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坤和周家兄弟是發小,他爸白英堂和周任還未起家的時候,兩家同住一個四合院,相互間的底子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周任一聽傭人這話,就知道白坤肚子裏八成又往外冒壞水,他倒不怕白坤幹什麽壞事,就怕他把小兒子也帶壞了——為什麽用“也”呢?因為周爸爸始終覺得白坤就是大兒子人生歪路上的“良師益友”。
他想了想,拿起電話撥了白家的號碼,那邊還沒接起來,就聽到門外有傭人喊道:“先生,二少爺回來了!”
周澤延是被警車送回來的。
“怎麽回事?”周任一出來就板着臉問兒子。
本來還跟警察姑娘貧着嘴,笑的見牙不見眼的周澤延一聽到他爸的聲音,陡然肅容。
一旁警察叔叔替他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接到市民報案,說高架橋上有個殘疾人……”
周任皺眉,冷聲道:“我兒子不是殘疾人。”
警察叔叔摸摸鼻子,尴尬道:“報案的市民看他坐在輪椅上,所以誤會也在所難免,好在沒什麽事,我們就送他回來了。那個,雖說小帥哥是健全人,可現在這情況,您以後還是別讓他自己出門了。”
周任點點頭,說道:“謝謝你們。”說這話時他臉色比剛才稍緩和了點,可還是一絲笑意都沒有。
警察叔叔招呼警察姑娘離開,心裏暗戳戳的想,還是跟街道辦事處和藹可親的大爺大媽打交道比較舒坦嗷嗚。
周任揮退要過來推周澤延進去的傭人,自己推着兒子進門。他已經大概能猜到事情的經過,漫不經心的問道:“白坤把你扔在高架上自己跑了?”
周澤延耷拉下腦袋,有點沮喪似的點了點頭。
周任在他後面,語氣平淡道:“再見到他,你要怎麽辦?”
周澤延想了想,說道:“能避開就避開,我不會跟他計較這種小事的。”他爸會應該喜歡這種答案吧?
周任道:“都避開他了,還說不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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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澤延:“……那怎麽辦?”說的不對就要虛心求教,他爸喜歡這樣。
“他為什麽整你?你知道嗎?”
周澤延點頭,想到他爸在後面可能看不到,又說了句:“知道。“白坤把他和輪椅一起扔在高架上的時候說:“你哥死了你反倒活了,這世上的好事可是全都讓你給占了,我可是足等了一個月多才等到你出院。你哥今天是不在了,他要是還在,就是我倆一塊把你扔到六環去!好好享受着吧,拜拜了您內!”
所以周澤延連一丁點的怨言都不能有,因為白坤這幼稚的舉動是在替他出氣,但他從沒想過把他弟弟扔到六環去,那全是白坤自己的主意!他可以發誓!
周任把他推到餐桌邊上,坐到對面,接着說道:“下次見到白坤的時候,讓他跟你道歉,然後再跟他和好。”
周澤延瞪大眼睛,周任一向不喜歡白坤,可這話聽起來像是鼓勵他和白坤結交。
“做錯事要道歉,這是原則。白坤沒什麽壞心思,又重情義,我希望你能盡快融入到新的生活中。”
周澤延心裏微微有點暖意,瞬間又想到周任想溫暖的人并不是他自己,那點暖氣立刻被吹散了。
周任又恢複了漠然的表情,淡淡道:“先吃飯,這些事慢慢來。”
為了方便他的起居,周任一早叫人把一樓健身房騰空了出來給小兒子住,反正那些器材本來也只有周澤延在用。
周澤延不爽了,我那邊才死了三個月,還算屍骨未寒,這邊就迫不及待的把我的地盤騰給你家寶貝,不高興!
