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冷,澡堂每周三和周六開放,每到澡堂開放日都跟下餃子似的,擠得全是人。晚上7點關門,我跟白洋每次都是趕在快關門前去,人少能洗得痛快。
當然,作為一個天生同志,男澡堂是個有吸引力的地方。血氣方剛的軍人熱氣騰騰的肉體,充滿了青春和蓬勃的熱力,對我簡直是一個考驗。這也是我不願意跟大多數人擠在一起洗的原因,沒辦法,生理反應身不由己,萬一一個控制不好起了反應就出洋相了。
即使是白洋,跟他一起洗澡也讓我不太自在。
一到更衣室,白洋就脫得赤條條的。這小子也有肌肉,運動員的底子在那,身材很不錯,屬于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型,一起洗澡了那麽多次,難免都互相看過,他那家夥不算大,但形狀挺好看,跟他人一樣,長得标致。白洋是大大剌剌的,拉着我要跟我比大小,操,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往槍口上撞,弄得我很尴尬,只能用暴力掩飾我的不自然,每次都在水池子裏把他制服。我必須表現得像個直男,盡管身上有點起火,但我及時用冷水剎住了那股苗頭。
對白洋,我真的沒有想法。
客觀說,白洋是個美男子,在糾察排這個帥哥雲集的地方,他也是數一數二的。說心裏話,如果沒有遇到楊東輝,也許我會喜歡上白洋,他人帥,熱情,又跟我親近。可是,現在我對他确實完全沒有一點想法,他就是我的戰友,我的兄弟,對他我沒産生過哪怕一點別的念頭。就算有時候鬧,我們的身體接觸很多,不留神會碰到敏感部位,那頂多也就是生理上的一點反應,過去就過去了,我很清楚,那種反應只能叫反應。心裏沒有任何波瀾。
因為那時候我的腦子,全都被楊東輝占據。他滿滿地塞滿了我的腦子,我的心,沒有一點空隙留給別人。
有時候我想,如果我喜歡的是白洋,說不定就輕松多了。我跟他能無話不談,能肆無忌憚地打鬧,能口無遮攔地亂開玩笑。可跟楊東輝不能。
澡堂就那麽大,洗澡的時間就那麽多,有時候會碰上楊東輝。我從來沒和楊東輝一起洗過澡,原來跟他最親近的時候也沒有,他叫過我,我不敢,開玩笑,跟他赤身相對光是想我就受不了,真到了那地方,我所有的欲望馬上就會在他面前現原形,那不是我的理智能控制的,出了洋相都沒法收拾,我唯一能避免的方法就是不跟他一起。
碰上過幾次,都是我和白洋在相鄰的隔間沖着,楊東輝在另一邊,隔着門互相打個招呼,就各洗各的。洗的時候我們很安靜,有他在,畢竟是排長,楊東輝不出聲,白洋也不好太放肆地鬧騰,所以氣氛很沉悶。白洋私底下跟我說過,他覺得一排長氣場太強,他有點怕他。
白洋洗澡跟大姑娘似的,總特別磨蹭,每次都是我等他,楊東輝沒從隔間裏出來的時候,我也不敢出去,我怕當面撞見他的裸體,我會忍不住當場升旗。所以每次都是楊東輝先走,洗完了,他簡單地說聲“走了”,就拿着盆走了,語氣客氣,也很疏遠。
現在我跟白洋又比賽似地沖到了澡堂,飛快地脫衣服,在池子裏泡暖了就上來沖淋浴。沖了一會兒,白洋忽然到我的隔間來了。
“老高!給我搓個背!”白洋一直叫我老高,其實他還比我大倆月。
“滾!沒見我忙着嗎?”我正閉着眼睛抓頭發,滿臉的肥皂沫子。我不着痕跡地背過了身,在這麽狹窄的地方裸裎相對讓我不自在。
“行行,我先給你服務還不成嗎?”白洋笑嘻嘻地拿下淋浴頭,沖走我頭上的泡沫,我抹了一把臉睜開眼睛,一眼看見了白洋下頭那家夥,赤身露體地在茂密的叢林中間,這視覺的刺激太大,我把他往外頭搡:“擠在這捂瘡啊?滾你那邊去!”
