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彼時,在商場上如魚得水的小年總并不知道,這種無限想靠近某人的欲望就叫做喜歡,是愛情的初級階段。他從小到大,雖然并不是一直單身,但真正的情感世界卻始終空白,以為談戀愛就是“談”個戀愛,只要對方條件相當,相處融洽就可以試一試,和找合作商是一個道理。
後來他懂了,又來不及了。
年晁雲和戚寒的第三次相遇是在飛機上。
年晁雲剛好公差結束,千裏迢迢坐紅眼航班回國,可惜票定得太倉促,頭等艙已經全部售空。他急着回也就沒太計較,随便讓秘書定了普通座的。
起飛前五分鐘,機艙陸陸續續都滿了,年晁雲聽到他後面有人在掰扯座位的事兒,似乎是靠窗的那人坐錯了位置,占了後來人的地兒。
原座主人倒是也不計較,客客氣氣說:“沒關系。”
聲音通透明亮,過耳不忘,年晁雲猛回頭:“戚老板?好巧!”
戚寒裹着厚厚的大衣,大半張臉都埋在圍巾裏,鼻頭凍得有點紅,看上去乖巧得不行。他看到年晁雲也吃了一驚,抿嘴一笑:“你好。”
臉頰開出兩朵漂亮的酒窩。
戚寒在年晁雲後面挨窗的位置,他身邊是和小年總一起出差的律師,年晁雲就果斷要求和那人換了座。
戚寒微微吃驚,眼睛瞪成了圓球,像貓一樣。
年晁雲一邊扣安全帶一邊問:“不介意吧?”
戚寒低頭:“不介意。”
年晁雲又解釋:“要飛10個多小時,太無聊了,咱們聊天兒。”
說是聊天,其實也沒怎麽交流,大部分時間都是年晁雲自己的獨角戲,他向來擅長暖場,這會兒馬不停歇地從出差天氣聊到當地飲食,再聊到地陪糟糕的外語發音。
話在舌尖上打了個轉,小年總把地陪那串蹩腳的英語模仿得惟妙惟肖,戚寒終于笑得開心起來,肩膀一聳一聳的,格外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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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晁雲說:“後來我實在沒辦法,只能拿了紙和筆,和他靈魂交流,果然只有藝術才是溝通世界的橋梁。”
戚寒又抿嘴:“肯定是你畫得好。”
年晁雲低笑,随手翻了紙筆出來給他比劃,一只狐貍一頭老虎。
戚寒馬上猜:“狐假虎威。”
一把傘上打了個叉,他就猜不出了,試探道:“你……想借傘?”
年晁雲沒好氣地回他:“我這是傘麽?明明畫的是蘑菇!我是想和地陪說別給我放蘑菇。”
戚寒這下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肩膀一聳一聳的,兩眼彎成了好看的彩虹。
年晁雲心思一拐,在紙上又畫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眼鏡小人,一個是年輕的,一個臉上有皺紋。
戚寒苦思冥想,依然不得要領。
小年總說:“看出來這是誰了麽?”
“……是……我?”
“是你。”年晁雲點頭,“現在的你和五十年以後的你。”
“?”
“所以這叫白頭到老。”
戚寒轟地一下,從頭頂燒到脖子,領口底下都是通紅的,年晁雲看他受不住了,才收了逗他的心思,把手撐在扶手上,托着下巴湊過去問:“戚老板你這趟出國是要把酒吧業務拓展到歐洲麽?”
戚寒搖頭:“發小要結婚,他老婆想去歐洲辦一場,順便度個蜜月,我先幫他先去打點打點把把關。”
“哦,結婚,挺好,是得好好想想,小姑娘都喜歡浪漫點子,戚老板也喜歡嗎?”
“還可以。”
“嗯?”
“浪漫不浪漫,主要還是看和誰……”
戚寒後半句說了什麽,年晁雲沒聽進去,他接了個工作電話,就開了筆記本開始處理公務,大概已經是忘了之前的話題。戚寒看他忙也就不再打擾他。
飛機滑翔起飛,在倫敦上空盤旋一周,機身側過來的時候,映出下面熱鬧的萬家燈火,小年總一心兩用,邊處理公務,邊用眼角偷偷瞟戚寒——他趴在窗口,貼着玻璃認認真真欣賞夜景,眼底劃過琉璃夜火。
年晁雲無端又想起以前自己讀書時候養過的貓,膽小且慫,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貓生最大的愛好,就是趴在窗口看樓下車水馬龍,而且很嚴肅,不知道在想什麽。
像極了現在的戚寒,年晁雲偷偷勾起嘴角,不知道戚老板愛不愛吃魚。
他又忙了一陣,等再回神的時候,周圍大部分人已經入睡了,整個機艙安安靜靜的,伴着零星起伏的呼嚕聲。
只有戚寒在他身邊看書。
他翻書的樣子很好看,白皙的手指挑起書頁,再緩緩翻過,動作又輕又柔好像格外珍惜,舍不得弄皺一點。
年晁雲又貼過去:“戚老板喜歡看書?”
