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着玉簡的手因為太用力而顯得發白。姬辭猛的将手中的玉簡扔了出去,滿臉怒容,像是冰雪鑄成一般,散發着懾人的寒氣。

陸吾站在一邊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姬辭,随後低垂下頭。他從來沒有見過姬辭這樣憤怒的樣子。在他的印象中,幾乎所有的祀靈師都是一樣的性子,平平淡淡,冷漠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周身都彌漫着冰雪一般。

“太華山山神發來了玉簡。”姬辭整理了情緒,坐到了椅子上,語氣雖然平淡,卻帶着咬牙切齒的意味,“鎮壓在太華山下的肥遺逃脫了結界。”說着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修長白皙的手指沒有血色。

“什麽?”陸吾猛的擡起頭來,臉上的神色可謂震驚,“肥遺逃出了太華山結界?”

靈山鎮兇獸,是上古就流傳下來的傳統。一般被人類視為靈山的山峰,其下一般都鎮有上古兇獸。先代祀靈師在與天下神獸簽訂天契後,一部分不願受天道束縛的兇獸遷往昆吾山的結界中,另一部分沒有進入昆吾山結界的,就被封印了起來。如貳負,再如肥遺。

貳負只是因為殺伐太過而戾氣很重,長期出現在人世則會引起災禍。而肥遺是上古兇獸,出現便會天下大旱。所以才會鎮壓在太華山下,不得現世。

“太華山山神說,他被青丘九尾一族的族長請去參加酒宴,回來之後就發現封印被破壞,肥遺已經逃走了。”姬辭閉着眼睛,語氣淡然,但是手中握着的朱筆已經變成了粉末。

“你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麽嗎?”姬辭睜開眼睛看着陸吾,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陸吾沒有回答,就聽見姬辭狠戾的說,“我想滅了九尾一族。”

接下來的三日,不斷有絲帛玉簡送到了姬辭面前。大旱開始以太華山為中心擴散開來,而肥遺卻不知所蹤。青璃已經快要産子,九尾一族聯系上了青璃,讓青璃的大哥前去照看。而陸吾已經派遣了神獸從旁監視,有什麽異動就會直接斬殺。

之前姬辭還存了輕饒他們的心思,随着他們設計将肥遺放了出來,可以說他的耐心已經用盡了。就算要讓整個九庭與青丘一族為敵,他也非要讓青丘的那一群狐貍長長記性不可。

“你說是不是因為歷來祀靈師都比較放縱他們,所以他們才忘了自己的本分?”姬辭叫來凫傒,眼神像是高山上的冰雪,透着凜冽的味道。

“你去告訴所有的長老,明天在九庭等我。”凫傒看了看有些疲倦的姬辭,又看了看一邊沉默的陸吾,張開翅膀消失在了天寰外。

“陸吾。”姬辭看着一直沉默守在一邊的開明獸,“你去準備祭祀要用的東西吧,過幾天就舉行祈雨的祭祀大典。”陸吾看着姬辭,想要勸告什麽,卻還是沒有開口,只是沉默的離開了。

兩場祭祀之間相隔才三年,靈力再怎麽充沛也是受不了的。就怕有異心的妖族趁着祀靈師虛弱,做出危害祀靈師與九庭的事情來。

雲深回到南樓的時候,就看見姬辭趴在書案上,疲憊的樣子讓人心疼。他走過去,正準備将姬辭抱起來放到床上去,讓他好好的睡一覺,就看見姬辭睜開了眼睛,有些低落地看着自己。然後擡手圈住了自己的腰,下巴輕輕挨着,仰着頭,一臉委屈。

“遲遲怎麽了?”雲深摸了摸他的頭發,耐心的安撫他,一邊柔聲問。他隐約知道九庭發生了什麽嚴重的事情,但是詳細的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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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一族那群臭狐貍聯合青璃将太華山的肥遺放了出來。”姬辭看着雲深,語調有些低沉,“肥遺現世,天下大旱。現在旱災已經從太華山開始擴散了。肥遺的能力堪比旱魃,人家旱魃都還在九庭好吃好喝的呆着,就它還要出來遛彎兒。”

“那你要怎麽做?”雲深看着有些煩躁的姬辭,輕拍着他的脊背,想讓他放松下來。或許真是應了姬辭的那句話,青丘一族真是愛惹事的種族,先是青墨,再是青璃,就沒有消停過。

“我已經吩咐陸吾去準備祈雨的事情了。明天我要回一次九庭,去見見那幾個長老。”說着眼神有了冷意,“要說這次的事情沒有紀老先生與紀家的份兒,我會信?”

