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施琅

八月十五,康熙率衆前往江寧的廟宇舉行拜月典禮,江寧當地的官員也跟了不少去,岳端跟在胤礽身邊,提醒他:“爺,前面跟在皇上身後的那位便是施琅。”

胤礽擡眼看過去,施琅身形挺拔相貌堂堂的,倒是與他想象中的莽漢形象大相徑庭。

“施琅昨日從福建來的江寧朝見皇上,今早皇上已經和他聊了有幾個時辰了。”岳端小聲說道。

胤礽挑起眉,笑了笑,走上了前去。

拜月禮過後,康熙留了施琅等幾個官員下來一塊賞月,官邸的空院裏擺滿了十幾張桌子,月餅,瓜果,桂花酒,一衆官員陪着康熙談笑風生。

天邊高懸着一輪圓月,有人在胤礽耳邊說:“其實十六的月亮比十五圓。”

胤礽轉頭,是胤禔,他把喝了一半的酒杯遞過去:“大哥喝酒吧。”

胤禔受寵若驚地接過:“謝太子爺賞賜。”然後就着他的杯子就這麽把剩下的半杯酒倒進了自己嘴裏。

胤礽笑了笑,移開了眼。

放下杯子,胤禔像變戲法一般取出個泥人遞到胤礽面前,道:“送你的。”

胤礽接過,是個粉白面孔,頭戴金盔,坐騎麒麟的小人,頭頂是一對标志性的兔子耳朵。

胤礽道:“這是兔兒爺?”

“對,方才下午的時候我出門,看到很多人在買賣這個東西,覺得好玩就買了一個來。”

胤礽撇撇嘴,你還真是有童趣。

“這個兔兒爺,是從嫦娥的玉兔具化神化來的,民間百姓到了八月十五祭月一定要拜這位兔兒爺,也算是一種習俗了,”胤禔說着突然狡黠一笑:“不過也有人說,男不拜月,女不祭竈,這兔兒爺嘛,男子最好還是少拜,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胤礽疑惑地看他一眼:“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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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相傳這位兔兒爺也是個神仙,專司……”胤禔壓低了聲音,卻是聽得出聲音裏的笑意:“專司男子與男子之間的情事。”

“……”胤礽就知道,他說出來的保準沒有好東西。

“太子爺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你想聽爺說什麽!”胤礽沒好氣,轉過了身,不再搭理他。

胤禔垂下眼暗笑,還真是有趣極了。

賞月宴進行到一半,胤礽上前去給康熙敬酒,康熙喝過酒,很高興地指着施琅對胤礽說道:“太子,你上回不是與朕說想見施琅,如今他就在這裏,你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他。”

胤礽一看康熙微醺的樣子就知道他是醉了,康熙酒量不行,往往是幾杯就倒,即使是不醉人的桂花酒也足夠讓他醺然失态了。

施琅聽自己被點名,趕緊起身向胤礽行禮問安,胤礽示意他不必多禮坐下來說話,瞥一眼笑意吟吟的康熙,才慢慢說道:“施大人,我聽說在澎湖激戰之時,你曾以一人之力擋下了對方幾十人的合力圍攻,在混亂中奮力拼殺出一條血路,其後并活捉了劉國軒,着實是叫人佩服,當時的情形,可否詳細說來,也給在場的諸位開開眼界?”

施琅未及開口,康熙先拍手稱贊道:“好!好!這個問得好!尊侯你快快說來,朕也想聽你說!”

施琅作揖:“太子爺謬贊了,當時的情景,不過是僥幸,不幸中的萬幸而已,臣憑的不是一人之力,而是不怕死的信念,又多虧援軍來的及時,若是沒了他們,臣就算是有金剛鐵打的身軀怕也是回天乏術。”

胤礽道:“施大人這麽說,是太過自謙了吧?”

“并非臣自謙,天時,地利,人和,臣占了三樣,若還是不能取勝,那便是臣的過失了。澎湖大捷,臺灣收複,真要說起來,居要的是皇上對臣的信任,其次是那些将士們奮不顧身的浴血拼殺,臣,不過是撿了個指揮得力的功勞名頭而已。”

康熙笑道:“瞧瞧,尊侯你可真是會說話,瞧這話說得有多動聽。”

施琅再次作揖:“臣說的都是實話,平臺灣之役,居功至偉的人該是皇上才是。”

衆人跟着一塊笑,胤礽卻道:“居功至偉的那個是汗阿瑪,因為汗阿瑪力排衆議任人唯賢,施大人的話是這個意思吧?這麽說起來,施大人其實也還是拐着彎地在自誇嗎?”