“給我搓搓呗?回頭我給你刷鞋還不成?”白洋非得膩在這兒,我真服了他了。
“你說的啊?背過去!”
我狠狠地把他轉了個身,按在了牆上。再看着他那玩意兒,我保不住要起反應,要是被這小子看見,我就沒活路了。
我用力拿毛巾蹂躏他的背,搓得這小子龇牙咧嘴的,嘴裏“啊”“哦”地瞎叫喚。
“叫喚什麽?叫春啊?”我故意拿毛巾抽了他一下。
“啊……”“嗯……”“哦……”浴室沒別人了,這小子索性越叫越大聲,故意叫得那叫一個銷魂,媽的。
“操,這麽淫蕩”我笑着拍了下他的屁股,打出“啪”的一聲響,這小子屁股肉很結實,彈性很好,我一巴掌拍上去的時候沒多想,但是手上的觸感确實有點叫人受不了。加上白洋還在那獻寶似地誇張叫喚,叫得我耳酣面熱,下頭不可控制地有點擡頭。
偏偏在這時候,有幾個人進來了。
我有點做賊心虛地一擡頭,眼睛和走在前面那人撞在了一起。
那眼睛我太熟悉了,每天晚上都在我的夢裏,被我親過無數次。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我操!
楊東輝看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前的白洋。
隔間的牆壁不高,只到胸口,讓我現在的尴尬無所遁形。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離開了白洋身後,抽下毛巾裹住了腰,我不自然的反應更讓這個場面非常尴尬。
“這滿屋子都空着你倆幹嗎擠一個格啊?”馬剛壞笑着直咧咧,還誇張地嗅了嗅鼻子:“什麽味兒啊?”媽的,真想抽死他。
“我說剛才聽到裏頭有人直叫喚呢,白洋,高雲偉怎麽你了你叫得那麽浪啊?”都是我們連的,幾個人都瞎起哄地開玩笑,部隊裏都是老爺們經常冒葷腔過嘴瘾。
“你管的着嗎?想知道你也來試試呗!”白洋拿下淋浴頭去噴他們。
“得了你慢慢享受吧,雲偉跟你這麽好,我想試他也不伺候啊!還是你倆繼續吧!”那戰友哈哈哈地樂。
“都滾一邊去!”我惱羞成怒,雖然我光明正大,但是對着楊東輝,剛才的生理反應讓我心虛,我那寶貝在這麽一折騰下,總算下去了,沒讓我當面出醜。“你也滾!”我一巴掌把白洋拍出去了,白洋光着屁股到隔間去了,那幾個家夥又無恥地起哄起來。
“雲偉別害臊啊,哈哈!”
“害你媽個頭!”我用罵聲掩飾窘迫。
“不害臊你臉紅什麽?”他們還沒夠。
“沒完了?下池子去!”楊東輝一聲,都安靜了。
我瞥了眼楊東輝,他穿着軍用褲衩,也看了我一眼,表情我說不上來,我眼裏只有他像雕塑一樣的完美胸膛,他在澡堂子熱氣裏的身體讓我頭暈目眩,那裏的每一處對我都是致命的,我不敢看他耀眼的身體,我擦幹了身上就低頭匆匆走了出去。
在更衣室等了半天,白洋還沒出來,不知道那小子在磨叽什麽。在我等得不耐煩的時候,楊東輝卻先出來了。
他已經穿上了短褲,但是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血液還是沖上了我的腦門。
他強壯精幹的身體,每一塊肌理都鼓漲着雄性美,完美的腹肌線條結實緊繃,随着他的動作那些肌肉仿佛有了生命力,在他滴着水的皮膚下凹凸鼓動,被短褲包裹的胯下包着碩大的一團,随着走路顯示着沉甸甸的分量,我立刻移開了視線,腦門嗡嗡作響,口幹舌燥。
這裏所有的肉體在這副身體面前都黯然失色,那是一種鋼筋鐵骨的性感,只屬于鐵血軍人的性感,這種性感沖擊着我的感官,讓我熱血沸騰,呼吸困難。