說着又看着雲深,“先是告訴天璇古玩與祀器的事,讓他鼓動天玑去挖墓,趁機破壞結界将貳負被放了出來。然後紀霄又讓青璃懷了身孕,躲在了太華山的附近。如今青璃又聯合九尾一族擺了一道,讓肥遺逃脫了太華山的鎮壓,還真是好算計。”

姬辭微微垂下眼,掩住眼裏的狠戾,自言自語一般,“看來從極淵裏又要多幾個住客了。”

他們以為從極淵這個囚牢真的就是擺設?

第二天,九庭。

姬辭早早的就坐在了主位上,手裏端着一杯茶,熱氣缭繞,讓他的表情有些不真實。他今天穿着一件月白色三重衣,長長的後擺垂在地上,長襟廣袖上畫有山河日月圖,極盡尊崇。

七位長老來到議事廳的時候,就看見姬辭端然坐在主位上,眼神涼薄地看着他們,沒有溫度。幾人相互看了看,沉默的坐到了各自的位子上。他們都已經知道肥遺逃脫太華山的事情了,至于肥遺所引起的災禍,已是讓人憂心。

或許是姬辭散發出的氣勢過于凜冽,氣氛有些壓抑。姬辭沒有開口,幾位長老也不敢有所動作。紀老先生不敢肯定姬辭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行動,但是在姬辭沒有說穿之前,他一如往常,沒有表露出分毫。

白老先生看着姬辭,有些心疼。自己的女兒早早的就去世了,他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在世上,年紀這麽小就要擔起祀靈師的責任,不由得有些心酸。

“今天叫你們來,是想告訴你們,我将舉行祈雨大典。”姬辭沒有看他們的表情接着說道,“太華山的肥遺出世,九州大旱。”說着似有似無的看了一眼紀老先生,便沒有再開口。

“主上,您十七歲的八月就要舉行十年一次的祭祀大典,中間只相差不到三年,靈力會不支的。”天樞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姬辭,有些擔憂。祭祀大典,說來就是祀靈師溝通天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代價就是自身的靈力。

“那你告訴我,還有誰,可以去?”姬辭似笑非笑的看着天樞,“或許三年後我就死在了祭祀大典上,你們可以注意一下姬家的後代中有沒有合适的人選了。”語調平緩,卻帶着莫名的嘲諷。

幾位長老都沒有說話,議事廳中沉默了下來。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姬辭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也沒有看他們一眼,起身往天寰走去。

幾位長老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相互看了看,是的,如果姬辭出了什麽差錯死在了祭臺上,那他們真的無法再去找一位祀靈師出來了。

“主上。”陸吾默默的跟在姬辭身後。

“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保護好九庭,保護好雲深。”說着轉身看着陸吾,“我不希望你也背叛我。”

陸吾看着姬辭的眼睛,緩緩地單膝跪地,白衣與長長的白發在身後鋪陳開來,他聲音堅定,“誓死,謹奉令。”

陸續有奏報傳來,太華山附近出現莫明的紅色火焰,像是從地下冒出來一般,用盡了無數辦法也沒辦法澆滅。土地很快就幹涸,地面的植物也快速的幹枯,連許多的建築物都開始龜裂甚至是坍塌。這樣的現象正在不斷蔓延,已經引起了人的恐慌。

凫傒看着天寰牆上的山海圖,“這樣的速度來看,不到七天,這火焰可就得蔓延到京城附近了。”

說着看了看一邊正在寫字的姬辭,“陸吾正在準備祭祀,幾天時間實在是有些匆忙了。”他一直就不怎麽喜歡那些長老,真心對祀靈師,真心為國為民的沒有幾個,算計卻是多的不能再多了。

他和陸吾都不贊成姬辭這麽匆忙的舉行祭祀,但是正如姬辭所說,除了祀靈師的靈力,是沒有什麽再能阻止這一場大旱的災難了。如果任由肥遺的邪火蔓延進京城,損及京城的靈脈,那麽就真的難以挽回了。