施琅被他這麽揭穿,尴尬地第三次作揖,賠笑着向胤礽讨饒:“太子爺說得是,臣的這點拙劣心思,倒是一下就讓太子爺看穿,臣反倒是要惹人笑話了。”

胤礽勾起了嘴角,康熙卻笑得更加暢快:“太子,你可當真是不給朕的靖海侯面子。”

胤礽也笑着向康熙作揖:“汗阿瑪若是覺得兒臣是在為難靖海侯,兒臣便不問了就是。”

“好!好!”康熙大笑,似乎是很高興。

賞月宴散場之後,胤禔看着人漸漸散去,康熙也被人扶着回了去,便拎了只酒杯上來,遞給這會兒才終于有閑心咬着月餅真正開始遙賞圓月的胤礽。

胤礽接過酒抿了一口,是青梅酒,于是好奇問道:“你似乎很喜歡這種酒?”

“還好吧,喝起來酸酸甜甜的挺帶味的。”

胤礽點了點頭,又抿了一口。

胤禔在他身前坐了下來,問道:“我看你對那位靖海侯挺感興趣的?”

“如何?大哥想說什麽?”

胤禔搖了搖頭:“沒有。”

“嗯?”胤礽不大信他這話。

胤禔無奈一笑:“好吧,我是說,我覺得你似乎對軍中之事很關注?”

胤礽咬下最後一口月餅,用絲布把手擦幹淨,才慢慢說道:“我若是說我想上戰場,大哥信嗎?”

胤禔愣了愣:“上戰場?你當真的?”

“有何不可嗎?”

“倒也不是。”

胤礽搖了搖頭:“說笑的,就算我真想去,汗阿瑪也不會同意的。很晚了,我先回去了,大哥也早點回屋歇了吧。”他說完這話,起身便走了。

胤禔看着胤礽漸漸遠去的背影,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上戰場……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第二日清早,胤礽去給康熙請過安,出來的時候正遇上施琅,對方見着他便恭敬地給他行禮問安,胤礽笑着道:“施大人倒是來得挺早的,這麽一大早地就來給汗阿瑪請安嗎?”

“回太子爺的話,臣今日要啓程回福建去了,臣是來與皇上辭別的。”

“這麽快就要回去嗎?”

“是,臺灣之事剛平,還有一些後續事宜要處理,臣難得脫身。”

“原來如此,”胤礽點了點頭:“那你進去吧。”

施琅謝過,正欲進去,胤礽心思一轉卻又喊住了他:“施大人,昨日汗阿瑪讓我與你提問,其實還有一個問題,不知施大人能否回答一二。”

施琅道:“太子爺請說。”

“施大人是福建人,在福建沿海一帶經營這麽多年,水仗也打了不少,這麽些年下來,施大人以為收獲最豐的是什麽?”

施琅想了片刻,徐徐答道:“不瞞太子爺說,除了積累水戰的經驗,臣更多地是認識到了自身的不足。”

“不足?”胤礽笑:“施大人這又是在自謙嗎?”

“并非,臣以為即便如今人人稱頌臣手下那些精銳水師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然則實際上,卻仍然是差得遠了,只能說,算是碰上了臺灣鄭氏如今內治不平,又後繼無人才堪堪撿了個便宜而已。”

胤礽聞言微挑起眉:“施大人說得差得遠了,又是指得跟得誰比?”

“當年朝廷為對付鄭氏,曾多次求助于駐守于巴達維亞的荷蘭海軍,”施琅說着搖了搖頭:“确實是差得遠了。”

胤礽聽了這話卻是有些驚訝:“求助荷蘭海軍?”

“确有其事,雖然因着種種緣由,最後的合盟并未達成,但臣也曾有幸見識過荷蘭海軍艦隊的威力,的确是讓人大開眼界。”

這些早年的事情,胤礽并不是很清楚,從前他的大多心思都放在京師那一畝三分地,放在與一衆虎狼兄弟扯皮讨好他汗阿瑪身上,對其他的,他關心的并不多,所以如今聽施琅這麽說,倒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海軍艦隊?”

“沒錯,是海軍艦隊。”

胤礽緩緩道:“原來施大人說的不足并非施大人自身的不足,而是指朝廷水師兵力配置比不上他人嗎?”

“臣失言了,太子爺若是無其他事,臣便進去與皇上請安了。”

胤礽勾起嘴角:“那你便去吧。”

施琅又行了個禮轉身離開,心道這位太子爺還真挺與衆不同的,皇上面前不能說的話說給他聽,即使只是點到為止,也許會有意外的效果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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