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澤延走過去,擡腳踢開白坤翹到茶幾上的腿,坐到他對面的那張沙發上,抱臂斥道:“我說你這白眼狼,我好心來看看你,有你這麽對客人的嗎?”
白坤彈了彈煙灰,眼睛自下而上的看周澤延,鼻子裏哼出一聲,說道:“你才少跟我裝大尾巴狼!我上次耍你一回,還以為你多少要有點自知之明,沒想到你七年如一日,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麽愛當倒貼貨!”
周澤延怒了:“老子倒貼你?你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豎起你的狗耳朵聽清楚,其實我是……擦!”半根香煙擦着他的臉彈到了一邊,掉在布藝沙發上,立刻燒出一個圓圓的小洞來。
白坤從煙盒裏又抽了一根出來,夾在指間沒有點着,冷笑道:“周澤續,你也懂點規矩,什麽時候輪到你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你不倒貼?記性也未免差了點,誰當初跑到我家脫光了求我幹他?”
周澤延眼睛瞪的要脫框:“什,什麽?!”
“裝什麽傻?”白坤低頭點煙,嘲諷道:“現在聽說我喜歡男的,就迫不及待跑來我家,怎麽?你以為這樣我就能看上你?”
周澤延連受兩發驚吓,語言不能。
白坤拿了個靠枕墊在一旁,側身用單肘支在上面,歪着腦袋一副無賴相,說道:“上回把你騙出去,我那時候就看出來了,你睡了七年還是跟當年沒兩樣,小肚雞腸睚眦必報,說不了兩句話就想挑你哥毛病,周澤延都死了,他死了是什麽意思你知道嗎?”
周澤延下意識反駁道:“我沒挑他毛病。”
白坤嗤了一聲:“從小你就愛裝,滿院兒孩子就數你壞,偏你還裝的一臉正氣凜然誰都看不出,趕緊收起你這套當了那啥還想立牌坊的德行,早看夠了。”
周澤延緩過來神,糾結着問道:“你喜歡男的?沒搞錯吧?你爸為這個罰你?”
白坤瞥他:“那又怎麽樣?反正我喜歡誰也不會喜歡你。”
周澤延右手無意識的錘了一下沙發,大聲道:“那可是變态!”
白坤看神經病一樣看他,“有你變的厲害嗎?還沒成年就知道勾引男人。”
周澤延道:“我呸!你自己變态就算了,少管別人!”他忽然變了臉色,謹慎道:“你不會喜歡我,我哥吧?!”
白坤盯着他的臉,“你哥要是長的和你不一樣的話,那就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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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澤延大松一口氣,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幾乎從沙發上跳起來,經過白坤身邊時,伸手從他嘴裏搶過還燃着的煙,摁滅在煙灰缸裏,大聲道:“你好好閉門思過吧!”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跑了。
白坤是個變态同性戀,他弟弟周澤續也是,而且周澤續還看上了白坤?!他真不知道該說是周澤坤眼瞎了還是白坤腦袋被門夾了。
白坤從中學起就開始談戀愛,周澤延還曾經和白坤搶過同一個女生。後來上大學,白坤他爸沒周任管的多,白坤基本上什麽菜都吃過,野模、白領、學生,各種各樣,換女伴的頻次遠遠大于周澤延,僅有一次他似乎動真格的就是給伴兒買酒吧那次,不過一直到那人後來移情別戀,周澤延都沒見過。當時還好奇,一個喜歡搖滾的果兒怎麽可能看得上白坤。
現在回想起來,那極有可能就是個玩搖滾的,男的。
只活了十七年的周澤續,他的作風記錄倒是幹幹淨淨,估計連女生的手沒摸過。不過好像當年周澤續對白坤的确是不錯。他們媽媽早上準備的兩份午餐便當,裏面都會有一樣的雞腿或是小排,中午和白坤一起吃飯的時候總是見他飯盒裏也有一模一樣的,他一度懷疑是白坤從周澤續那兒搶來的,後來才知道是周澤續主動給的白坤。為這個他還酸溜溜的譏諷過周澤續胳膊肘往外拐。
但是白坤總是卯足了勁兒和他一起欺負周澤續,往他書包鉛筆盒裏塞蟲子吓哭他,或者在他上學路上故意搶走他的作業本,還有過年的時候把點着的鞭炮扔到他衣服帽子裏。這些欺負周澤續的損招兒,十個裏有九個是白坤提議的。
看來弟弟周澤續不但變态喜歡男人,還是個抖M。
這兩件事兒真他媽的扯淡,而且還扯淡到一起了!
