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家都說雙胞胎之間心有靈犀,比一般的兄弟姐妹要更親熱。

可是周澤延從小就讨厭他弟弟周澤續。

上幼兒園,周澤續比他衣服幹淨,每天回家都帶着小紅花;上小學,周澤續比他對老師有禮貌,每次家訪結束都害他被周任擰耳朵;上中學,周澤續的成績甩他十條街,明明是雙胞胎卻總不在一個樓層——周大少退了級。

到後來周澤續躺在了醫院,再也不能戴小紅花,再也不能躲在周任背後沖他扮鬼臉,可還是能一動不動的接受周任的疼愛和溫情。

如果要排一個周澤延最讨厭的人排行榜,周澤續是榜眼,狀元當然是周任。

可是現在,他變成了周澤續,渾身插滿管子,在ICU病房醒了過來。

醫生和護士一陣兵荒馬亂,圍上來給他檢查這個檢查那個,個個興奮的不得了,深度昏迷了七年的植物人醒了!這簡直就是奇跡!

周澤延躺在床上任人擺布着,最初的驚慌失措已經過去,腦子飛速的旋轉着。他當時被那個穆紫刺中了心髒,大概就當場斃命,靈魂出竅飄蕩到了這裏,這就是傳說中的借屍還魂?

檢查了一通沒發現問題,醫生這才叫護士去通知家屬:“快去給周澤續的家屬打電話!”

唯一能通知的家屬就是周任,周澤延吃力的想把腦袋轉過去,小護士忙阻止道:“你別亂動,我們要先給你全身按摩,不然很容易扭到的。”

沒多久,周任急匆匆的趕來,一進門就直奔到床邊,看到躺在床上的兒子睜着大眼睛看自己,立刻就紅了眼眶,伸手輕輕撫摸他的頭發,輕聲道:“澤續……我是爸爸。”

周澤延眨眨眼,心裏被這從未享受過的待遇嘔出血來。

沒有得到回應的周任有些緊張的詢問護士,護士忙道:“周先生,他剛醒過來,現在說話的話,聲帶可能會痛。”

周任又詳細的詢問了周澤續的身體狀況,才終于放下心來,彎下腰說道,“澤續,你要聽醫生的話,千萬別着急,慢慢來。”

周澤延保持着平躺的姿勢,在腦海裏慢慢勾勒出一個美妙無比的惡作劇。

“爸爸,媽媽和哥哥呢?”在憋了幾個小時後,周澤延終于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這個問題也是他謹慎思考之後的結果,周澤續車禍之後就一直昏迷着,壓根不知道他們的母親已經先一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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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開口,周任先是一驚,然後迅速目光黯然,說道:“他們出國了,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回來。”

周澤延敢打賭,這個答案一定也是周任經過深思熟慮後才拿來糊弄人的。“哦。”他也只好裝作相信,畢竟事實年齡才十七歲,智商不能太高,目光也不能太犀利。

周任除了在剛見到他的時候情緒有些失控,後面就又恢複了一貫冷冰冰的模樣,話也不多,周澤延說一句,他才會接一句。周澤延心裏這才稍微平衡了點。

但是對兒子的照顧,周任卻是無微不至的,護工們來幫周澤延按摩的時候,周任甚至嫌他們按摩的不到位而要親自上手。

周澤延急忙阻止道:“爸爸!還是讓人家專業一點的來吧。”

“你爸爸對你真好,你沒醒的時候他每次來看你都要幫你按摩,這手法一點都不比專業的差呢!”沒眼色的醫生還在旁邊起哄,周澤延好不容易才找到點平衡的心思立刻就咣當一聲偏了回去。

好在周任只是想做個示範,只按了幾分鐘又把兒子交給了護工。

由于昏迷時間太久,不但肢體麻木僵硬,五髒內腑也需要調理,周澤延留在醫院觀察加調養了一個多月才被批準出院,把他整個人要憋出內傷。這一個多月裏,周任每天中午都來醫院陪他兩個小時,不過還是話不多,常常是兩個人一個坐着發呆,一個躺着發呆,倆鐘頭就悄悄過去了。

雖然出了院,可還是不能自己下地走路,到了家門口,周任把他從車上抱下來放在輪椅上,推着進了家門。

一進門,周澤延就被吓了一跳。

“爸爸,您回來了。”身材高挑的大家閨秀從沙發邊站起身迎了過來,低頭對輪椅上的周澤延微笑道:“澤續,你好,我是你哥哥的妻子。”

周澤延瞠目結舌,卧槽這于大小姐瘋了吧!

他的反應落在于婉欣眼裏變成另一種意思,她有點尴尬的看看周任,周任彎下腰,在周澤延耳邊道:“澤續乖,叫大嫂。”

“……大嫂。”周澤延擰巴着叫了一聲。

于婉欣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周任推着兒子走到沙發邊,把他抱到沙發上,自己坐在他對面,于婉欣跟着過來,在離他倆遠一點的地方坐下。

周任語氣沉重道:“澤續,有件事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周澤延已經想到他要說什麽,配合的問道:“爸爸,什麽事?”

