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打架

連部告訴我,正式調令還有幾天才到,等調令到了之後會有幹部送我去省軍區報到。這幾天我仍然是警衛連的人,還要按照連隊排崗正常上崗、執勤。

為了年前的上級檢查,連裏氣氛緊張起來,但這已經和我沒多大關系。再過幾天我就要滾蛋了,等不到上級來見我一面。我站着崗,我想堅持站好最後一班崗,安安分分地完成我在警衛連最後的任務,算是我給這段日子劃上一個句號,也是給這個我愛過,痛過的地方留下最後的紀念。

沒想到,這最後幾天還是出了事。

當天我站晚班崗,快十點的時候,來了一輛車闖崗,把杆撞歪了,下來一個一毛三,穿着軍裝,喝得醉醺醺的,沒戴帽子,衣服扣子也沒系,下來就咆哮問我怎麽不起杆。

我看他喝多了,并不想就撞杆的事情跟他糾纏,只是請他整理着裝後再進入,誰知他暴跳如雷,指着我說:“你知道我是誰?敢攔我?”我不吭聲,站崗碰到一些拿架子耍橫的幹部,咋咋呼呼的,我們都是能忍則忍。沒想到他見我不吭氣就開罵了,到後來越罵越難聽,我的火氣也上來了,媽的,我忍了幾分鐘他還沒罵完,我嚴肅地說:“同志,請你注意文明用語。”這句話一下惹火了他,他突然沖上來就照我臉上來了一拳,我戴着鋼盔都被他打得嗡的一響,他把我拽下哨位開始對我拳打腳踢。另一個哨剛去叫哨,還沒走遠,聽見動靜趕緊跑回來,這個人已經把我打倒在地。他的拳腳又狠又重,厚重的軍靴踢在我的肚子上,我用防護姿勢護住頭部,不管他怎麽動手我始終沒還手。另一個哨和帶班員跑來拉開他,把我扶起來,我感到鼻子下面熱熱的,一抹,都是血。那個人看到我流血,酒有點醒了,丢下幾句罵罵咧咧的話,鑽上車就開走了。這裏帶班員要記車號,被我阻止了,我狠狠啐了一口,把血吐在地上,我說:“別記,這事兒也別彙報。”

“為什麽!你都被他打成這樣了!”

帶班員和同崗哨的都是我們警衛連的,看到這個幹部毆打我都非常氣憤,打哨兵是很嚴重的事件,彙報上去絕對夠他喝一壺。

“你不會還手啊你?”

他們急眼了,問我。我的火窩在心裏,但我忍着。如果是以前,按我的脾氣,我絕對會沖上去跟他幹一架,把他拍死在地上當洋畫,長到這麽大還沒有對我動手後還能兩條腿站着的。可現在我不能還手,不是因為我在哨,而是如果我剛才跟他動了手,性質就不一樣了,那就是事故。這個事故會直接連累到我們連,我們排,連累楊東輝。我是他的戰士,上頭會向他問責,在馬上就要來的上級檢查面前,這個事故必定會影響到他的年底個人榮譽、甚至下一年的晉銜。

那混蛋踢我的時候,我的拳頭死死地按在地上。

我在這只有幾天了,我不能在最後關頭,給他惹出任何亂子。

我跟他們兩個說,為了連裏的先進集體,這個事不要鬧出去了。在這個警備區當幹部的,裙帶關系什麽的都不好說,這個一毛三敢這麽嚣張,明顯是個有背景的,即使彙報上去,最後也是輕描淡寫,不了了之。為了馬上年底的檢查連裏太平,這事兒就悶了,就當我被狗咬了,誰都別再提。

下了哨,帶班員去門診部值班室給我拿了點藥,我擦了藥,回去對誰都沒說。第二天有人見了傷問起,我就說下哨回來走夜路摔了。

可我沒想到,這事還是傳了出去。

一開始是馬剛發現了我身上的淤青,那淤青太大塊了,一時半會消不去。馬剛說這咋回事,這也摔的?我沒文化你別蒙我,這他媽誰打的你?

