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教坊司

被衆人簇擁着一起進了教坊司,教坊司也還尚未開門營業,姑娘們也好奇地圍在二樓的一間房前想一睹這美人的容顏。

“看什麽看,都回自己房間化妝去,一會兒客人都要上門了。”李媽媽不滿地呵斥道:“新嫁的媳婦還要害羞三天呢,有你們這樣不懂規矩的嘛。”

“害羞的都是醜媳婦吧?”一個清亮的聲音從屋內傳出,門也随之打開了,一個俏麗的人影從門內走出:“真正美好的事物不懼任何眼光。”

“哇,果真好美。”

“是呢,是呢,把紅菱比下去了。”

“美倒是美,可是狂得很,真招人嫌。”

…….

杜若聽得那聲音有些耳熟,也忍不住擡起頭來一睹美人的容顏,果真是一個絕世美人,在她的記憶中,沒有人比鈴蘭更美,可眼前的這個人美得讓她都不記得鈴蘭的容顏了。

“李媽媽,這個新來的姑娘叫什麽名兒呀?”

李媽媽的團扇輕敲額頭:“是呀,是呀,這要叫個什麽名兒才配得上我漂亮的女兒呢,叫牡丹好,還是芙蓉好?”

“別費心了,我有名字,我叫金櫻子。”

杜若目瞪口呆,金櫻子,是我的那個金櫻子麽?不對啊,金櫻子雖然變美了,可也只是清秀可人罷了,哪裏似眼前這個人美得叫人移不開眼睛。

“金櫻子是個什麽花兒呀?”有人奇怪道。

“就是開在田間地頭的一種野花兒,我小時候在鄉下經常見到的。”

“野花兒?這可不行,我家女兒可都是奇花異草呢。”李媽媽道:“待我想想,給你取個好名字,叫人一聽就想到人比花嬌。”

“我就叫金櫻子,誰改都不行。”金櫻子對李媽媽說話的口氣也是這麽狂妄,這是別的姑娘不可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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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媽不滿,卻又不敢得罪了這棵搖錢樹:“這妮子真是刺拉拉的,跟玫瑰花兒似的又香又豔還渾身是刺,我看不如叫玫瑰好了。”

“什麽玫瑰,我就是金櫻子,金櫻子也有刺,我倒要看看你那滿園的名華貴草比不比的上我這株金櫻子。”

這又狂又傲的性子,就是她無疑了,杜若篤定道,又是喜又是悲,

喜的是金櫻子還在眼前,悲的是這個傻姑娘竟陷入這個地方。

杜若想勸金櫻子離開這兒,想告訴她自己有多想想念她,奈何她正在人群中間,有多少話說不得。

“哎呀,都什麽時辰了,快去上妝吧,遲了班主又得罵人了。”不知誰提醒了一聲,裏院裏看熱鬧的姑娘們便一哄而散,杜若也被推搡着離開了。

杜若此刻哪裏還有心思去唱評彈,滿腦子算計着怎麽私底下去見金櫻子一面。

“啪”杜若的頭被重重地敲了一下,擡眼是班主惱怒的眼神:“杜若,你是唱首席的,怎麽還這麽敷衍了事,瞧瞧你的臉化成了什麽德行,想吓死多少人?”

杜若才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化成了大花臉,連忙重新描畫,奈何心中有事,怎麽畫也畫不好,便向班主告了假,班主瞧她一張心事重重的大花臉,恐她砸了臺子,縱是不高興也只得答應了。

杜若得了閑,頭也不回地往教坊司跑去。

此刻已是夜色将暮,教坊司也開始熱鬧起來了,今日特為尤甚,圍着新來的舞姬啧啧稱贊,杜若站在一角,惦着腳尖看着人群中央的金櫻子舞步翩跹衣袂飄飄。

原來金櫻子那麽美,杜若看着四周叫好的人群,不由得心生妒意,想念那個嚴寒的冬天,金櫻子只屬于她一個人,旁人看都不能看。

金櫻子一曲舞罷便回了後院,這是教坊司的慣用伎倆,新來的漂亮姑娘先露一小臉,給衆人見識一點甜頭,然後再養在深閨吊足胃口,再看誰出的價高。

這倒給杜若留了機會。

好巧不巧,金櫻子此刻住的房間竟是鈴蘭當日住的地方,那熟悉的地方,杜若也沒心思感觸了,見四周無人,輕輕叩了叩房門。

見無人應聲,也顧不得禮節,推門而入,見金櫻子正對鏡卸晚妝,見了杜若微微一笑:“梨園的評彈唱得正歡,首席怎麽在這兒呢?”

