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天是周末,戚寒去敲年晁雲的門,想把洗幹淨的罐子還給他。

他特意磨叽到十點多,算算按以前的習慣,他這會兒也該起來了。沒想到按了五六分鐘門鈴,年晁雲才頂着一頭雞窩過來開門。

昨晚上見了戚寒之後,他滿腦子都只剩“他是不是和江照約會去了”這一個念頭,還試圖從神态、時間甚至走路姿勢等等各種細節,抽絲剝繭地論證“他沒有和別人約會”,但沒用,一顆心還是七上八下的,最後熬到淩晨三四點他實在扛不住了,終于倒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睡過去。

年晁雲靠在門框上發愣,腦子還沒清醒,盯着戚寒臉看半天意識才慢慢回籠,才想起來自己此刻正頂着一副蓬頭垢面的樣子站在心上人面前,尴尬地只想撓牆。

雖然他們曾經好歹是“夫夫”,他什麽樣兒的醜态戚寒大概都見過。但他的心态卻是不可與往日同語,畢竟誰不想在對象面前保持形象呢。

“早,這個還你。”戚寒有點好笑,甩甩手裏的罐子遞過去,本打算放下就走,想想又補了句:“湯很好喝,謝謝。”

年晁雲一顆心像喝了三斤二鍋頭似的,直奔雲霄,高興地表情都繃不住了。

“咳,你要不要進來坐會兒,我弄一下馬上就好。”

大早上的這個“弄”實在有歧義,戚寒控住不住的眼神往他身下看,差點臉紅了,只好趕緊低頭側身走進去。

又被年晁雲一把拉住。

昨晚光線太暗沒發現,這會兒戚寒幾乎是貼着自己,年晁雲才看清楚他嘴角突兀的傷口。

“怎麽來的?”

他撫上戚寒嘴角,大概是因為疼,戚寒一哆嗦,偏頭躲開了。

年晁雲收回手,沉了表情往廚房走。

“家裏只有面包,你湊合吃點。”

他鑽進廚房張羅吃的,巧妙避開了戚寒的視線,沒能暴露自己臉上不合時宜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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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憤怒,而且嫉妒,又很難受,生自己的氣,怒火滔天地能把房子都燒起來。

他認定了昨晚戚寒是和江照在一起,換言之這傷大概率就是江照弄的,他一時又怒火中燒,但其實自己也沒什麽立場多管,就覺得很悲哀,又心疼又悲哀。

他把面包放進吐司機裏,想沖咖啡,手一滑大半袋咖啡豆撒在料理臺上。戚寒坐在客廳靜靜看着他,年晁雲搓了把臉,簡直要崩潰。

“不好意思啊,我也不太開火做飯,冰箱裏只有吐司和果醬了,不過這果醬挺好,黃桃、藍莓、草莓三種口味,都是前陣子我一客戶送的,他老家自己有個果園,雇人打理,每年賣不完的水果就做成果醬,很新鮮沒防腐劑,比市面上賣的那種都好,就是防不了多久……”

年晁雲絮絮叨叨,手裏的果醬拿起又放下,來來回回三次,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戚寒看傻子似的瞅半天,終于忍不住了,站年晁雲背後輕輕說:“你去刷牙吧,我來弄。”

一句“弄”輕巧地順着年晁雲的後頸滑進他衣服裏,過電一樣讓他渾身酥爽,腳底都軟了,只想翻身把戚寒狠狠抓着往牆上頂,腦袋裏不合時宜地掠過各種小電影片段,主演全是戚寒。

年晁雲的廚房很新,又很空,一看平時就不經常開火做飯的,難為他還熬了一大鍋湯。

烏雞湯的食譜還擺在料理臺一角,上面圈圈畫畫有很多備注,角落的一面牆上覆滿了便利貼,都是他分手之前留在別墅裏的,他數了數,好像一張都沒少。

陽臺上的太陽花也有點眼熟。

戚寒開火,翻了半天冰箱,只找到一盒雞蛋勉強能用。于是小年總裹着一身水氣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聞到了滿屋子的煎蛋香。

久違又熟悉,讓他一瞬間心裏的委屈勁兒就上來了,好像在外面流浪太久的孩子,沒人管。

戚寒把煎蛋、果醬和吐司端上桌:“你先吃,我借廁所用一下。”。

年晁雲指尖一抖,滿臉通紅地想阻止。

戚寒不明所以,疑惑地推門,一股熟悉的腥味兒迎面撲來,“轟”得把他臉也燒成了天邊一朵雲。

一樣都是男人,這味道他再熟悉不過。

雖然戚寒這人平時的欲/望不強烈,自我解決的頻率也很低,但畢竟不是六根清淨無欲無求的人。想到曾經暗戀的人剛才在浴室幹那事兒,戚寒就控制不住地心潮澎湃起來。他屏住呼吸迅速解決完生理需求,洗手擦幹盡量克制自己不往深了去腦補。

回到飯桌前,戚寒臉上的溫度還沒退,眼神左飄右飄就是不敢看年晁雲。他故意轉開話題,指着陽臺說:“照顧得挺好。”

年晁雲摸摸鼻子,轉身去倒咖啡:“搬家時候一起帶來的,沒舍得留在空房裏。”

清清嗓子,他又:“錯了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

咖啡很苦,戚寒喝得眉頭一擰。年晁雲這才想起來戚寒噬甜,喝不了太苦的東西。

他去冰箱裏拿牛奶:“抱歉啊家裏沒糖,給你弄點奶吧。”

戚寒擺手:“沒事,我最近不吃甜了。”

“不吃了?”