當兵的,要是連傷是打的還是摔的都分不出來,那也別說當過兵了。我們那疙瘩出來的都是爆性子,馬剛袖子一撸就急眼了,他說是不是哪個老兵動的你?操他奶奶的,不把咱老鄉放眼裏是不?我給他熟熟皮子!

他也是老兵,一般老兵也沒人敢惹他,我攔着他說你別這麽彪成不?沒有的事!馬剛說我知道咋回事,是不是有人眼紅你要走,跟你背地裏下絆子?個王八犢子!

我見他為我這麽急眼,心裏挺熱乎的,但也真頭疼,怕他那莽性子聲張出去把事鬧大。我胡編亂造了一堆故事才把他穩住,編得連我自己都不信,這傻兄弟居然信了,他就是這麽個實誠的實心眼兄弟。我警告他,不能說出去,不然我走的事就得黃,連裏的先進連隊也得飛,他被我唬住了,真的守口如瓶。

計劃趕不上變化,突然來了通知,年前首長們抽查了另一個分區,我們這的檢查取消了。這真是比過年還好的消息,連裏一下解放了,我也松了口氣。可我被打的事不知是誰捅出去了,在連裏一下傳開了。馬剛向我發誓不是他說的,那兩個同哨的戰友也說沒往外捅,還沒等我弄清楚是怎麽回事,就被楊東輝突然地叫到了幹部室。

幹部室裏有通訊員和文書在,我預感到是什麽事。楊東輝看看我,叫我把上衣脫掉。

我馬上明白了,找着借口搪塞,他斬釘截鐵地命令:“脫了!”

我看看文書和通訊員,他倆埋頭做自己的事,也沒敢擡頭。我慢慢解開了軍裝的扣子,解了一半就停下了,故意嬉皮笑臉地說:“排長,你別聽他們胡說,我就是摔了一下,什麽事都沒有。”

他沒有跟我廢話,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按在了牆上,他的手伸進我的腰裏,一下拽起我的毛衣和背心撩上去,露出了腰腹一大片皮膚。他停住了手,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兒,我立刻把衣服放下,他的眼睛從下面移上來盯着我,我說:“排長,真沒事,我真就是摔了一下。”

他一言不發,臉色像鐵一樣沉。他回頭對通訊員和文書說:“你倆送他去醫務室,把他看好。”說完,他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通訊員和文書把我送到醫務室,我哪有心情讓醫生給我處理,心裏很不踏實。我問他倆排長幹嗎去了,他倆說司務長剛才打過電話來找排長,他應該是到司務長那去了。

我知道,他了解我是個倔性子,在我這問不出實話,回頭他一定會去問那兩個跟我一起上哨的戰友當晚的情況。我得趕在他從司務長那回去之前趕回連裏,跟他倆套好話,千萬不能給我透了。這事我不想讓楊東輝知道,再說警衛連的兵讓一個外人打了也是件丢臉的事,我不想給連裏丢臉,不想給咱們排丢人。

可是在醫務室偏偏碰到個慢性子軍醫,給我又是敷又是按又是開藥的倒騰,我幾次跳起來想跑都被老醫生按住,他說小夥子急什麽啊?有火燒你啊?我給整得沒法,通訊員和文書還一左一右看着我,我說你倆去忙你倆的,我這弄好我自己回去,通訊員說不行,楊排叫我們看着你,你要傷沒捯饬好落跑了,我倆還怎麽交代?

我們等拿藥的時候,窗外突然跑過幾個人,沒一陣又跑過一群人,都是我們警衛連的,看樣子像是出了什麽事。我們三個面面相觑,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正要往外跑,醫務室門突然給推開,馬剛帶着幾個人沖了進來,他一看到我就氣喘籲籲地一把抓住我:“你還在這幹啥?快,出事兒了!”

“出什麽事了?”我的心一沉。

馬剛說:“排長把打你的那傻逼給打了!”

我腦子一蒙:“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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