“櫻子,真的是你?”杜若激動地問道。

“我下午自報家門的時候記得你是在場的呀。”金櫻子此刻卸去了清冷,卻帶了幾分妩媚和妖嬈。

一想道這妩媚和妖嬈是要承歡與人,杜若便覺得萬般難受,勸解道:“櫻子,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麽?”

“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還得多虧了你。”金櫻子笑得攝人心魂:“以往呢,總是在那荒郊野外去勾引那些落單的男人,有時候三五天也遇不上一個人,有時候又會遇上像你紀大爺那樣假裝清高的僞君子,總之,想要吸一點活人的生氣要煞費苦心,焉知世上有這麽個好地方,不用四處尋人,自有人尋上門來。”

杜若氣得發怔,金櫻子的話句句戳心,越是知道怎麽讓杜若難受越是這麽說,苦心勸道:“櫻子,算我求你了,不要待在這肮髒地界好不好,多少人想逃還逃不出去呢,你為什麽非往裏跳,叫那些肮髒男人糟蹋了你。”

“什麽糟蹋,人世間有人世間的樂事,怎麽見得是他們嫖了我,而不是我嫖了他們呢?”金櫻子一副玩世不恭之狀,從袖口摸出一疊銀票塞到杜若手裏:“之前說過許你一筆錢財以作報答,這是我的賣/身錢,瞧瞧,夠你唱一輩子的評彈吧,我們兩清了。”

杜若愛財,平日見那一錢兩錢的銀子也會眼睛發亮,此刻壓根兒無心去看那銀票的面值,聽說那是金櫻子的賣/身所得更是如萬箭穿心,一手甩開銀票,眼見無法勸說金櫻子,委屈、傷心、不甘便一齊湧上了心頭,化成了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而落。

“哭個什麽勁,要知道我對活人的氣息很饞的,若是血淚那就誘人了。”金櫻子見杜若哭并不憐惜,反而是申出舌頭去舔舐杜若臉上的淚珠,眼中又泛起冬日裏那貪婪的神色來:“好鮮活的眼淚,若是有點血就更美妙了。”

杜若哭地背過氣去,聽聞此言,拔下發髻上的簪子朝胳膊上狠狠地一劃,鮮血便汩汩而出,把淌着血的手伸到金櫻子面前道:“你喜歡血麽?我有,你只管喝。”

金櫻子沒料到杜若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也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掏出手帕綁住了杜若的傷口怒道:“你這個瘋子。”

“對,我是瘋了,不然怎麽會喜歡你那麽深,我都不知道喜歡你什麽。”杜若此刻的話完全不過腦子。

“你喜歡我?多的是臭男人說喜歡我,你的喜歡跟他們的又有什麽不同?不對,還是有不同的吧,那些臭男人只是貪圖我的美貌,你不僅貪圖我的美貌,還貪圖讓我把你變得美貌吧”金櫻子一面幫杜若止血包紮,一面狠毒地回應道。

杜若卻像是喪失理智一般,不讓金櫻子包紮,任由鮮血滾滾流出:“是你說喜歡血的,為什麽不要,你要我怎樣才能原諒我?”

金櫻子不知該怎麽制止她,索性将她拎到門外,發狠道:“告訴你吧,我昨晚才飽餐了一頓,不稀罕你那點血,滾回去。”

“什麽?昨晚那個人是你下的毒手。”杜若惶恐道:“櫻子,你不可以這樣做,這樣做回糟天譴的,不要這樣好不好。”

“不這樣,哪來這張漂亮臉蛋來賺錢給你?”金櫻子怒斥道。

說罷,“嘭”地關上了房門,門外依舊哭聲嘤嘤,金櫻子看着沾滿杜若血的手愣了神,茫然地舔舐着手上的腥鹹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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