“嗯,以前喜歡的口味,很多現在都變了。”

年晁雲心裏苦,但也只能罵自己活該。他要把人追回來,什麽話都只能先受着。再說了,他心裏也知道,這幾句不中聽的算什麽,比起當年戚寒從他這兒受的,真的壓根算不了什麽。

“廚房有兩箱奶,都是你喜歡的牌子,上次超市好不容易進貨我才買到的,一會兒給你拿回去,還有天冷了,要多穿一點,不行裏面就多貼幾張暖寶寶……”

年晁雲從來沒這麽啰嗦,既小心翼翼又卑微,還不得要領。他其實還想問戚寒手套用了麽?暖和麽?湯好喝麽?好喝以後再給你煮。但是不敢,他怕自己搞砸了,惹寒哥不高興。

半晌年晁雲又試探說:“寒哥,前陣子我不是故意失聯的,主要是和葉家鬧翻了,要處理的事兒有點多。”

“嗯,辛苦了。”

也不知道聽懂沒聽懂,反正戚寒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然後繼續安靜地低頭給面包抹果醬。偌大的房子裏就剩碗筷輕輕的撞擊聲。

年晁雲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一下被堵回去了,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

有時候想說的東西太多,反而像滿漲的瓶子,裏頭的東西都攪合到一起就堵住了瓶口,反而什麽都出不來,需得有個鈎子,把東西勾一些出來,瓶身松動了,才能重新活絡起來。

但戚寒沒給他那把鈎子。

吃完飯,年晁雲讓戚寒呆一會兒,自己飛快跑去樓下,幾分鐘就抓着個大袋子奔上來,裏面亂七八糟的都是跌打損傷膏。

“我不知道哪個好,讓藥店的人每樣都給我拿了。”

戚寒在心裏估算了一下,這麽多,是要讓他用幾輩子麽?大冬天的,年晁雲額頭還挂着汗珠,戚寒忍不住嘆氣,只能随手挑了一罐答謝。

“謝謝,我自己回去塗就行。”

年晁雲抓着戚寒的手,難得強硬地把他按沙發上:“自己不好塗,我給你弄。”

“別,你把藥膏給我。”

“別動!一會兒藥膏給你戳嘴裏。”

兩人大眼瞪小眼,因為臉靠得太近,一時連彼此呼出的熱氣都能清晰感覺到。

戚寒不說話了,盯着年晁雲一動不動,撲閃的睫毛蝴蝶翅膀似的在年晁雲心上撩撥。

年晁雲用棉棒沾了藥膏,在戚寒嘴邊化開。

藥膏涼涼的,有點疼,但戚寒還能忍得住。年晁雲卻怕他疼,像哄小孩似的一邊塗一邊給戚寒吹風。

“你……會動手的男人別找,不好。”

“什麽?”

戚寒沒懂。

年晁雲深吸一口氣:“我說你這個傷,你還是要多心疼自己,江……會打人的要慎重。”

這下戚寒聽懂了,“噗嗤”一聲差點笑出來。

“會打架的不行,薄情寡義的也不行,那我是活該單着麽?”

年晁雲急得連戚寒話裏的揶揄都聽不出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

戚寒又說:“知道,你關心我,那行,以後我找什麽對象,先給你過目。”

年晁雲整個人都灰了,戚寒心裏解氣。抓了藥膏就往外走,年晁雲提着兩箱牛奶眼巴巴跟在後頭,懊惱地不行。

門一開,芸芸扒拉着爪子在摳家裏的牆,看到戚寒回來了,吓得一個踉跄摔在地上。

戚寒瞪着他,他瑟瑟發抖地瞄着戚寒。

“坐好。”

“喵。”

芸芸乖乖回到窩裏蹲着,發現戚寒背後又冒出來一個它熟悉的人,開心地豎起尾巴尖兒左搖右晃,仿佛下一秒就要縱身撲過去。

年晁雲也高興,剛準備迎接這場久違的重逢,就聽戚寒又喊。

“芸芸!”

小年總和貓都不喘氣兒了。

乖巧,筆直,一動不動,貼着牆角。

年晁雲把兩箱奶給戚寒放廚房,看到櫥櫃最顯眼的地方貼着自己昨晚寫的便利貼。戚寒在客廳戴着手套清理貓砂,低頭的時候露出漂亮的後脖頸。

“年晁雲。”他說,“我昨天沒有和江照吃飯,我和他就是朋友。”

“還有,我打算把酒吧轉手,這房子,我也不想住了。”

“我知道這房子是你的,還給你。”

他就是,什麽都不想再欠他了。

——

小仙女們,我最近出差強度太高,明天休息一天,周末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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