“關于紀家,你先看着。等這次祭祀完了,再看怎麽處理吧。”說着又問,“青璃怎麽樣了?”姬辭筆下沒有停,也沒有回答凫傒的話,轉而問起了青璃的狀況。

“她的哥哥在一邊照顧着,但是她腹中的孩子似乎有些問題。”凫傒語氣裏有些擔憂。

“什麽問題?”姬辭在紙的右下角寫上了名字和日期,放下筆,拿起一邊的濕毛巾擦了擦手。

“她腹中的孩子似乎受到了天道的排斥,或許生下來的時候,不僅母體要死,腹中的孩子也是活不下來的。”說着看了姬辭一眼,“我和陸吾都有些憂慮,到底是怎樣的孩子才會連天道都不容。”

姬辭冷哼了一聲,“其實或許已經輪不到我們動手了。依照九尾一族素來的秉性,對他們族裏有損害的,他們巴不得早早的除掉。青璃的那個哥哥的目的還不知道呢,凫傒,他們可比我們急。就是不知道青璃到底是怎麽想的。”

三十二、祭祀

太華山的一處洞穴。

“青璃,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族中的長老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不要到最後,我和父親母親都護不住你。”青恒站在洞口,看着臉色蠟黃的青璃。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山洞的石壁,肚子大的有些詭異,讓她看起來更顯得嬌小。

青璃看着洞口自己依然豐神俊朗的哥哥,冷笑道,“假惺惺,要是怕麻煩為什麽又要來找我?我青璃不要你們可憐!我自己選的路我自己會走。”

這幾年來,她東躲西藏,就是擔心被族中的長輩或是祀靈師的下屬找到,為此,她不惜直接封印了自己的靈力。只是沒想到,到頭來她還是落到了如此境地。

青璃摸了摸滾圓的肚子,喃喃自語道,“乖孩子,你出生之後一定要記得給媽媽報仇啊,那些對媽媽不好的人,那些要害媽媽的人,你一定都要殺光他們!全部都殺光!”

青恒看着神情有些瘋狂的妹妹,覺得心裏有些難受。以前在青丘的時候,妹妹青璃是最受寵愛的,全族的人都将她捧在手心,那時候她可愛,雖然有些驕縱,但是本性還是好的。

只是沒有想到,她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她懷着的孩子是為天道所不容的,族中的長輩包括父母都想要阻止這個禍端出世,但是看着青璃,青恒又十分的不忍心。

“青璃,你這段時間就在這裏好好的養着,不要到處亂跑了。”青恒看着不搭理自己的妹妹,知道她其實是在聽的,“族裏的長輩們已經因為你放出肥遺,這事情祀靈師怕是要追究的,你自己注意着。最近太華山附近也很不安全,你就不要讓我們再擔心了。”

說着狠下心來,“我要先走了,有什麽事情就拿傳音符叫我,我會盡快趕過來的。”說着沒有再看青璃一眼,離開了太華山。

青璃伸手握住一把雜草,瘦如幹柴的手緊緊的捏着,青筋冒起,很是猙獰,像是在發洩怒氣。另一只手又放在肚子上,長長的指甲在肚子上按下深深的青紫色的印子,她的眼神帶着狠絕,眼神陰沉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孩子你看,他們都想殺了你,還想殺了我……哈哈,孩子,你要記着,你長大之後,一定要把他們全都殺光!全部都殺光……”

洞口突然傳出暗紫色的光芒,顯得無比詭異。

紀洵剛放暑假的時候就被父母勒令不準再回去主宅,但是什麽原因卻沒有說,只是表情有些憂慮。紀承然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這些都讓紀洵總有不詳的預感。但是他年紀還不夠參與家族的事物,父母也從來不對他提起,但是他隐約覺得,事情似乎和祀靈師有關。

為此他特地去找了雲深,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雲深看着他,最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記住,不管紀家在做什麽,你都不要參與。不管怎樣,你都是我和遲遲的好朋友,好兄弟。還有就是,遲遲給你的玉扣千萬不能離身,一刻也不行。”

紀洵應了下來,心裏更加的沉重,又有些茫然。他恨自己的無力,但是他又明白,還沒有成年的自己,真的無能為力。

接下來的日子,形勢突然緊張起來。不斷有新聞報道說突至的大旱與四處出現的詭異火焰,各種各樣的猜測随之而來。衆人開始注意九庭的動向,因為人們已經發現,這已經不單單是天災這麽簡單。

