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既無情不如同赴黃泉
陸小鳳果然炸開了冰河,取出羅剎牌。
梅靜之看着這塊玉牌,不禁蹙起眉:“看上去,玉質并不太好。”
陸小鳳點頭道:“所以它是假的。”
“李霞費盡心思,只是為了把一塊假玉牌藏起來?”梅靜之愕然道。
“也許她并不知道那是假的。”陸小鳳淡淡道。
梅靜之道:“但她既然能把羅剎牌偷走,還不遠千裏來到拉哈蘇,必然是有些手段的。我見過她,她雖然美麗動人,卻并不單純。像她這樣的女子,絕不會被輕易蒙騙。若有人能夠騙過她,此人應是她極親密極信任之人。”
“不錯,我也如此想。”陸小鳳道。
梅靜之問道:“那麽大哥準備怎麽辦?”
陸小鳳看着她,慎重道:“大哥本不想讓你冒險,但你既然已經知道,現下也無法脫身了。為今之計,只有盡快弄清這一場陰謀。”
梅靜之笑道:“大哥無論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的。”
陸小鳳嘆息道:“陳靜靜要在今天中午為我踐行,我想經此一事,她也不會繼續留在這裏。不論冷紅兒所說的陳是不是她,從她身上應能找到一些線索。”
“大哥要我跟蹤陳靜靜?”梅靜之幹脆地道,“我這就去。”
“等一等,”陸小鳳無奈道,“你的白梅居怎麽辦?”
“大哥不是要我回中原去?”梅靜之淺淺一笑,“我把房子賣了,讓白棪先回去。”
陸小鳳點頭道:“好,那便如此辦。”
“我先走一步,大哥珍重。”梅靜之道。
陸小鳳道:“靜之你萬事小心。”
梅靜之點點頭,轉身離開。
此時白梅居已開門,只是時候尚早,店裏稀稀落落的坐着幾個客人。白棪正忙前忙後地招呼着,梅靜之微微一笑,走了進去。
白棪看到她,頓時露出欣喜之色。走到她身邊,附耳低聲道:“姑娘,你去哪裏了?白棪一直擔心着你。”
梅靜之看了看店裏還坐着的四五個客人,微笑道:“此事等會再說吧。”
白棪點頭。
梅靜之又道:“這裏你先照顧着。”
她回到卧房,簡單收拾了一下。現在已将近中午,她又到前面的店裏看了看,店裏的客人已經走完了,想來是回家吃飯去了。她嘆一口氣,喚過白棪:“我現在有事情要做,你且收拾收拾,盡快賣掉房子,便自回南華城吧。”
“姑娘,出了什麽事?”白棪驚愕道。
“白棪,莫要多問。”梅靜之沉下臉道。
白棪有些畏縮,可又忍不住擔心自家姑娘:“姑娘,你千萬要小心啊……”
梅靜之點頭,微微一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你不必擔心。”
白棪依然不放心:“姑娘多帶些東西,兩條長鞭都帶好,一路小心……”
梅靜之含笑聽着,直到半晌後,她擡頭看看天色,嘆道:“我得走了,保重。”
“姑娘……”白棪縱然不舍,此刻也唯有聽命。
“保重。”梅靜之并未多留,轉身走出。
她到了天長酒樓附近,正巧看到陳靜靜流着淚走出來。
梅靜之心下暗暗慶幸,遂一路悄悄尾随。
北風寒冷,滿地積雪。陳靜靜騎着一匹瘦弱的小毛驢,慢慢前行。
忽然間,岔路上有輛大車駛過來,趕車的大漢頭戴皮帽,手揮長鞭,趕過陳靜靜身旁時,居然對她笑了笑。
她也笑了笑。
梅靜之看着他們的笑容,心中一動。
趕車的大漢忽又問:“姑娘你冷不冷?”
陳靜靜道:“冷!”
趕車的大漢道:“坐在車子裏,就不冷了!”
陳靜靜道:“我知道!”
趕車的大漢道:“那麽你為什麽還不上車?”
陳靜靜想了想,慢慢的下了毛驢。
趕車的大漢看着她上了他的馬車,忽然揮起長鞭,一鞭子抽在毛驢的後股上。
毛驢負痛,箭一般竄出去,落荒而逃。
梅靜之身形一閃,竄到了馬車底下。她攀着車底,盡量放緩了呼吸。
趕車的大漢悠然哼起一曲小調:“松河裏烏拉的姑娘美又嬌呀,帶着百萬家財來讓我挑呀,我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呀,不是為了家財,是為了她的嬌呀!”
