽想？”
“不是我這麽想，是你就是這麽表達的，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托尼仔細的上下打量了一遍黑發男人, 語氣非常篤定。
今晚第一眼看到蘇的時候他就意識到蘇的情緒哪裏不太對勁。褪去了平時一如既往的氣場和鎮定，渾身纏滿繃帶的黑發男人今晚顯得格外的疲倦和脆弱。
他本來只是想陪着這樣的蘇靜靜待一會兒，吃完東西再過會兒看能不能把人趕去睡覺，可越仔細觀察托尼越覺得不對。蘇的反應怎麽像是……在壓抑着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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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想把他趕走？
驚恐的意識到這一情況的時候，托尼覺得連心底那種一直催着他的焦慮感都吓變味了。
“……”
被一口說破，蘇绮之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唯一幸運的是知道這件事的不是湯姆，史蒂夫或者霍華德。這讓他松了口氣，“我看起來真的很明顯嗎？”
“誰會想到你也會害怕？”托尼再次反問。
他早就想說了。
蘇身邊的那些人都對蘇當長輩尊敬，包括他爸爸霍華德，從小托尼聽得理論就是“沒有無名俠辦不到的事！他只是消失了，未來他還會出現的！”那态度才叫狂熱。
雖然過于憧憬了，但也間接的拉開了一定距離。難道就沒人覺得這樣不對嗎？礙于身份輩分來看，對他們來說好像确實沒什麽不對。但是對于蘇呢？
蘇绮之一愣，一瞬間心中的酸澀和委屈全都控制不住翻湧了上來，好像有什麽他自己也在躲避的東西被托尼不經意間一句話就直接戳中了。他下意識的轉開了眼神，強忍的緊緊抿住嘴唇，根本不敢和托尼對視。
忍住，要忍住，他居然被完全說中了……
托尼沒辦法的摸了摸撐得更明顯的小肚子，挪了兩步，擡起手臂就把蘇绮之按進了懷裏。他笨手笨腳的避開蘇绮之背後的傷，虛虛的收緊了雙臂，在黑發男人耳邊用他特有的土大款拽上天的語氣說：
“不怕不怕，找個事情發洩一下就忘掉了，剛造好的馬克6，要不要一起去兜兜風？你從高空看過紐約的夜景嗎？”
“先生，還沒有經過測試……”後面聽着的賈維斯忍不住了。
“先飛再試，我做的戰甲不可能把我們摔死。”托尼打斷了管家的話，表示不聽不聽。
“哦，對了。”托尼又想到了什麽，左手仍攬着蘇绮之，只用右手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來一包藍莓幹，撕開期待的遞過來，“甜的，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試試？該死——要知道剛才我就不吃那麽多漢堡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焦糖色的大眼睛裏全是懊惱，又生自己氣又眼巴巴的瞪着自己拆開的那包藍莓幹，一副心痛得不能呼吸的樣子。雖然明知道托尼是故意逗他開心，蘇绮之也忍不住想笑。
最讓人奇怪的是，托尼斯塔克的懷抱不知道有什麽魔力，明明還帶着沒收拾的機油味和剛才的一絲漢堡香味，蘇绮之被他摟着，在帶着寒意的夜風中，懷抱傳遞過來的那抹溫熱感卻被放大了，竟然讓蘇绮之有了一種奇異的心安感。
“謝謝……我們去兜風吧。”
蘇绮之回摟了一下托尼，接過了他的藍莓幹，表情已經恢複成了平常的樣子。他擡手召喚了通體泛着幽藍色的王座，含笑看着托尼，
“你的戰甲還沒有進行測試，我的王座其實也能高速飛行，用我的吧。要不要一起兜兜風？”
“呃……”
被原話返還的托尼臉上笑容不由得凝固了。
原本的提議無非是他以鋼鐵俠的模樣抱上蘇。出去享受驚險刺激的兜風時，說不定蘇還會主動抱緊他，可要是現在的話……
