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兩人趁着雨勢漸小趕去棚戶區。那裏果然因為暴雨都淹了。雖然現場用了好幾個泵,但積水還是沒到了小腿肚,入口警戒線拉着,遠遠看過去,雜物和垃圾七零八落地混在一起飄在污水上,幾個警察在路口守着。

爛糟糟的廢墟上蹲着一只濕漉漉的貓,渾身毛發打結不停打着噴嚏。年晁雲和戚寒一靠近,那貓就弓起背,警惕地看着他們。

還想往裏走肯定是不行了。

警察攔住他們說:“您好,前面都淹了,禁止通行。”

戚寒問:“麻煩問下裏面住的人呢?”

警察一板一眼回他:“具體人員排查情況我不清楚,但現場疏散工作已經結束了。”

聽這話應該是都撤了,撤沒撤完不知道。

戚寒抓着年晁雲的手越來越緊,年晁雲安慰他說:“你別急,說不定你爸跑別地方避難去了,應該沒事的,他這還有什麽認識的人麽?”

戚寒猶豫了一會兒說:“我奶奶。”

年晁雲捏捏他手:“那我們去問問。”

戚寒有些猶豫。

年晁雲想起來這也算是正式見家長,就問他:“是不是要先買點兒東西?”

戚寒搖頭:“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我奶奶她不太喜歡我,可能一會兒說話不好聽,你……別放心上。”

年晁雲沒去想他話裏的深意,單純以為可能老人家和他們有點兒家務事上的過節,那也沒什麽,總歸是孫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再說他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罵他幹什麽。

他倆冒着大雨,跑到戚寒他奶奶家。

六層樓的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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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段倒是挺好,算是學區房,就是地方實在太小。一層四戶人家,樓道裏堆滿箱子之類的雜物,還有各種破舊的電瓶車自行車,幾乎占滿了整個公共空間。牆上到處是漏水的痕跡和經年累月留下的不明污漬,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油煙和黴混在一起的臭味。

戚寒很尴尬,盡量想護着年晁雲的衣服不讓他沾到牆。不過年晁雲反而好像不太在意。

他倆敲了半天才有人來開門。

老太太佝偻着背,七十出頭的樣子,頭發花白,面容瘦削,臉上有深深淺淺的溝壑,面容看着蒼老又嚴肅,但眼神倒是清明得很。

老人家一開門看到戚寒,臉立馬拉得老長,開口第一句話居然是:“幹什麽?”

充滿了戒備和厭惡,不像血親倒像是很多年不見的仇人。

還沒等年晁雲回過神來她就要關門,還好戚寒先一步把右腳卡在門縫裏,手扒拉住門不讓老太太關上。

“奶,我爸回來過麽?”

老人蠻橫地驅趕他:“不知道不知道,走走走別來我這兒!”

戚寒低聲央求:“棚戶區都淹了,我找不到他,他要來過你就告訴我一聲。”

“我早說了,你們兩個的死活和我沒關系!你滾遠點!再敢來我要報警了!”

年晁雲終于開始覺得詫異,不光詫異而且好笑:“老太太,警察不管家務事的。”

年晁雲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不慌不忙讓老太大以為他是戚寒請來的幫手,就為了對付她一個孤苦無依的老太。

她突然尖叫起來:“好啊你這個白眼狼!找人來威脅我!要錢是吧!有本事你就動手!反正我就老命一條!我倒要讓大夥兒看看這天底下還有沒有公理!還有沒有王法!警察到底管不管!”

老太太把大門捶得“哐哐”響,整個人靠在門上罵得唾沫橫飛,左鄰右舍聽到聲音都出來了。

“奶……我不是要錢,我就是,我就想問問我爸來沒來過。”

“滾!你滾不要站在我家門口,晦氣!不要臉的東西!”

老人越說越離譜,周圍鄰居也開始竊竊私語。

“噢喲,是那個同性戀又回來了。”

“旁邊這男的是不是和他搞一起的?”

“小夥子看着人模人樣的,沒想哦……真的變态。”

“唉,可憐老太年紀一大把,孫子喜歡男人兒子賭博敗家,也不知道造的什麽孽。”

左鄰右舍你一言我一句,戚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身形一晃,抵着門的腳就松開了,老太太趁機竄進去用力關門,要不是年晁雲拉得快,差點就把戚寒的手夾了。

這下年晁雲也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發難,被戚寒扯住袖子。

他搖搖頭:“算了,我們走吧,我爸他……應該是沒來過。”

兩人一路被人“目送”下去,氣得年晁雲咬牙切齒。早知道今天就把邁凱倫開來,晃瞎這群人的狗眼。

回車裏,戚寒半邊衣服都濕透了,身體一直在抖。年晁雲把他外套脫了,打開空調把車裏溫度調高,又用自帶的保溫杯倒水給戚寒喝。

大半杯熱茶下去,戚寒才長長呼出口氣。他有點累,後仰着靠在椅背上,沒幾秒又側着蜷縮起來。

年晁雲把車子轉了個彎開出小區,但一時也不知道去哪兒,只能先靠路邊停着。

他把自己外套脫下來搭在戚寒身上,戚寒就像小動物那樣,從外套下伸出十根手指果斷迅速地揪住衣領,放到自己鼻子下嗅,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要不是在外面,年晁雲現在就想辦了他。

“你爸還有什麽地方能去的?”

