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清漓
“你要帶我去哪兒？”我甩了甩他的手，不滿道。
棠夽扭過頭朝我眨眨眼，一副不可告人的樣子。
跟着他左轉右轉，好不容易到了一個小院子裏，頭暈得不行。
“讓你看一個人”他打開門道。
“小棠棠！”一團黑影撲了過來，還蹭來蹭去的，“你總算回來了，人家好害怕。”
我駭得往後退了一步，還以為是妖怪。仔細一看，原來是個男子。一身玄衣，衣擺上繡着墨龍騰舞圖。冰肌玉骨，清俊非凡。
“你就不能正經點兒！有點皇帝的樣子好不！”棠夽擺脫他無奈道。
“你是皇帝？”我頓時傻眼了。
“是啊，你是誰？”總算注意到我了，“長得真醜！”
“咳咳”我差點咳出血來。雖說我不是什麽嵇康之流，宋玉之輩的，好歹我走在大街上也不至于吓着人吧！
“別理他，他平時就這樣子。”棠夽走過來安慰我道。
“那依你看來，什麽樣子才算得上美呢？”我忍不住問道。
他一仰頭，眼裏滿是小星星，無限崇拜道：“放眼天下，最美的當是我家小庚庚！”
“你能不能說人話？”我喉嚨又開始癢了。
“咳咳，就是李長庚，說了你也不知道是誰！”他鄙視道。
我摸摸下巴，若無其事道：“說到這個，我還真的認識……”
“你你真的認識？快告訴我他在哪兒快告訴我！”他立即揪住我的領子前後搖晃道。
我被搖得胃裏翻江倒海，眼前一抹黑。“你，讓我好好說……”
“好”他立即乖乖地松開了手。
“他在将軍府”我道。
“将軍府，不是秦麟家麽，那我去了！”他朝門外跑去。
“走”棠夽拉着我也跟了上去。
“你确定他是皇帝？大慶的皇帝？”我問道。
“确定以及肯定”他道。
“你是怎麽認識他的？”
“前幾天他出宮時在酒樓吃飯沒錢付賬，我便幫他付了，然後他便跟着我不走了……”棠夽道。
我無語，這是典型的蹭吃蹭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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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府豈由你硬闖！”我們到的時候便看見門口的士兵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毫不客氣道。
“你沒事吧！”我忙扶起他，轉過頭對門衛道：“你可知他是……我的朋友！”
“屬下也是職責在身，既然是公子的朋友，那便得罪了。”他道，“請進”
陳司奕也不生氣，爬起來又往裏跑起來。
“小庚庚！”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陳司奕張開雙臂朝門裏的人撲去，身後豔陽高照，彩光飄揚，花香鳥語，安暖如歌。
然而。
“小心！”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可還是晚了。
只見他一只腳勾在門檻上，整個人便失去重心，呈大字撲在了地上，傳來了沉悶的響聲。
李長庚與鐘離毓連着杜若秦麟，大眼瞪小眼，一副吓着的樣子。
我又開始頭疼了。
勉為其難地扶起他：“你沒事吧！”
“小庚庚！”豈料他又朝李長庚跑過去。
一雙肮髒不堪的手正要觸摸到李長庚的衣裳，但，停在了他的胸前一寸處。陳司奕往前夠了夠，還是夠不到，仿佛身子動不了了。他往後一看，原來是被鐘離毓抓住了。
鐘離毓提着他的後領子道：“哪裏來的黃毛小子，敢吃本公子的人的豆腐！”
“你，放開我，放開我！”陳司奕動彈不得的模樣真的很搞笑。
“那個，你還是放了他吧！他可是……”我道。
“你放開我，你可知我是皇上！”
他倒替我說了出來。
鐘離毓皺了皺眉頭，痞笑道：“你要是皇上，那本公子就是玉皇大帝，你管人間我管天地！”
“你！我要誅你九族！”陳司奕氣得說不出話。
“好啊，我住在蓬萊島，我等着你來！”鐘離毓笑道。
“毓，放了他罷！”李長庚終于開口了。
“哼，看見沒，小庚庚都說了要你放了我！”陳司奕兇神惡煞般得說完，又轉向李長庚讨好道：“小庚庚對我真好，我找你找了三年，終于找到你了。”
“哥你還是放了他吧！”我說，“他真的是皇帝，大慶的皇帝。”
話音剛落，鐘離毓的手一松。陳司奕便又華麗麗地趴在了地上，驚起一層灰。
我又掂起他：“你的鼻子真結實，摔了兩次還沒歪，在哪兒做的？”
陳司奕拍拍身上的灰，又跑向李長庚。
李長庚微微側身，他便趴在了桌子上。
“非禮勿動”他淡淡道。
“小庚庚真不解風情，我為了找你，不知吃了多少苦。”陳司奕哭喪着臉道。
“你在想什麽呢？”我拿胳膊撞了撞鐘離毓。
“如此君主，看來大慶走不遠了。”鐘離毓思考道。
“不一定”棠夽從後走來道，“他會是個好君主的”
“臣秦麟參見皇上，吾皇萬……”秦麟連忙跪在地上道。