中元節的前一天,九庭以祀靈師的名義向人與神獸妖族發出了信函,明确表示将在中元節的那一天在岐山山頂的祭祀高臺上舉行祭祀。一時間各方勢力都沉寂下來,形勢有所緩解。

九庭,天寰。

雲深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着姬辭認真的寫着符文,寫下的一筆一劃像是有金光流轉。

“遲遲。”雲深看着他的側臉,覺得心裏像是出現了一個空洞,怎麽也填不滿。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知道姬辭要舉行祭祀開始,心裏就出現了莫名的恐懼,這樣的恐懼随着祭祀時間的到來不斷擴大。

“嗯。”姬辭回應,聲音帶着柔軟的尾音。他現在的氣息很是平和,像是安靜無聲的河流,深遠沉寂。

“一定要去嗎?”雲深看着穿着月白色曲裾的他,有些擔心地問。

“我是祀靈師。”姬辭擡頭靜靜地看着雲深,“每一個祀靈師,在繼承《洛書》的時候,就已經被天道束縛了。如果沒有做到應該做的,便會受到懲罰。這一次,肥遺出世,如果我不去,任由大旱蔓延,那麽我都不知道等待我的,到底會是什麽樣的懲罰。”

說着放下筆,窩到了雲深的懷裏,像是一只慵懶的貓,“先代祀靈師的手劄上曾經出現過這樣的記錄,有一個祀靈師十年祭祀典禮沒有參加,致使邪祟之氣蔓延九州。天道降下了懲罰,每一天,他都要生生忍受着骨骼斷裂的痛苦,在夜半子時的時候,所有骨骼都瞬間恢複,之後又一根一根的斷裂。如此循環,但是他卻無法死去,因為天道不允。”

姬辭說着,感覺到雲深放在自己背上的手緊緊握成拳。擔心他會傷到自己,于是坐直身子,将他的手拉過來,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輕輕扳開,在他滿是紅印的手心輕輕吻了吻,帶着安撫的意味。

“我可是盡職盡責的祀靈師,是不會受到什麽懲罰的。”說着将手掌放到了雲深的臉上,安慰道,“放心,我說過我還要陪你活很久,還要去看日出日落,還要保護你不讓任何人能夠傷害你呢。”

雲深看着姬辭溫柔的表情,忍住眼眶的酸澀将他攬到自己的懷裏,輕輕喊了一句,“遲遲。”就聽見姬辭軟軟的聲音傳來,“嗯,我在。”

中元節的清晨,姬辭身着白色袿衣,微長的頭發用白玉發箍束着垂在頸後。廣袖長衽,讓他整個人若冰雪之王,帶着不容侵犯的凜冽寒意。他站在九庭門口,獵獵的山風将他的衣擺揚起,如天邊的流雲。

他的身後跟着白衣白發的陸吾,眉眼低垂,具是恭敬的神色。

姬辭走到雲車前,突然停下了腳步,回身走到雲深的面前,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等我。”沒有在意一旁長老們驚訝的目光,以及無數神獸戲谑的表情,淡然的登上了雲車。随後,風雲驟起,陸吾與凫傒随之離開。

而雲深和長老們将會在半小時後去往祭臺,在一旁觀禮。原本依照雲深的身份他是沒有資格上祭臺觀禮的,但是姬辭執意如此,不容任何人拒絕,于是所有的長老才默許了他同行。

到達山頂的時候,天光才微亮,但是山底已經聚集了許多的人。他們此時無法登上岐山,只好站在山腳下。

姬辭将雲車縮小,舉步往祭臺中央走去。陸吾和凫傒将八十一件祀器按照方位放好後,就迅速的站到了祭臺的邊緣,方止住了腳步。

岐山的山頂是一塊異常平坦的地方,就像是用一把長劍将陡峭的峰頂頂部瞬間削去一般。每到祀靈師祭祀的時候,山頂的東面便會向外伸出一條長長的路,路的盡頭便是方形的祭臺。祭祀結束之後,祭臺與岩石鑄就的道路就會憑空消失,再不可見。

按照慣例,祀靈師一般都是和七大長老以及各家的家主一起上山舉行祭祀。但是這一次姬辭沒有走山路,而是直接使用了雲車。他并沒有違反任何的規制,因此長老們也不敢說什麽。但是旁的人都明白過來,看來祀靈師和長老不和的傳言是真的。