我的眼睛望向門口,猶豫着要不要繼續等白洋,欲望在我的心底翻騰。
這個時候,楊東輝已經穿上軍裝,過來了。他偏偏坐在了我身邊的休息椅上。
我的心跳得很快,他此刻的靠近,對我真是一種折磨。
“在等白洋?”他邊擡起一條長腿架到另一條腿上穿襪子,邊回頭跟我說話。
“是啊……他太磨叽。”我控制着臉上的表情,以至于回答他的話都顯得機械。
“你倆是老鄉?”他穿上雪白的襪子,我的視線跟着他修長靈活的手指移動。我真想抓住那只手,緊緊地攥進手心。
“不是,他南方人,你看他那身白肉,我們那兒長不出這身細皮肉。”
我冷靜了一下自己,盡力恢複正常。
“哦。我還以為你們是一個地方來的。”楊東輝說,有人跟他打招呼,他擡頭跟他們點點頭。
楊東輝這麽說我不奇怪,事實上好多人也這麽以為,因為在部隊一般最要好的都是自己老鄉,尤其是同批兵裏的老鄉,特別抱團,馬剛跟我這麽鐵,也是這個原因。看我跟白洋這麽要好,以為我倆是老鄉的人還真不少。
“沒有,我們那兒都是實在人,這小子油嘴滑舌的,要擱我們那兒,不見天地挨收拾?保管收拾得他服服帖帖的,貧嘴怎麽耍都能忘回老家去。”
我嘴皮子忽然利索了起來,為了顯示我現在的自然,我正想找點什麽話題,所以逮着白洋的話題拼命發揮。
楊東輝看看我,我也看看他,身邊又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人緣好,到哪兒都受歡迎。
他應付完了他們,看到我手邊的球拍。我跟白洋剛打完球就過來了,球拍也帶過來了。楊東輝拿起那球拍,在手裏轉了轉,看了看。
“羽毛球挺有意思的?”他問我。
我一愣,順口說:“還成,天天打也就打出意思來了。”
“籃球不打了?”他忽然回頭看我。
我的目光和他碰在一起。他的視線筆直地射過來,那目光有一種無聲的穿透力,帶着力量,有一種壓迫感,不容人逃避,也不容人拒絕。
我沉默了。他明知道原因,他想讓我怎麽回答?
白洋終于出來了。
“一排長,洗這麽快啊。”白洋看到楊東輝跟我在說話,跟他打招呼。
“排長,那我們先走了。”我站了起來。
“一排長,一起走啊?”白洋說。
楊東輝沒站起來,看看我們。
“我等他們,你們先走吧。”
“是!”白洋和我走了。
出了浴室,迎面撲來寒冷的風。要到年關了,冷風刺骨,往脖子裏鑽。剛洗完澡的熱皮膚逐漸在寒風裏冷卻,我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不開口,白洋納悶我突然不做聲,他問我怎麽不說話,我說沒什麽,他說咋了,剛才你們排長訓你了?我說沒有。
“到底咋了?你說話呀?”白洋還急了。
“什麽咋了?我就是不想說話!你煩不煩?”我不耐煩了。
“靠,吃槍子兒了你!”白洋驚奇地看着我。
我就是不想說話,我腦子裏亂哄哄的。
第一次遇見楊東輝也是在這個澡堂,那一撞,撞進了我的心,我的骨頭,我為他笑,為他哭,為他高興為他流眼淚,我他媽為什麽啊?我為什麽就要愛得這麽痛苦,這麽糟心這麽放在油鍋上煎?楊東輝,你他媽要我怎麽樣,要我天天陪着你,天天守着你,天天喊你聲哥讓你知道你有我這麽個弟弟!我呢?我他媽看到你痛苦看不到你更痛苦!你當我回回拒絕你我心裏好過?你當我不想跟你一起洗澡一起打球?我巴不得一天24小時都跟你一起待着你真的明白?!我放你走,你到底懂不懂,我得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