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電話
許辰川遲緩地眨眨眼,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白祁也已經在他的體內釋放了出來。
有誰調高了世界的音量,窗外車輪駛過的動靜重新傳進了這間房裏。許辰川維持着奇怪的姿勢歇了幾秒,自己撐着床爬了起來。白祁的那東西随着他的動作滑出來,帶出了被堵着的半透明液體,順着大腿緩緩流了下去。許辰川老臉發熱地轉過身,卻見白祁并沒在看他,而是閉着眼微微皺起眉。
“怎麽了?”許辰川想起上次完事以後對方也是不太舒服的樣子,不由得緊張。
白祁睜開眼,看見跪坐着望着自己的許辰川,笑了一下:“有點頭疼,等下就好了。不是你的問題。”他補充道。
“嗯,我知道……我、我抱你去洗個澡?”
“你先去吧。”白祁拍拍他,沒什麽商量的語氣。許辰川知道這是個不聽人勸的主,也不跟他推讓,自己下了床,有些腿軟地進了浴室。剛才爽過頭了,但願明天起來還能正常走路。
白祁辦事的時候連褲子也沒脫,更別提到浴缸裏跟他赤誠相見了。雖然對方一直沒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出什麽自卑,但要那麽驕傲的人暴露出自己的缺陷,大抵還是有心理障礙。以後如果真在一起過日子,這些問題都得一點一點克服啊……
許辰川胡亂想着,就着花灑中噴出的熱水清理了身上的痕跡,順便上下檢查了一番。所幸白祁沒在顯眼的地方戳什麽章,否則明天在同學面前還真不好解釋。
他動作迅速地沖幹淨了,頂着擦頭發的毛巾匆匆回到房裏。白祁還坐在原地,看臉色已經好了不少。許辰川上前要抱他,白祁卻說:“把我放到輪椅上就行了。”
“哦,好。”許辰川沒多問,依言把他抱上輪椅,看着他自己進了浴室。旅館房間裏自然沒有設什麽無障礙設施,白祁單憑自己根本沒法在這兒洗澡,估計也就是擦洗一下。
“嘩嘩”的水聲從裏面傳來,許辰川繼續擦着半幹的頭發,一手抹去了床單上淩亂的褶痕。床單上還沾着幾星不顯眼的白色,看得他又是一陣心頭暗跳。
許辰川這會兒倒不懷疑這是不是春夢了,因為即使在最美妙的夢裏,他們也不曾那麽驚人地契合。
夜風裹挾着花香從窗外拂來,吹散了室內大半暧昧的氣息。許辰川坐在床上,心神不定地抓起手機看了看。同學沒再發來短信,大概還在外面瘋玩。企鵝群裏還在熱鬧,許辰川想起不久之前他們還在翻劇,卻奇異地升起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此時紅袍的熟肉已經發布完畢,同在美帝的由塔拉桑正在道晚安。
【翻譯-由塔拉桑】:“明天還要早起,我先撤啦~”
【後期-阿雯】:“晚安由醬!”
【翻譯-由塔拉桑】:“晚安群麽!等大神上線記得幫我堵他!”
【監督-路人甲】:“噗,我們盡量,去吧去吧。”
【片源-二叔不是蘇】:“革命路漫漫啊……晚安。”
許辰川看見他們提到白祁,不明狀況,也跟了一句:“由桑晚安~”
“……”
“………………”
“來了!!!”
“快按住快按住別讓他跑啦啊啊啊啊啊!!!”
“給大神跪一個先!”
“小克克!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說的一切都将作為呈堂證供!”
“不不不不不沉默的不要!坦白的幹活!”
“大神求八卦啊啊啊!!!”
“0.0等等,你們先等等,我有點亂……”
許辰川懵了:“……哈?”這是誰在跟誰說話?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許辰川轉頭一看,是白祁的。他想着等白祁出來再告訴一聲,也就沒去理會。
【翻譯-Chris】:“坦白什麽?”
【後期-阿雯】:“……你是……誰?”
【監督-路人甲】:“_(:з)∠)_”
許辰川完全跟不上節奏了,只得去翻先前的群記錄。
白祁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锲而不舍地響了半天才止住,剛停歇沒一會兒,又重新響了起來。許辰川偏了偏頭,擔心是什麽急事,站起身來握着那手機走到浴室門口:“白祁,你手機一直在響。”
裏面的水聲停了下來,白祁問:“誰的電話?”
許辰川低頭看了看,念道:“Katie.”
“哦,幫我接一下吧,告訴她我馬上回去。”
許辰川猜到這就是邀請白祁過來的熟人了,于是接起了電話:“喂,你好——Oh, hello.”
美國人?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浴室的門,換成英語續道:“祁現在不方便,不過他馬上就回去了。”
“好的,我知道了。”女人的聲音在那頭說,“你就是Chris嗎?”
“是的,我是Chris. ”許辰川心裏也對這女人的身份十分好奇,白祁沒對自己提過這麽一個熟人,而她卻知道自己。
“嗨,我叫Katie,是祁的——嗯,阿姨。”對方很親切地做着自我介紹,“他說過今晚要去拜訪朋友,你們玩得開心嗎?”