他在外面磨蹭到天黑才回家,客房都空了,周飄萍帶着陸迪奇一起搬去了酒店。周任有應酬,沒有回來吃晚飯。
星期天,周任帶着兒子去看心理醫生。
“他在心理方面沒有什麽問題,并沒有出現您所擔憂的大腦皮質廣泛性損傷所帶來的後遺症狀,反倒是以十七歲的心理年齡來說,您的兒子應該只是早慧了些。不過還有些問題,他有稍微過盛的自我保護意識和孤獨感,這是青少年長期缺乏關愛才會有的表現,我想這個應該是和家庭有些關系……”
回去的路上,周任開車的間隙裏朝周澤延看了好幾次,周澤延被看的頭皮發麻,直覺自己又做錯了什麽。
周任開口道:“澤續,你喜歡什麽?”
周澤延想也不想的拿出标準答案:“看書。”
“……”周任也沒有繼續深究,又說道:“午飯在外面吃,想吃什麽?”
周澤延繃緊了腦神經,這個問題從來沒回答過怎麽破!憋了半天道:“中餐。”他知道周任不太喜歡用刀叉。
周任沒說話,拐到了另外一條路上。周澤延一想,直走再過三個路口有一家遠近馳名的私房菜,他微微翹起了嘴角,沒話找話道:“爸爸,醫生沒有給我開些藥?”
周任道:“你又沒事,亂吃什麽藥。”
周澤延道:“電視裏都這麽演的,至少要拿些安神藥吧。”
周任道:“少看電視劇,太假。”
周澤延道:“哦。”
周澤延又道:“爸爸,您今天還去公司嗎?”
周任道:“等會先送你回去。”
對話簡直無聊到了極點,周澤延卻還是樂此不疲的絞盡腦汁找話來說,“難得爸爸願意理我”的亢奮引發話痨綜合症,一直到兩人開始吃飯。
周任吃飯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放下了筷子,周澤延跟着也很習慣的停下動作。
周任用濕毛巾擦手,說道:“還有一個多月就該放暑假,你有什麽計劃?”
周澤延道:“想出去玩,還沒想好去哪兒。”
周任把毛巾放在一邊,看着兒子問道:“你既然最喜歡看書,暑假就把我給你買的MBA教材看完。”
周澤延傻眼了一瞬,咬牙答應:“好。”今天太得意忘形了!居然給自己挖了個坑!
周任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為什麽說喜歡看書?明明一點都不喜歡。”
周澤延低下頭,周任道:“我準備了一件禮物要送給你,但又怕你不喜歡,才要先問你。”
周澤延想起周任說過要送禮物這話,疑惑道:“是什麽?”
周任拿出一個大信封放在桌上推過來,“自己看。”
看那信封的顏色和大小,莫非周任幫他報了暑期MBA班?周澤延頭疼的拿起信封,比他想象中要沉一點,咦?有金屬碰撞聲?
信封裏是一把跑車鑰匙,還有一張機動車駕駛員申請表。
周澤延不敢置信的看周任,“保時捷911?”
周任兩手交叉着平放在身前的桌上,問道:“喜歡嗎?”雖然是問,語氣的自信卻顯然是清楚兒子必然喜歡。
周澤延像在夢中一般點了點頭。
他想要這車很久,可是他不是白坤,要什麽直接去找他爸要,而且連“爸”都不叫。周澤延沒有跟周任張口要過任何東西。
周任道:“已經幫你報了駕校暑期班,那張申請表你填好,到時候記得帶着去。”
周澤延道:“好……謝謝爸爸。”他還沉浸在收到禮物的喜悅中,沒有注意到周任如釋重負松了口氣的神情。
送禮物哄兒子高興,這種看起來簡單的事,對周任來說,也略難了點。
臨近暑假,也就是臨近期末考。收了周任禮物之後的周澤延,慢半拍的想到了這件事。他入學的時候這學期已經就過了三分之一,每天上課他又是混着點名就混過去的,商科的專業知識又有一定難度,他連及格都很難保證。
本來是本着要讓成績單大開紅燈氣一氣周任,可拿人的手軟,車鑰匙他都還沒捂熱,這麽快就還給周任,那也太可惜了!
這天下午,管理學的老師來上課,講了十幾分鐘,忽然指着第二排問:“這位做筆記的男同學,你是這個班的嗎?怎麽沒見過你?”
周澤延正頭痛的琢磨多媒體展示的曲線圖,起先完全沒意識到是問他,跟他隔了幾個座位的班長回答道:“老師,他是我們班的,叫周澤續。”
周澤延忙接茬道:“老師,我是插班生,之前因病休學。”
女老師贊許道:“落下的課程要盡快補起來,有問題可以找我。”
周澤延沖老師露齒一笑,一副乖巧認真的樣子,然後在心裏默默比了個V,管理學一定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