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年底前年晁雲因為公事太忙,基本沒怎麽有時間好好解決之前悔婚的事兒。
沒給父母一個交代也沒能好好去葉家解釋。
兩家的婚事雖然沒公開表示告吹,但媒體多的是捕風捉影的本領,年晁雲還沒“結婚”就被“婚變”。老年總沒站出來為兒子說話,他覺得這是他自作自受,葉家更是一言不發,不光不辯解,還明裏暗裏,給他使絆子。
公司新簽的藝人上任東家和葉家交情頗深,到年總手上之後,前東家就狀告歌手沒按合約履行完“發行五張專輯”的義務,并聲稱“精選集”并不屬于合約範圍,逼着年晁雲和那個藝人要吐7000萬出來。
葉家煽風點火,發通稿,買水軍,好一陣子把年晁雲搞得焦頭爛額。
網上風向不一,葉家就趁機攢動那些合同馬上要到期的人換東家,給年晁雲來個釜底抽薪,徹底搞垮他。
好在這場官司,年晁雲是贏了,但精力耗費實在太大,半個多月的時間幾乎都和蕭野在外面出差。一結束,野王惦記着他的軟玉溫香,連夜買了紅眼航班回去了。
年晁雲另有打算——他定了去戚寒老家的高鐵票。
追人就要有追人的态度,不是說我砸錢、用路數把你弄到手,花前月下就拉倒了,那就是一種形式,缺乏誠意,顯不出珍貴。
年晁雲想要了解戚寒,從頭開始一點一點了解他。并不僅僅是因為對他感興趣,他自己也想知道為什麽會喜歡他。
戚寒的老家他統共就去過一次,好在他記性好,地方也不難找,一座座橋翻過去,沿着河岸走,遠遠就看到有個老太太端着小板凳,用他熟悉的姿勢在那兒剝芡實,腳邊還放着那臺收音機,咿咿呀呀地唱着戲。
上回來的事兒還歷歷在目,眨眼已經700多天過去了,一切都物是人非。時間真是奇妙的東西。
年晁雲湊上去喊老太太,四五次才擡頭,眼神是不對焦的,好像壓根就不知道人家在叫的是她。年晁雲想起來,戚寒說過他外婆的癌已經擴散到腦部了,嚴重影響記憶。
年晁雲耐心地蹲到她面前,指着自己說:“您還認識我麽?我是戚——寒——的朋友。”
又說了好幾遍,老人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最後幹脆拉着年晁雲的手,咿咿呀呀地只管叫他孫媳婦兒。
她還步履蹒跚地跑到裏屋,不知從哪兒翻出一對漂亮的鴛鴦鎖往年晁雲手裏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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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屋跑出來一中年婦女,一邊着急慌忙地甩着手上的水,往圍裙上擦,一邊去拽老太太。
年晁雲支起身子打招呼:“阿姨好。”
女人滿臉熱誠,大概是不知道他和戚寒的事兒。只以為他和戚寒,甚至和他們家陶愛國都是朋友關系。
“不好意思啊,老太自從生病了,腦子就不好,認不清人。”看到年晁雲手裏的鴛鴦鎖,女人尴尬地攏了一把額前的碎發,“這個鎖是他們老祖宗留的,老早就一直說将來要給戚寒讨老婆用。”
話裏話外的意思已經出來了,她雖然不至于诟病小年總會貪圖這把鎖,但意義非凡,拿着确實也不合适。
年晁雲就想把鎖放回桌上,結果又被老太塞回年晁雲手裏,一直絮絮叨叨抓着他說:“要照顧毛毛,毛毛好。”
老人的手溫熱又幹燥,但過于瘦弱,年晁雲心裏一陣心酸,他鄭重回複:“我會的,我會照顧他。”
陶家夫婦熱情好客,一定要留年晁雲吃飯。他們有自家散養的雞鴨,剛好可以用來招待客人。年晁雲推脫不過,就另外搬了個小板凳,陪老太太一塊兒到門口坐着。
年晁雲一身西裝筆挺,出差的挺括行頭還來不及換下,這會兒在門口手裏拿着個小菜籃子,腳邊還堆疊着幾個破破爛爛的袋子,實在是有點違和滑稽,左鄰右舍甚至經過的人都要看他一眼。
不過年晁雲倒是無所謂,幫着老太剝芡實。