“怎麽樣，托尼！兜風開心嗎？速度要慢點嗎？”在紐約上空，飛速前行的一個寬大王座上，蘇绮之稍微提高聲音問。
“開、開心……不、不用慢。”沒穿鋼鐵戰衣的托尼臉色煞白的僵硬待在王座上。在超高速的情況下他的腳底和前後卻都空空蕩蕩，沒一點安保措施，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栽下幾千米的高空。他被蘇绮之微摟着半邊肩膀，幾乎縮成了一個鹌鹑，可還是結巴的嘴硬着不肯服軟。
“紐約的夜景确實很好看，不是嗎？”蘇绮之看着下方城市的燈火，身邊又坐着托尼，在風馳電掣的速度下只覺得神清氣爽，那種害怕感好像暫時都不準備來騷擾他了，“托尼，你之前說兜風有助于散心，我覺得說的太對了！”
“是啊。”托尼的聲音也很僵硬，還是一動都不敢動。他這會兒的樣子看上去格外像他造出來的那些機器人了。
蘇绮之由衷的感謝托尼今晚陪着他，也不敢逗得太過，心神操縱下把王座速度放慢，才示意托尼往裏面坐：“你可以把腿伸上來，位置這麽寬大，你完全可以橫着坐在裏面。”
托尼如釋重負，連忙照做，臉色才慢慢恢複了過來：“這就是你那個宇宙飛船？我完全找不到一點變形的痕跡，真是不科學。”
蘇绮之收回視線，坐在王座邊緣繼續俯視着漂亮的紐約夜景，聲音柔和了不少：“大概因為這是魔法造物吧，神奇的矮人制造。”
托尼沒有繼續說話，安靜了下去。蘇绮之也沒有回頭，盡管王座上陷入了一陣寂靜，但兩個人都沒有覺得乏味尴尬。
蘇绮之把手撐在扶手上，怔怔的出神。
他想到了剛才托尼自然的摟抱住他，安慰他時的那種語氣。還有爆炸前他想都沒想就當着托尼的面召喚出了王座的真實模樣……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哪裏不太一樣了。但是說不定他自己的感覺也出錯了呢？
而且就算沒錯……他也不該有這種感覺，那可是霍華德的兒子啊。托尼今晚只是看他不舒服才好心陪他的，他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最好連想都不要想。
蘇绮之不安的動了動腿，心髒被負罪感和亂糟糟的想法攫住了。五味陳雜，一時間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甚至覺得繃帶下的傷口也不疼了。
“托尼，我們回去吧？”蘇绮之只能壓抑住腦子裏的想法，開口問。
背後一陣安靜。
“托尼？”蘇绮之察覺不對，連忙回頭看過去。
在王座內側，枕着手臂側着臉的托尼斯塔克表情安然平靜，無知無覺的閉着雙眼，身上褪去了醒時的沉重和疲憊——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果然是早就累了啊。”蘇绮之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他，聲音漸低，“……都這樣了還非要陪我一晚上。”
……
或許之前蘇绮之說的沒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并不是無名俠和好友之子的身份相見，而是兩個陌生科學家的互相交流。就算後來身份戳破，托尼對蘇绮之的第一眼印象還是記憶中那個看起來溫溫柔柔，一惹怒能可怕至極的天才青年。似師似友，熱衷怼他，也喜歡看他喝湯時苦着的臉。
……而不是其他人眼中的滿載榮耀之名的初始英雄無名俠，和他那個光偉正的光明使團一樣，好像一如既往的強大和作為保護者的姿态都是理所當然的。
正是因為這樣，托尼才能更輕易的看破蘇绮之的真實情緒吧。如果換一個人在這天晚上遇到蘇绮之……說不定會有所發現，也說不定根本看不透蘇绮之僞裝下的恐懼。
誰知道呢？反正這天晚上陪着蘇绮之的人是托尼。
——陪着托尼的人也是蘇绮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