姬辭站在祭臺上,望向遠方,只看見晨霧缭繞,金烏欲将破雲而出,這樣的景色讓他的心境變得沉寂下來。祭臺的中央有一處方形的墨色石臺,只及姬辭的膝蓋高,石臺中心有一處圓形的凹槽,周圍刻有細密的符文與印記。

姬辭站在石臺旁邊,緩緩擡起手,将自身的一脈靈力凝結成了圓球狀,放到了石臺中心的凹槽。

靈力凝結的球體在凹槽中緩緩溢出,順着特定的軌跡漸漸布滿了石臺的表面,符文與印記剎那間散發出了金色的光芒。

此時,祭臺四周突然響起了低沉的轟隆聲,八十根石柱從岩石中漸漸出現,并且在不斷地上升。它們按照八卦圖的方位排列着,加上祭臺中心的方形石臺,共九九八十一根石柱,合以天地陰陽,呈天地方圓之意象。

姬辭閉上眼睛,感受着上古符文的流動,念動冗長的法訣,八十一根石柱上的紋路與符文逐漸的變成金色緩緩流動起來,石柱的頂端開始散發出各色的光芒。

随着金色紋路流動速度的加快,八十一根石柱開始旋轉起來。因旋轉而帶起的風圍繞着姬辭,白色的袿衣飛舞,衣上隐藏的符文出現,發出刺眼的光亮。

站在祭臺外的人只看見八十一根石柱不斷旋轉,速度快到極致後,整個祭臺都被金色的石牆圍住。突然,祭臺的中心突然出現一根光柱,直上雲霄。八十根石柱像是有意識一般,頂端分別散發出強烈的光線,向中心的光柱輻射聚攏而去。

就在這時,一條一頭兩身,長有兩雙翅膀的怪蛇突然出現在了光柱的頂端。它的身軀是濃重的黑色,全身戾氣四溢。數道光柱緊緊地纏縛住他,讓他在半空中無法動彈。整個岐山只聽見它咆哮着的嘶吼,瞬間山岩震動,黑雲湧動,天幕像是即将垮塌一般。

“封。”祭臺的光牆中央突然傳出一道淩厲的聲音,帶着濃重的殺意。這時,就看見天空降下一個巨大的金色篆體字,随即融進怪蛇的身體中,金光如同鎖鏈一般将他束縛。怪蛇長嘯一聲後,瞬時不見了蹤影。

風中還夾雜着黑色的霧氣,它們像是有生命一般想要混入人群中去。但是它們尚在空中,就被祭臺上散發出來的靈氣淨化了。

黑雲漸漸消失,朝陽初升,天色明亮起來。光束消褪,八十一根石柱停止轉動,恢複了原本靜止的模樣,上面古樸的花紋如同遠古的圖騰,神秘而悠遠。

姬辭用靈力結成風刃在指尖劃出血口,石臺上出現了一絲飄渺的金色霧氣,纏繞住了流出的鮮血。姬辭又用另一只手在石臺上畫下了一連串的符文,就看見劃下的符文漸漸消失,像是在審閱其內容一般。

姬辭松了一口氣,封印了肥遺,祈雨也成功了。正當他想要将手指上的傷口愈合的時候,就發現一股黑色的霧氣突然纏繞住了自己的手腕,紅色的鮮血大量地從腕見突現的血口溢出。姬辭的臉漸漸變得青白,全身的靈力順着血液流出,無法阻止。

就在在黑色的霧氣将他整個身體環繞的時候,姬辭手心突然浮現出了紅蓮的印記,随後,他瞬間消失在了祭臺中央。

陸吾和凫傒猛地轉身,就看見祀靈師周身環繞着黑色的氣體,臉色青白,眼底隐隐有着紅光,像是失了神志一般。白玉的發箍猛地碎裂,落到了地上,變成了粉末。随後,姬辭就在團團黑氣中消失不見了。

不久,層層石柱再次發出轟隆的聲音,漸漸沉入地底,顯出了空蕩蕩的祭臺。大雨突然傾盆而下,山下傳來了歡呼的聲音。而整個祭臺變成了血紅色,源源不斷的鮮血從方形石臺上溢出,像是修羅血池。

祀靈師,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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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腦補小劇場】

遲遲:深深深深,來吃雪糕!最近好熱好熱啊,當康和帝江都想去南極避暑了。╭n╮(︶︿︶)

深深:為什麽要去南極?北極不是要近一些嗎?(⊙_⊙)?