“不知道,我對他這幾年的行蹤一無所知,每次都是他缺錢了來找我。”戚寒苦笑,“這麽說起來,我也挺沒良心的。”

“這和良心沒有關系,你做得夠好了,這些年掙的錢都給搭在他身上,換別人早斷絕關系了。”

“是啊,所以我真是一窮二白。”

戚寒還在偷偷摩挲年晁雲的外套,甚至無意識用嘴唇去蹭,年晁雲看得喉結滾動,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正經話題上:“所以,要不是你嫁給我,這輩子連娶媳婦兒的錢都沒有。”

戚寒躲在外套下面眨巴眼睛看他:“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娶媳婦兒?”

年晁雲回:“可以啊,你娶我,我帶一卡車嫁妝給你,保你吃穿不愁。”

戚寒抿嘴,偷偷去勾年晁雲的小手指。年晁雲倒吸一口涼氣:“我警告你啊,我定力很不好,就算在外面我也能獸性大發的!”

他拉着戚寒的手去摸自己鼓起來的褲子,戚寒臉一紅,像燙着似的縮回外套裏了。

年晁雲笑笑,重新發車上路。他決定既然找不到人,就趕緊回家滾床單,一分鐘都不要再等了。

“我爸的事兒,我現在也沒有辦法,勸又勸不動,也不能看着他不管,說真的,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好。”

“……他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

戚寒說:“就我媽去世之後,整個人都垮了,交了不該交的朋友,把賭博當精神寄托。你也看到了,那段時間我剛大學畢業,家裏要幫我介紹有錢人家的女兒結婚,做上門女婿,我不肯,就出櫃了。結果我奶奶一怒之下,既不認兒子,也不想認我這個孫子,覺得我給他們祖上蒙羞了。”

“你爸是你奶奶的兒子,再差也是她沒教育好,和你有什麽關系?!”

戚寒搖頭:“你不知道,我奶就是這樣的人。她年輕時候還是高級人民教師,知識分子,沒想到吧?所以有些根深蒂固的迂腐,和學歷學識沒有半點關系。”

“我爺爺死得早,家裏三個兒子是她一人拉扯大的,所以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兒子寶貝,媳婦兒都是墊腳石,我媽剛進門那會兒,她每天給我媽臉色看,呼來喝去地找茬,我媽後來受不了,帶着我爸和我回南方,沒想到紅顏薄命去得早,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來了。”

“我記得剛回來那會兒,我奶可嚣張,叫着嚷着‘讓你別娶那個女人你不聽!克夫!現在倒好把自己克死了,你看看隔壁老李頭家,娶了什麽局的女兒,家裏小洋房都蓋好幾棟了!’”

後來出了事兒,他奶奶就不管他們了,戚寒和他爸在這兒處境實在艱難,唯二兩次他實在走投無路,想去他奶奶家借點錢,結果冒着大雨在門外等了好幾個小時,最後也沒能要到一分錢。回來一場高燒,還是陶愛國把他送到醫院的,當時還發了病危通知書。

戚寒回憶這段時間的時候,臉上沒什麽表情,像是在說一段和自己完全不相幹的往事。

“好婆前幾年就得了癌,身體一年不如一年,等她走了,我除了我爸就真的沒有親人了。”

年晁雲心裏一疼,握住他手,指尖冰涼。

“不會的,你不是還有我麽?他肯定沒事的,等我們找到他,想辦法聊一聊,看能不能給他筆錢讓他再開個小店。”

“可是……”

“沒可是,你要再說什麽欠我,我就真生氣了。”

天色漸暗,兩人的車拐進小區。

“實在過意不去,就讓我今晚點菜,我還要加餐。”年晁雲舔舔舌頭。

戚寒居然沒接他這句話,盯着樓上半天說:“小雲,我們上午走之前沒關燈麽?”

“啊?”

“還有誰知道家裏密碼?”

年晁雲說:“我爸媽?”

戚寒一指樓上,年晁雲順着他手看過去——客廳裏,燈火輝煌。

他爸正叼着煙站在露臺上,君臨天下地看着他們。

——

見家長啦,後面的會在糖裏走一下劇情。

咦昨天開始評論就少了,是小仙女們都開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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