馬車一路行駛,梅靜之待在車底,這滋味自然并不好受。然而她一想到她善良的義兄,就覺得必須堅持下去,才對得起他。她又想到她慘死的父親,想到她絕情的夫君,梅靜之無聲苦笑,她還有什麽忍耐不下的?
馬車終于停下了。
只聽趕車的大漢笑道:“我的家到了,姑娘要不要進去坐坐?”
過了半晌,車廂中才傳出陳靜靜的聲音,淡淡道:“既然來了,進去坐坐也沒關系。”
梅靜之聽到他們下車,又響起“吱呀”一聲,想是在開門,她聽着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又屏息聽了半晌,确定沒有聽到任何人聲,這才從車廂下探出頭來,看了看。
這是一間小屋的門前,門板破舊。旁邊有一棵大樹,枝葉繁茂。她又看看周圍,見是一條小巷,寂靜無聲,略略安心了些。便慢慢出來了。
此刻她的手腳皆酸軟發痛,但她不敢大意。立刻躍上大樹藏好身,而後才稍微活動了下筋骨,又偷眼往屋裏看。
但她只看到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子。
陳靜靜和那車夫呢?
梅靜之微微抿唇,她輕盈地跳下樹,又繞到屋後。
如她所料,陳靜靜已經進了裏間,正在和那趕車大漢談話。
那屋裏放着四五口嶄新的樟木箱,有一口已經打開,裏面放着一錠錠分量十足的金元寶,閃着耀眼的光。
梅靜之忽然明白了。
只聽那趕車的大漢大笑着,摘下了低壓在眉毛上的破氈帽,露出了一張看來還帶着幾分孩子氣的臉,赫然竟是李神童。
梅靜之卻忍不住暗暗嘆息,這個人恐怕就要死了。
她知道他并非好人,因此也無意出手相救。
果不其然,幾句話之後,陳靜靜就殺了李神童。梅靜之屏息靜氣,一動不動。
陳靜靜連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靜靜的躺在床上,閉起了眼睛。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聲的嬌笑,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道——“好,好極了,難怪小丁丁從小就說你是心最狠的女人,她果然沒有看錯!”
陳靜靜臉色驟變,可是等她站起來的時候,她立刻又露出了溫柔動人的微笑:“我的心雖然狠,卻還不太黑,你呢?”
“我的心早被野狗吃了!”
一個戴着貂皮帽,穿着五花裘的女孩子,含笑走了進來,竟是那楚楚動人的楚楚。
她身後還有三個人,一個人黑衣佩劍,一個人輕健如猿,一個人白發蒼蒼,看來就像是她的影子一樣。
梅靜之聽着她們兩人針鋒相對,終于理出了頭緒。
李霞埋藏羅剎牌之前,陳靜靜就已暗中掉包,并和楚楚約定,要她出十萬兩黃金來交換羅剎牌。但是陳靜靜并未履行承諾,而且設計把李霞和老山羊凍在冰裏,來轉移別人的注意力。
梅靜之微微蹙眉,看着已經被楚楚制住、痛苦之極的陳靜靜,忍不住暗暗嘆息。
這些人,又是何苦呢?
陳靜靜終于忍受不住,說出了羅剎牌所藏之處,楚楚托着這晶瑩的玉牌,放聲大笑。
梅靜之眼神一閃,悄無聲息地抽出長鞭,鞭梢一卷,鞭身一縮,羅剎牌便到了她的手裏。
她自幼練習鞭法,至今已有十餘年,自然是精湛之極。“無影神鞭”梅清微,絕非浪得虛名。
一個人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笑道:“你們不必追出來,因為我就要進去了,多虧你替我要回這塊羅剎牌,我至少總得當面謝謝你!”
是大哥!
梅靜之又驚又喜,卻見陸小鳳對她使了個眼色,她會意地點點頭,讓陸小鳳獨自進去了。
她看着楚楚帶來的那三人敗在陸小鳳手下,唇角禁不住揚起驕傲的笑容。可她看到楚楚一劍殺了杜白後,再也笑不出了。
杜白緊緊抱住楚楚,他胸膛上的劍刺入她胸口,鮮血不斷流出。楚楚轉過頭,看着陸小鳳笑了笑:“你為什麽不□□我,為什麽……”
梅靜之長嘆一聲,自窗子躍進房中,黯然道:“他們,也算是同生共死吧……”
陸小鳳緩緩點了點頭,道:“但她不該,不該這樣對待別人的一片深情。唉……”
作者有話要說: 梅清微。
衆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