遲遲:當康和帝江想要去找美麗的企鵝小姐做女朋友!╮(╯_╰)╭

深深:我一直以為他們是一對兒來着……o(>﹏<)o

遲遲:但是他們都是雄性!╮(╯▽╰)╭

深深:是啊,你不知道最近有一個動詞,叫做“攪基”嗎?(≧▽≦)/

作者君:這樣教育什麽的真的好嗎?會教壞小朋友的!!!還有就是,我已經吃了三個冰淇淋了,為什麽還是這麽熱!!!難道旱魃出來遛彎兒了嗎?遲遲,收了她!

三十三、星河

姬辭感覺自己正處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有無數黑色的黏狀物将自己緊緊地裹住,他想動但是四肢都沒有力氣。掙紮無果後,他索性就靜靜地躺在那裏,任由自己被一層一層的包裹起來,像一個黑色的蛹。

他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應該是從祭臺上突然消失不見了吧,深深會擔心嗎?還有其他人,他們找不到我會不會擔心呢?祭臺上又為什麽會出現黑色的霧氣……想着想着,他感覺一陣疲乏之意侵襲而來,漸漸的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姬辭覺得自己全身都輕松了很多。他嘗試着睜開了眼睛,就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奇異的空間,四周都是墨藍色,沒有一點光亮,也沒有任何的聲音,甚至無法感覺到氣流的流動。

但是他卻發現這個空間中擁有着無比充盈的靈力,自己此時就像是身處于靈力的包圍中一樣。姬辭環顧四周,突然看見不遠的地方有一條閃閃發光的“河”。

下意識的舉步朝着那條河走過去,姬辭感覺自己踩在虛空中,腳下沒有任何實物。他也不害怕,徑自往前走去,似乎那條河對着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走近了才發現,這條所謂的河流淌的并不是水,而是無數的星辰。它們雜亂的混在一起,又像是依照着一種玄奧的規則排列着,徐緩地向前流淌。

姬辭試圖去猜測它們排列的順序,但是沒一會兒就感覺頭抽痛起來,全身都像是即将承受不住這樣的力量而崩潰一般。姬辭閉上眼睛,等待強烈的刺痛感漸漸消失後,才松了一口氣。

姬辭蹲下身子,伸手小心翼翼地撿起了一顆星子,就感覺有無數的影像出現在了眼前,但是只有一瞬就又消失了。這些星子中的影像是什麽?這裏到底又是哪裏?

姬辭将這顆星子放到河裏,有些茫然地抱住了自己的膝蓋。他沒有發現的是,他身上穿着的白色袿衣散發着淡淡的白光,而他的臉顯得有些透明。

長長的河流沒有起點也沒有盡頭,姬辭坐在河邊,逐漸有無數的星子環繞在他的四周,像是有意識一般,不肯離去。

“你們是覺得我一個人很寂寞,所以來陪着我嗎?”姬辭伸手戳了戳在他眼前飄來飄去的星子,嘴角帶着笑意,“我以前很寂寞,但是現在已經不寂寞了哦。”

是啊,我有了深深,還有了其他關心我陪伴我的人,已經不寂寞了。

見散發着白光的星子依然久久不肯離去,姬辭有些納悶,“你們是想和我說什麽嗎?你們的同伴都已經随着河流流走了。”這時,就看見無數的星子突然聚在了一起,一直往着一個反向飛揚着。

“你們是想……讓我跟你們去那邊嗎?”姬辭看了看它們,又看了看它們所指的方向,有些遲疑地猜測道,“這是往河流源頭的方向……”無法計數的星子正從那個方向緩緩流過來,景象無比壯麗。四周都是墨藍的暗色,沒有光亮,唯有星辰組成的河流将這個空間照亮。

姬辭站起身,理了理沒有褶皺的袿衣,“嗯,你們帶路吧,我跟着你們走。”剛說完,就看見那一團團的星子組成了長帶狀,圍着他的身體繞了幾圈,随後就朝着前方緩緩地移動着,正是姬辭行走的速度。

還有一顆小星子停在他的鼻尖,似乎很是喜悅地晃來晃去,姬辭無奈的笑了笑,“淘氣。”