周任低聲道:“你媽媽,還有你哥哥,他們都不在了。”

另一邊的于婉欣已經開始低頭抽泣。

周澤延哭不出來,他媽死了好幾年,眼淚早在那時候就流光了,索性裝作被吓到的樣子傻乎乎的看着于婉欣。

周任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絲心疼,把該說的說完,他無話可說了,視線也挪到了哭泣的于婉欣身上。

于婉欣本來想酣暢淋漓的哭一場,結果被這兩父子給看的哭不下去,匆匆忙忙的擦了眼淚說還有事要先走,把空間留給了周家爺倆。

周澤延看她的裙角消失在門邊,問道:“她也住在我們家嗎?”

周任道:“不,她是聽說你今天回來,特地來跟你見一次面的。”

周澤延不能理解這于大小姐是什麽情況,那時候也沒覺得她這麽腦缺,居然來學王寶钏苦守寒窯十八年嗎?

周任在公司還有很多事,交代了傭人幾句照顧好二少爺,就說要走。

周澤延點點頭,也沒說話,這事兒太正常了,誰也妨礙不了他爸的工作。大兒子不行,小兒子你憑什麽就行?

周任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彎下腰抱了一下周澤延,說道:“澤續,你別太傷心。等你能下地走路了,我送你一件禮物,你肯定會喜歡。”

周澤延僵硬着身體目送他出門,聽着他的Q7開走,回過頭來深吸了幾口氣,随手抓起茶幾上的杯子就砸了地上,瓷片濺的羊毛地毯上到處都是。

幾個傭人躲得遠遠的不敢過來,紛紛覺得二少爺比大少爺的脾氣還古怪。

周澤延把自己放倒在沙發上四仰八叉的躺着,暗暗的完善自己的計劃進程表,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還做了個相當美妙的白日夢,忽然覺得鼻子癢癢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抖了兩下醒過來,眼前一張笑眯眯的大臉。

“啪!”他條件反射的一巴掌揮了上去。

“卧槽!”白坤捂着臉滾到一邊,怨念道:“你怎麽跟你哥一個毛病,總愛打人臉?”

周澤延暗道誰讓你總愛把臉往前湊。

“不記得我了?我是你小白哥哥呀。”白坤恬不知恥的套近乎。

周澤延心裏冷笑,當年他倆一起看不慣周澤續,可沒少捉弄過他。周澤續沒法躲着他哥,但是每次見了白坤就繞路跑。呸!還小白哥哥!

白坤見他不說話,撓撓頭道:“我聽說你今天出院,特地來找你,藝術街那邊今天有畫展,我記得你從小就喜歡畫畫,想帶你一起去看看。去嗎?”

周澤延被白坤期待的小眼神打敗了,想想在醫院裏憋了一個多月也要長毛了,畫展什麽的雖然他不怎麽喜歡,但好歹能出門透透氣,就點點頭,說道:“天黑前必須回來。”

白坤笑開了花,保證道:“一定一定!我知道,你爸不讓玩太晚嘛。”

周澤延被塞進副駕裏,白坤也沒忘了把輪椅放在後備箱,然後兩人都很開心的出發了。

路上,周澤延心思叵測的問道:“你和我哥後來還是一直在一起玩嗎?”

白坤的臉色明顯垮下來一點,看來好友的離世還是很讓他挂念的,“那當然了,我們穿開裆褲的時候就在在一起混了。嗨,那時候還總叫你一起,你嫌棄我們玩泥爬樹髒,還不願意呢。”

周澤延應景的笑,又問:“我哥脾氣不大好,你們處得來嗎?”

白坤瞄了他一眼,說道:“再怎麽也比你爸脾氣好多了吧?”

周澤延又套了幾句話,滿意的得出“白坤沒在背後說我壞話”的結論。

過了一會,他奇怪的問:“文化街是走這邊嗎?好像文化街在東邊,咱們這不是往西走嗎?”

白坤道:“你都睡了幾年了?這就是去新文化宮的路。”

周澤延本來也一向不太相信自己的方向感,聽他這麽說也就覺得大概是自己又轉向了。

半小時後,白坤的M3開到了高架橋上。

“你……确定這是去文化宮的路?”周澤延徹底懵了,總不能他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文化街就搬到了郊外。

白坤唰的踩了剎車,停了下來。

周澤延莫名其妙道:“幹什麽?”

白坤怪笑兩聲,斜着眼看他,“周澤續,你還真是一點記性都不長,見了我不但不躲着,還敢跟我出來玩?”

晚八點,周任回到家裏,被傭人告知,小兒子被白坤帶走,至今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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