陶家母說戚寒小時候最喜歡吃家鄉的芡實和茶葉,小時候在家,每年到三四月就會跟着大人上山采茶葉,順帶種的還有些枇杷果。然後到秋天八九月份的時候,又幫着家裏弄芡實。這兩樣都是細活,需要十足的耐心,吃苦耐勞。
“說到吃苦耐勞,戚寒這孩子我們是看着長大的,他從小身體不好,和我們家陶愛國不一樣,跑跳那種劇烈運動都不行,所以經常就是一個人挪個小藤椅,坐角落裏看書,一坐坐老半天,我就想讓陶愛國多向他看齊,斯斯文文的,成績也好脾氣也好。”
年晁雲看向虛空的角落,仿佛眼前能勾勒出一個捧着書的安靜少年,連日光投在他身上的斑駁影子都分外明顯。
“是挺好。”他說。
小時候好,後來也還是好。
陶母揮揮手:“但是戚寒吧,他就是性格太悶了,又倔,有啥事兒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我和你說個事兒啊,我還記得有一年夏天,他從學校回來自行車半路爆胎了,他不肯花錢到路邊修個車,頂着個大太陽推了五六公裏,回來中暑了也不說,等吃完飯他媽才發現他發高燒,送到醫院都過40了。”
陶父炒了幾個家常菜,在門口支了張小桌子,局促地說:“不好意思啊,裏屋地方小坐不開,只能在外面湊合湊合。”
菜很豐盛,好幾道雞鴨一看就是因為家裏來客人現加的,上面還點綴着漂亮的香菜。這一家都是好人,就像陶愛國一樣,年晁雲心裏很感激,至少在戚寒漫長又難熬的那段歲月裏,還幾個貼心人在幫他。
才能讓他撐着走到今天。
年晁雲挽起袖子幫他們一起分碗筷,二老趕緊阻止他,說是沒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
年晁雲還是替他們倒了兩杯飲料,自己以茶代酒先敬了他們一杯。陶家夫婦只當他是客氣,覺得這個有錢人和他們電視裏見着的那些都不一樣,只有年晁雲自己心裏清楚,這一杯茶裏飽含的滿滿的敬意和心疼。
“诶前陣子我們看毛毛拖着個箱子回來,人瘦了一大圈,兩個小的不說,我們也不敢問,總歸是希望他在外面能順順利利。哎,誰讓他有這麽個爹呢,苦啊,我們也沒辦法只能幫點自己能幫的。”
說到戚寒他爸,陶母默默抹眼角,陶父也只能搖頭。作為鄰居,他們能做的自然也有限。
“他媽是在他高考前陣子出事兒的,那會兒他頂着壓力,為了備考一直蹭我們家小賣部的空調電扇,後來跟他爸去北方之前,他還特意買了水果,留了封感謝信,那個信我們還留着來!”
陶母飛快跑回家把信拿給年晁雲看,因為時間有點久了,信紙邊緣處微微泛黃,但字跡依然清晰青澀,是年晁雲熟悉的筆跡,他透過那些字,仿佛能看見當年艱難卻認真努力的戚寒。
“他外婆一直覺得對不起他,不應該把重擔都放到他肩上,年年都念叨,就希望他有個好歸宿,有個體諒他的,懂他的人能幫他一把,毛毛太辛苦了,作孽啊。”
年晁雲筷尖一停,放進嘴裏的菜也品出了一點苦味兒。突然想起來離婚那天戚寒說希望自己有錢,讓所有人都開心。
當時不懂,現在卻終于懂了。
戚寒可以選擇擺脫家庭,一走了之。然而他對周圍人的周到和照拂,卻是一種出于本能的善意,從來沒有因為生活的不公而蒙塵,他的靈魂會發光。
陶家夫婦還在千恩萬謝的,
回去之前,年晁雲給陶老夫婦留了幾萬塊錢,只說是戚寒委托他轉交的,主要是謝謝他們幫忙照顧老太太。夫妻倆信以為真,高興地合不攏嘴,直誇她們毛毛有出息了,還對小年總千恩萬謝的。
年晁雲問心有愧,因為他到現在終于發現,除了錢,他什麽都做不到,并且他自己,也曾經是讓戚寒陷入痛苦裏的元兇。
最後年晁雲征得他們同意,跑去後山挖了兩顆茶樹苗帶回家,他想在樓下圈塊地自己種,希望來年能把新鮮的茶葉采摘下來,親手泡茶給他寒哥喝。
無論如何,年晁雲都想要把戚寒珍視的東西,從現在開始一樣一樣保護好。
——
還記得江照送寒哥的茶葉嗎?他是托人從老家買的。
憨憨是自己種的。
(狗頭
另外,葉家的事兒肯定沒那麽容易就結束了,畢竟是無利不商。
但只要是利,就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