跟随着星子漸漸的往前,姬辭發現這個空間就像是沒有盡頭一般。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樣的景色,除了在流動的河流,以及帶路的星子之外,全都是靜止的。

他的身形越來越透明,偶爾會有半空中的星子從他的身體中穿過,讓他像是幻影一般。

姬辭輕輕擡起手,就看見自己的手掌微微發着光,但是已經不是實體了。現在的自己是靈體嗎?姬辭有些茫然。他站在原地環顧四周,想要尋找什麽,但是卻如同亘古靜谧的時空一樣,沒有聲音,沒有時間的流動。

他低着頭沉思,想了想繼續跟随着帶路的星子,一步一步的朝着星辰河流的源頭走去。

一邊走着一邊想,只是不知道這裏的時間流速是怎樣的,要是和昆吾山一樣,裏面一日外面一月,那應該怎麽辦?會不會等自己出去的時候,深深都已經變成了老頭子?

想到這裏姬辭又有了笑意,深深老頭子的樣子是怎麽樣的呢?肯定還是很英俊,嗯,英俊的老頭子。只不過自己是看不見了吧。自己只能活到三十七歲呢。

還有就是,自己到底能不能出去還是一個問題。

安靜的像是永恒靜止的空間裏,散發着淡淡光暈的白衣黑發的少年赤着腳,走在星辰的河流上,向着星河的源頭漸漸遠去。

雲深從車上下來,習慣性的擡頭望了望卧室的窗臺,不意外的發現仍然是漆黑一片。偶爾他會恍然覺得,姬辭正站在窗臺上看着自己,他的面容像是夜空中最美麗的月色。

脫下西服外套,雲深沿着樓梯上了樓,站在卧室的門口遲疑了幾秒。打開房門的時候,房間裏一片漆黑。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每一次開門的時候都希冀着姬辭會出現在房間裏,但是每一次都會失望。

可是為什麽自己還是抑制不住地去想象,他真的回來了,在房間了等着自己,聽見開門的聲音會笑着說,“深深,我回來了。”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夢見他,夜晚的時候他縮在自己的懷裏,一只手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像是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每一次在夜裏驚醒,雲深都會下意識的用手觸摸一下身邊的位置,但是感覺到的,只有空蕩蕩的床鋪和冰冷的枕頭。過于習慣的結果就是突然失去後的難以忍受,他覺得自己染上一種名為“遲遲”的毒,終生都無法也不願戒掉。

房間裏失去了熟悉的氣息,像是空氣都變得寒冷。他伸手打開燈,就看見帝江趴在書桌上,沒精打采地扇着翅膀。聽見門響的聲音,帝江一下子站起來,看清進來的人是雲深的時候,又動作緩慢地趴了下去。

雲深坐到姬辭常坐的椅子上,伸手摸了摸帝江的背,“你也想他嗎?”說着聲音漸漸低下來,“我也很想他,真的很想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他。”

帝江扇着翅膀飛到半空中,落到了雲深的大腿上,“勉——勉——”的叫聲帶着悲傷地味道,又像是在安慰雲深。雲深将他抱起來,看着書桌上姬辭的照片沒有說話。

遲遲……

姬辭已經失蹤半年了。自從那天姬辭消失在祭臺上之後,祭臺便變成了血池,彌漫着濃重的煞氣,沒有誰敢靠近。九庭封鎖了祀靈師失蹤的消息,暗暗地在到處的尋找,但是完全沒有消息,姬辭就像是從祭臺上憑空蒸發了一般。

各方勢力聞風而動,姬家的人開始頻繁的約見幾位長老,擔心因為祀靈師的失蹤而對姬家現在的權勢有所影響。而天玑更是對姬家人說出“這是上天降下的懲罰,因為祀靈師的失職”這樣的話。

長年居于頂層的雲、秦、紀、白四家一派八風不動的風範,但是新起的如唐家、安家以及沈家等等,都已經十分急切的想要跻身世家的頂層。

管理各自地界的上古神獸們也往九庭發去信函,訊問具體的情況。還有的甚至直接就飛到了京城來找陸吾。

而面對這一切,九庭都保持了沉默。

姬辭失蹤的第二天,陸吾就将帝江送去給了雲深,走之前只說了一句,“主上曾說,要是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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