到睡覺的時候,周少爺更不高興了,在醫院裏一直有護工照顧着起居,他壓根沒注意的問題,現在一脫衣服要換睡衣的時候,全都暴露了出來。
他苦練出來并拼命保持的肌肉,沒有了!經過日光洗禮的性感小麥色肌膚,沒有了!他弟弟周澤續,就是一只白斬雞,渾身都是骨頭,肉還沒二兩,難怪周任來來回回的抱他都一點沒問題。
郁悶了沒一會,周澤延難得沉默了,在他拼命長身體的這七年,弟弟周澤續躺在病床上靠營養液活着,營養液不會讓他長出肌肉來,太久沒有見過陽光的皮膚也只能這樣顯露出不正常的蒼白。
這些年一直被周澤延刻意記住的讨厭和刻意忽略的想念,忽然夾雜成了一種複雜的情緒,這情緒讓他陡然間絕望起來。
他已經被火化埋在了地下,他變不回周澤延;弟弟周澤續說不定本來是有機會能醒來,現在這個機會也被他剝奪了。
雙生兄弟,此生卻不複相見。
周任給兒子買了些書,都是MBA的入門級教材,其中的心思一目了然。小兒子沒出事前就已經在讀商學院大一,如果不是那場意外的話,畢業後去讀MBA是妥妥的。周任已經在幫他跟學校溝通補學籍的事情,等他身體康複就能回學校把未完成的學業讀完。
周澤延對他的想法心知肚明,可他本來就打算好了,就是要讓周任一點一點的看着,他寄予重望而且格外喜歡的小兒子,不管在他怎麽費盡心力的培養下,最後都會跟大兒子周澤延一樣,長成個草包蠢蛋。因此就算逼着他讀MBA他也不會好好去讀,更別說周任還遷就他的身體,只說感興趣的話就看一看,那他就更是連翻都懶得翻開了。
于婉欣并不常來,每周一到兩次,她對“小叔子”一直很友好,偶爾還會帶些年輕男生喜歡的小禮物來送他,周澤延總覺得她有點曲意讨好的意思。裝作無意的問過周任一次,周任也避而不答,好像不太願意多說。
周澤延的身體漸漸好起來,終于能擺脫輪椅自己下地慢慢的走路了。
他本來就不是個能憋住不出去玩的人,從醫院醒來到現在整整三個月的時間,除了被白坤诓出去的那次在高架上吹了半小時的風以外,他就只在自家草坪上轉過幾個彎。今朝重獲自由,等周任不在家,就對傭人說自己要去商場買衣服,出門直奔他常泡的Lincoln Club。
這家酒吧最初是一家純Rock酒吧,是白坤給他之前一個喜歡搖滾的情兒開的,他那時候還整天整天的吹他這情兒是怎麽不食人間煙火他是如何使出百般解數才拿下人家的,結果還沒等周澤延親眼見到這妞兒,人家就跟一個地下樂隊的鍵盤手好上,踹了白坤。酒吧常年虧損,盤也盤不出去,關鍵是白坤也不願意費那個勁,索性就改了路子做清吧,關系好的哥們十幾個人常來這混,後來生意居然漸漸好了,還被白坤他爸當成兒子終于厚積薄發的談資到處炫耀。白坤就把這吧當成了根據地,沒事的時候就總在裏面泡着,算賬置辦東西樂在其中,弄得還像模像樣的。
上次被白坤稍顯弱智的捉弄過後,周澤延也認真琢磨了琢磨,周任說的對,白坤雖然辦事不着調,但對哥們那是真心實意的處交情。現在他打定主意要氣周任,這盤棋可比以往下的都要大,不拉個同夥顯然是不夠科學,他從小到大搗蛋搞破壞捉弄人的同夥例來就跑不出白坤以外第二個人。
所以他今天來,既是憋夠了要出來透風,也是來找白坤攤牌。
他是趕着周任不在家的時候出門,這時候酒吧裏的人寥寥無幾,歌手們也都沒上班,音響裏放了首挺老的粵語情歌。他四處看了看都沒白坤的影子,走到吧臺打算問問,就見吧臺裏邊的酒水擺的亂七八糟,完全和白坤的強迫症美學不相符合,忍不住先問道:“你們這誰擺的?當心你們白總爆他的頭。”
吧臺裏正玩手機的小哥答道:“白總有半個月沒來了,求爆頭都沒地兒求去。”
周澤延意外道:“他幹嘛去了?”
“不清楚,有事打過他幾次電話都說沒空讓我們看着辦,”小哥忽然驚奇道:“我怎麽覺得您有點像,诶喲!你們快來看,他是不是挺像周少的?”
幾個服務生都往這邊看,周澤延罵道:“看屁啊看!你,給我白坤的新手機號,我自己打給他。”
幾人感慨道:“啧啧啧,罵人這樣就更像了!就是瘦點,矮點,還白點……”
周澤延怒道:“還敢說!我就是周澤延的親弟弟!你們不是求爆頭嗎!馬上就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