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洋見我心情不好,說要帶我出去散心。

外出是每個人都盼着的好事,但外出證不是那麽容易搞到的。我前不久剛用過,這次怎麽也輪不到我。白洋說他有辦法,能搞到兩張,叫我等他的消息。

星期六早上果然有人來找我,只是不是白洋,卻是楊東輝。他已經換上了便裝,興致勃勃地說帶我去街上逛逛。

“今天連長開恩,多弄到一張,那幫小狼崽子嗷嗷的,不便宜他們,就你了!”

楊東輝笑着說,帶着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自從上次我們一起出去喝酒,就再也沒有單獨外出過。看着楊東輝我是多麽渴望跟他出去!可是想起了白洋,他為了我千辛萬苦地去弄證,我丢下他自個兒出去,實在太不夠意思了。

“謝謝排長,我還有事,今天就不出去了,下次,下次我請你喝酒。”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争,我還是不能對不住兄弟。何況,我要克制自己,和他保持距離。

楊東輝很驚訝,我在他的眼中看到閃過的失望。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什麽事這麽重要,這樣,你先跟我走,下午早點回來,你再辦你的事去,不耽誤。”

“真的不去了,我……我家裏來人了,說今天就到,我在連隊等着。”

我撒了個謊。我不能說是因為要跟白洋出去,才不跟他一起。

“家裏來人了?怎麽不早說?跟招待所說過了沒有,沒有的話我來安排。”楊東輝聽了,連忙關心地問我。

“說過了,都安排了。”我忙說,掩飾着心虛。

“成,我叫炊事班多加幾個菜。司務長那有兩瓶梁白,你去拿,就說我讓你拿的,記我的賬。悄麽叽的啊,別讓那幫狼崽子看見。”

“排長……”他沖我搖搖手,示意我不用說了,轉身走了。

我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

我拂了他的好意,還騙了他。這個謊只能回來以後再圓了。然而我的心裏很不是滋味,湧上了後悔,也內疚。

白洋果然弄到兩張外出證,這小子還真有能耐,我問他是怎麽弄來的,他得意洋洋地說你別管了,反正到手了。

那天我們痛痛快快地逛了街,找了家地道的東北菜吃了個痛快,還開了包房唱歌,我不會唱,白洋非拉着我唱,他那破鑼嗓子偏偏還要唱情歌,跟驢叫喚差不多,唱得我直想捏着他那叫驢嗓子一把掐死完了。唱完歌白洋還嫌不過瘾,又要去打桌球,這個我當兵前玩過,很有些瘾頭,現在瘾頭被勾上來了,打得很是爽。出來以後看看還有時間,我們找了個地方喝酒。白洋說他打聽過了,今晚上連長不在,值哨的是他兄弟,他打過招呼,晚回去點也沒事。

“你确定,連長真的不在?”我不放心。

“确定,連長陪新來的指導員交流學習去了,今晚上回不來!”

我倆都喝得有點多,等到出來冷風一吹,清醒了看看表,才有點慌了。我倆匆匆往回趕,趕到大門前,看到白洋那兄弟還在崗上,才放了心,趕緊溜着邊進去。

“謝了啊兄弟!”白洋如釋重負,笑嘻嘻地和那哥們說。

哨兵看着我們的眼神卻有點古怪,我直覺地覺得不妙。

等到我倆趕到連隊,都傻眼了。

一個連的人都在場院中間整隊站着,連長站在最前面,虎着臉看我們,臉色鐵青。

“回來啦?回來挺早啊?”連長冷笑,“沒再喝兩盅?”

大夥都回頭看着我們,眼光中有同情,有擔心,更多的是因為我倆的連累在大冬天晚上在外頭吹了一晚上冷風的埋怨。

我跟白洋對視一眼,酒一下醒了。

“把他倆的外出證給我弄出來!”

連長的一嗓子吼得所有人都一個激靈,有人跑過來從白洋手上弄去了那兩張證,交給連長。我看到白洋的臉色發白,我疑惑地看着連長審視着那兩張證的表情,心裏湧上不好的預感。

連長把那兩張紙片掼在地下,抓下作訓帽劈頭蓋臉向我倆扔過來,帽子擦過我的臉頰,生疼。

“這都是誰的兵?誰帶出來的兵?!你們他媽的就這麽給我帶兵?外出證也敢僞造,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這一套!把我們都當傻子是吧?當你們連長指導員都眼瞎是嗎?來這一套!”……

我驚呆了。

我轉過頭看白洋,白洋低着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聲不吭,承受着連長山呼海嘯般的怒氣。

我心裏全明白了。

擡起頭,我碰到了一個人的目光。

越過人群,他的視線和我交會了。

連長的雷霆震怒沒有讓我太驚慌,我已經做好受處分的準備,最初的恐懼過後,那些訓斥讓我麻木。可是現在這道目光,卻像劈到了我的心裏。

那目光我難以形容,他面無表情,只是看着我。

他一言不發,可是他沉默的目光,足以比任何語言,都讓我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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