“夠了夠了快起來吧，我指不定能活到哪天呢！成天萬歲萬歲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成精的烏龜呢！”陳司奕道。
秦麟一臉黑線，我覺得他此刻的心情應該跟我一樣。
“敢問皇上為何不在宮中？”杜若道。
“我出來找小庚庚”他一臉花癡地看着李長庚道。
“你們是如何認識的？”鐘離毓問道。
“三年前我出來找小庚庚，肚子餓了順道去吃飯，誰知吃完飯了那掌櫃勒索我，問我要錢，我活了二十多年，也沒見吃完飯了宮中太監還問我要錢的。我當然不給他，正巧小庚庚來了，善良地把我救走了。”陳司奕道。
“我的皇帝大哥，宮外不比宮中，吃完飯當然是要給錢啊！”我道。
“我在宮裏便是這樣，他們存心是勒索我。”他振振有詞道。
我發覺跟他交流不能用人類的語言，于是幹脆緘口不言。
“小庚庚，前幾天我又出來找你，又去吃了飯，那家掌櫃還勒索我，幸虧我遇到了小棠棠，是他打跑了壞人，救了我。”陳司奕拉着李長庚的袖子道。
“後來豐士所有做買賣的人一看見我便關門，我送了很多錢，他們才相信我是好人。”棠夽小聲道。
我徹底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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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陳司奕登基不過幾年，聽聞他整頓了吏治，減租少賦，也算得上是明君。只是未曾想到這明君竟是這般模樣。
半睡半醒間感覺有人上了床，從身後摟住我，我困得不行，也沒搭理他。
那個許久未做過的夢，今日又開始了。我夢見那個白衣女子，渾身是血，血染紅了白衣，染亂了她的長發，她的眼是血紅色的，紅得發黑。一滴透亮的血從她嘴角淌下，劃落在衣襟上，她側頭微微笑着，凄涼無比。
這樣的她，讓我感到的是無窮無盡的悲哀與孤獨……
究竟是怎樣的淵源，能使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夢見她？
秋意綿綿，我聽着窗外風吹黃葉之聲，一夜淺眠。
我想着，我一定要告訴他，我喜歡的是他。或許一開始是因為各得其所，亦或是為了他的臉，可是事到如今，我終于發現，我是在意他的。
這世上，有多少人能在同一時間遇着對的人，我想，我還是挺幸運的。
在時間的無涯荒野裏，我們尋找着各自的靈魂伴侶，所幸，我找到了。
可是，從那夜起，我便再也沒看見他了。不知是有事，還是因為什麽。我隐約想起，那夜有人撫摸我的臉，有人在我耳邊呢喃細語。如夜風微拂般，仿佛是一個夢。了無痕跡的夢。
第二天一大早，我踏進正堂第一步便覺得氣氛不一樣了，我一擡頭。只見那白衣翩然，舉世無雙之人正垂眸飲茶，舉态多姿。
“煙來接我，我今日便回扶綏了。”鐘離毓道。
“為何走得如此匆忙？”我問道。
“媳婦來接我，我當然得聽話呀！再說，聽聞小家夥當了狀元郎，我還得祝賀祝賀他呢！”鐘離毓撫了下鬓角耍了把帥道。
我突然憶起以前在狐仙洞時鐘離毓突然迷上了山海經裏妖精的發型，便偷偷将頭發剪了。兩邊剃淨，只頭頂留下一排短發，遠遠看去，還以為是成精的雞。因此，狐王将他揍得三個月下不了床……
“你說的是那個會對對子的小屁孩？他的确是個人才，我決定将公主許配給他呢！”陳司奕冒出來道。
“皇帝大人，你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跟他處了幾日，我算是知道此人是最沒腦子和心眼的了。
“嗯，該到了”鐘離毓突然放下茶杯道。
“什麽該到了？”我一頭霧水。
“哥哥”一銀鈴般的聲音響起。來人一身鵝黃羽衣，腰如束素，齒若編貝。膚白貌美，婀娜多姿。
正是生平囫囵事，今朝齊聚首。
“介紹一下，梨雪，我妹。”鐘離毓站起來道。
梨雪，梨字去利，雪字去彐，木雨，果然如此。
“好妹妹，我們走吧！”鐘離毓朝門外走去，“小将軍，多謝這半月的款待，哪日你若來扶綏，本公子定做東請你玩遍扶綏。”
“多謝”秦麟眉頭都快皺到一起了。我心想他是想說再也別見為好……
“毓”李長庚踏出了一步。
墨發飛揚。鐘離毓與玉生煙同時回首。白衣如雲，五指交握。
李長庚愣了很久，緩緩道：“保重”
“放心，我在扶綏等着你。清寒若知你回來了，定會很欣喜。”鐘離毓爽朗一笑道。
這鐘離毓，怎麽會如此笨，難道他看不出？
“早點回家”鐘離毓對我說道。
“嗯”對，我還有家。
“小庚庚，跟我回宮好不好？”陳司奕又開始撒嬌了。
李長庚怎麽可能會跟他回宮，我沒插話。
天邊雲舒雲卷，翠微色迷，李長庚看着遠方，啓唇道：“好”
口中的茶差點噴出來。他該不會是發燒了？還是受刺激了？
不過這樣也好，有人關心他。
可是，關心我的人，現在又在哪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