許辰川頓了頓。看來白祁并未告訴這個長輩他們兩人的關系。
“嗯,很開心。”他回頭看了眼床單,眼神有點飄,尾音也跟着飄了起來。
這點兒心虛落到Katie耳中,卻是另一番意味。她禁不住皺起了眉:“Chris, 祁沒事吧?他為什麽不方便接電話?”
“什麽?哦,他很好,他……他只是在洗手間,不用擔心。”
對方聽上去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抱歉,是我過度緊張了。”
這回輪到許辰川皺眉了。她為什麽這麽擔心白祁?難道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許辰川悄悄走開幾步,離開了浴室門邊,壓低聲音問:“祁最近……遇到什麽問題了嗎?”
電話另一頭的Katie舉着手機,看着擺在面前的電腦屏幕。上面開着的一排網頁尚未關閉。
白天散步時,她被白祁突然的表現狠狠吓了一跳,當時面上不顯,回家之後卻立即查了一堆資料。搜索出來的結果讓她愈發擔憂。剛巧白祁出門一直沒回來,Katie腦中一時間全是可怕的想象,這才沖動地打了電話。
然而這種擔憂卻不能說出來,因為她不确定白祁對這個朋友的信任程度。
“沒有,據我所知沒有。”Katie笑着否認了許辰川的問題,又寒暄了兩句,就挂了電話。
許辰川低着頭,還在思考這事。
浴室的門打開了,白祁好整以暇地出來:“我走了。”
“嗯好。”許辰川走去把手機還給他,順便替他打開門,“白祁——”
白祁的輪椅已經滑到門邊,他擡頭探詢地望着對方。
“這幾天你要是有空,我們再見一面?”聽着太像約炮,許辰川又接了句,“可以一起逛逛花展什麽的。”
白祁的回應是勾了勾唇角:“好。”
他走了。許辰川戀戀不舍地合上門,關了燈摸回床上,被窩裏還滿是兩人的味道。
可憐那快被八卦欲燒成炭的企鵝群徹底被忘到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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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沉。青黑雲層的縫隙間透出幾縷無力的夕照,夜幕仿佛被強行提前降下了。遠方天地交接之處依稀有雷聲落下,在窒悶的空氣中滾動。
黎塞留站在窗前,正在就着黯淡的光線拆開一封急報。他随手把信封丢到一邊,腳邊的小黑貓立即撲了上去,伸爪撥弄着戳了密章的深紅封蠟。主教飛快讀完信,臉色鐵青,洩憤似的将它揉成了一團。
身後的房門緩緩打開,高瘦的神父從裏面走出來,反手無聲地合上門。黎塞留猛然回身,低聲問:“怎麽樣?”
“不好說。”約瑟夫面色沉重,語聲倒是照舊不緊不慢的,“雖然沒有進一步惡化,但禦醫說如果今晚還不退燒,可能……”他沒再說下去,俯身抱起小貓,拈起貓爪下的信封,“這是什麽?”
“英國人來了。”黎塞留把揉成一團的信紙扔給他,“剛收到的戰報,雷島失陷。白金漢搶先了一步。”
路易十三氣勢洶洶地禦駕親征拉羅舍爾,沒想到出發兩天後就病倒在了半路上。法國将矛頭指向拉羅舍爾的同時,英國也立即向雷島出手了。白金漢公爵率領着萬人軍隊跨越海峽,徑直登陸雷島發動突襲,将法國區區三千守軍打得措手不及。
法軍被迫退守聖馬丁炮臺,白金漢立即率兵将炮臺層層包圍了起來,看樣子是打算将他們耗死在裏面。
如此一來,拉羅舍爾城內的新教徒又看見了自由的希望,甚至有不少人出城投奔了白金漢。市政府袖手此事,擺出了觀望的姿态,與法國和英國兩邊談條件,貪婪地索要着最大利益。
出師不利,人心惶惶,國庫千瘡百孔。雷島被困,亟需兵力與物資的援助,而國家拿不出一分錢。
黑夜籠罩了四野,豆大的雨滴打在了窗上。黎塞留關上書房的門,點起一盞油燈,提起筆來熟練地寫借條。他已經以私人信譽借了一百五十萬利弗爾,然而這個數目還遠遠不夠支撐積弱已久的法國打一場持久戰。
黎塞留下筆又快又穩,仿佛雷島上橫陳的屍體、另一個房間裏命懸一線的國王、巴黎城中一衆貴族施加的壓力,都不能讓他的筆尖動搖分毫。趁着夜色,幾名士兵騎上快馬,攜帶裝着不同的部署的信件,分頭沖入了雨幕中。
主教沒有去路易十三的卧房看望國王,而是轉去了卧房隔壁的祈禱室。國王身邊有禦醫守着,此時此刻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黑貓被神父喂飽了,從門縫溜進了祈禱室,在跪坐的男人身旁打着轉,似乎在要求愛撫。然而跪在原地的男人閉着眼睛一動不動,俨然凝固成了房間的一部分。黑貓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蜷縮成一團漸漸睡着了。
牆上的金色十字架映着微弱的火光,亘古不變地莊嚴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