突然靠近的距離讓戚寒吓了一大跳,背都僵直了。
他說:“也不經常看,帶着方便消磨時間罷了。”
年晁雲誇他:“現在很少有人看紙質書了。”
“是,書比較重,還是電子設備方便,我跟不上時代了。”
戚寒管手機平板叫電子設備,就像老年人管上網叫網上沖浪,有種莫名的年代感,但不違和。
年晁雲挑眉:“這倒不是,看書的都是文化人,不像我們,滿身銅臭。”
他這一說戚寒急了,認認真真辯解:“你不是。”
“我不是什麽?”
“銅臭,你沒有。”
這人話裏話外都妥帖,向着自己,暖得年晁雲心裏舒服一片。他從戚寒手裏輕輕抽了書過來翻,是一本叫《浮生六記》的散文體小說,配了小人書樣式的插畫風格,書上戚寒讀過的地方都細細做了筆記,翻頁的時候帶出好聞的冷香,和那人身上一個味兒。
可惜年晁雲不太愛看字,每天審閱海量文件已經耗費巨量腦細胞,真有空餘時間他寧可用來運動、泡吧或者看場電影打會兒游戲,再不濟睡一覺也行,書是肯定看不進去的。戚寒盯着年晁雲撫過他字跡的手指,心裏微微發顫。
“你……年總喜歡這本就拿去好了,我不急着看。”
年晁雲輕笑:“我看不了書,小時候老年同志為了逼我,用拖鞋板子打藤條抽,我繞着床梁和他玩捉迷藏,一本三國演義連五頁都沒看完,其中三頁還是目錄。”
看戚寒被他逗得又笑出了酒窩,年晁雲心裏一癢:“我就是聞着這味兒喜歡。”
戚寒沒懂:“我也喜歡新書的油墨味兒,還有報紙。”
年晁雲搖頭:“我不是說書自己的,是書裏帶出的味兒,和你身上一樣。”
這話太暧昧,加上他眼神往戚寒脖子下一掃,仿佛當場要把美人扒光了拆吃入腹。戚寒終于品出了意思,耳朵又紅了。
年晁雲笑笑,成人年的撩撥大都點到即止,再深入就有騷擾的嫌疑了。
年晁雲繼續辦他的公,戚寒就繼續看他的書。
過了會兒空姐推着小車來送飲料,年晁雲要了咖啡,剛想問戚寒要什麽,一扭頭發現他居然睡着了。年晁雲想想,就幫他要了杯水放在手邊,又拉開毯子搭在他身上,指尖滑過他脖子上裸露的一小塊皮膚,摸到滿手的細膩。
空姐了然地笑着走遠了,年晁雲也不辯解,大大方方歪着頭觀察身邊人。
他發現戚寒連睡着的時候,腰杆都是筆直的,也不知道這根繃着的弦什麽時候會斷。他坐姿規整呼吸均勻,睫毛安靜地伏在眼皮上,又長又卷。
剛好這時候飛機遇上氣流颠簸開始廣播,還沒有出現把老板甩到小年總身上的狗血橋段,乘客們就醒了大半,戚寒迷迷糊糊抓着毯子,睜眼就對上年晁雲玩味的眼神,一時有點慌。
年晁雲想到第一次兩人見面他臉紅的樣子;想到上次電梯裏因為沒認出自己他第二次臉紅,加上今天他們一共偶遇了三次,這男人好像每次都會手足無措,實在是過分可愛了。
年晁雲向來順應心意,卻不去深究為什麽,這會兒,他只想存心逗貓:“不好意思啊,我看你睡得熟,就自作主張幫你要了水。”
戚寒剛醒,稀裏糊塗的樣子眼底還泛着紅絲,聲音帶了點兒沙啞:“水就好,謝謝年總。”
年晁雲忍住撸他毛的沖動:“戚老板,和你商量個事兒,你看我們也偶遇三次了,中國人有句老話叫事不過三,說明我們有緣分,既然有緣分,這稱呼是不是能改一改了?”
戚寒眨眼:“好。”
不反駁也不深究,他太乖了。年晁雲心裏一喜,兩人交換了年歲,居然是同齡,戚寒居然還大了他幾個月。
年晁雲從善如流地叫:“寒哥,你叫我晁雲就好。”
“晁……晁雲。”
費了好大勁兒才把這兩字說出口,戚寒的耳朵又紅了。
——
補充一個神仙畫的小年總和戚老板的線稿,小年總追妻成功後發型會變,戚美人也會變,晚點再出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