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香草冰激淩送上來,于識謙把碗推到周澤延面前,說道:“從剛才就想問你,臉上怎麽回事?”

“不小心擦傷了。”周澤延鼓了下臉頰,創可貼粘的有點不舒服。

于識謙看他挖了一大勺冰激淩塞進嘴裏,微笑着說道:“聽庫珀說你申請了LSE的交換生,看來我有可能成為你的學長啊。”

周澤延聽到這件事,神色略微黯淡,道:“能和您成為校友,是我的榮幸。”

于識謙斂起笑容,問道:“怎麽看你這樣子,好像并不想去?”

周澤延道:“如果過幾年的話可能還好些,現在我根本就沒有出去的準備,所以有點突然。”

于識謙道:“你父親希望你去?”

周澤延沮喪的點頭,于識謙理解的說道:“LSE每年對華招生的名額有限,現在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如果我是他,也會鼓勵你去的。”

周澤延完全把對方當做了傾訴心事的長輩,“我爸爸如果只是鼓勵的話就好了,他是要求我必須去。我覺得,他和您的想法可能不大一樣,如果我不夠出色和優秀,那我這個兒子對他來講,大概就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

于識謙道:“你父親的确需要培養一個足夠出色的繼承人。”

周澤延拿着小叉子把面前的一小份沙拉戳的慘不忍睹。

于識謙想了想道:“但是做父親的對子女寄予厚望,這本來就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從我的角度來看,還是建議你和他多多溝通,畢竟你父親并不是個善于表達的人。”

周澤延認真的聽完,說道:“于叔叔,謝謝您。”

另一側,周任默默的看了這邊一會,對秘書搖了搖頭道:“不用打招呼了,見面尴尬。”

秘書明白的點頭,老板和于副市長這對親家的确做的有些尴尬。

于識謙其人在北城政界算得上是木秀于林,他官居副市長,政務能力當然不在話下,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背景清白,幾乎從無裙帶暗箱的相關傳聞。但周任對這位前親家最深的印象便是:長袖善舞,情商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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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任此時是有些疑惑的,于識謙和小兒子之間并沒有什麽交集,兩人第一次見面還是在幾個月前于識謙的銀婚慶祝會上,什麽時候居然相熟到共進午餐的地步?

飯後,于識謙趕着要回去開會,和周澤延在餐廳門口分開。

周任和秘書還坐在原位,隔着落地玻璃看兩人道別,于識謙說了句什麽,又伸手拍了拍澤續的肩,澤續便有些恭敬又有些羞澀的笑起來。

秘書随口道:“要是不知道的話,他倆可真像一對父子啊。”

周任的眉毛動了動,幾不可聞的冷哼了一聲。

下午,周澤延去了趟白坤那裏。昨晚他被周任禁足似的關在家裏,不得已放了白坤的鴿子。

白坤一看到他就嘲道:“咱們周少爺昨天晚上又被粑粑關小黑屋,真是太可憐了。”

周澤延沒有反駁他的吐槽,無力的坐在吧臺邊,打了個不太響的響指,道:“給我一杯石榴汁。”

白坤這才看到他臉上的傷,驚怒道:“你爸打的?”

周澤延整個人趴在吧臺上,自下而上的看他,說道:“昨天跟一過路的幹仗,他嘴裏不幹不淨的聽了糟心,一時沒忍住。再說了,我爸哪兒舍得打我?我可是就要去LSE光宗耀祖的好兒子。”

白坤無語了一會,問道:“那女的肚子裏,真是你的種?”

周澤延煩躁道:“我怎麽知道?還得等生出來做鑒定。”

白坤的眼睛閃爍着,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

周澤延擡了擡頭,下巴支在吧臺上,兩只手抱頭,糾結道:“看來真得去熏一熏艾,最近我也太他媽倒黴了。”

白坤伸手捏住他的腮肉扯了扯,逗他道:“笑一個,哥賞你杯酒喝。”

周澤延呲牙咧嘴了一下,哭喪着臉道:“笑功能壞死,已經是晚期。”

服務生過來交單,白坤順手拿了他的筆,湊到周澤延面前,迅速的在他臉上那塊創可貼上畫了幾筆。

周澤延下意識捂臉,罵道:“你作死啊小白哥哥!”他把酒水櫃上的玻璃當鏡子照了照,創可貼上面多了一個吐着舌頭的小笑臉。

白坤把筆一丢,笑道:“祖傳神筆,專治晚期!”

周澤延樂了:“勞煩高人給家父治一治?”從他記事起,就沒見周任笑過。

白坤大驚失色,忍着笑說道:“不如你換個爸爸?”

周澤延大笑着錘他一拳,笑着笑着忽然又郁悶了,換一個笑容滿面和藹可親的爸爸?他忍不住在腦海中代入了于識謙的形象。很小的時候,每次挨了周任的打,他就會偷偷幻想明天一早醒來,周任就被外星人接走,有一個新的爸爸來接替他的工作。

于識謙完全符合他童年時期對父親的各種幻想。

白坤見他神游,輕拍了他腦袋一下,問道:“還真的想換個爸?”

周澤延摸了摸頭發:“以前還真想,現在嘛,好像已經看習慣我爸的冷臉了。”如果真的能換一個,哪怕是如于識謙那種理想型父親,可是想一想居然還很舍不得。

東拉西扯了一陣,周澤延的心情好了很多,把車鑰匙摸出來晃了晃,略有得意道:“走,哥們帶你炫新車去。”

兩人其實也沒什麽地方可去,開着新車繞着北城市區遛了個大彎兒,就這都嗨的險些要開到三環外去,幸好周澤延還惦記着回家太晚的後果,才意猶未盡的把白坤送回去,然後火急火燎的趕回家去。

把車開進車庫,擦着周任的Q7停穩,出來看了看,二樓周任的房間沒有開燈。他最近回來的都很晚,發現周任是真的很愛看新聞,他每次進家門,周任總是正滿臉嚴肅的鎖定新聞頻道,就連那些滾動循環播出的新聞他都看的目不轉睛。

果不其然,周任又在一樓客廳看新聞。

“爸爸,我回來了。”

周任頭也不回的問道:“去哪兒玩了?”

周澤延道:“去兜風了,新車磨合。”他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可樂,也走到沙發那邊坐下看電視,新聞裏正在報道西亞某國的動亂時局。

周任觑了他一眼,奇道:“新款創可貼?”

周澤延摸了臉一下,不在意道:“是白坤畫的。”

這條新聞播完,下一條是國家領導人出訪他國的消息,周澤延沒了興趣,仰脖喝了半罐可樂,忽然覺察什麽,偷偷瞄周任。周任似乎本來是正盯着他看的,猛然間轉開了視線,整個人說不出的古怪。

周澤延心裏突突了兩下,這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近來他頻頻從周任身上接收到。

他有點局促的從茶幾上拿起遙控換到北城地方臺,居然也正在播新聞。

“今天下午,我市副市長于識謙同志出席了北城市秋季經濟工作會議,會上,于識謙同志認真聽取了各部門負責人的意見……”

周澤延暗想,原來中午于副市長急着趕去參加的會議就是這個?

這則本來就是很寡淡的新聞,兒子竟然像是看的入了迷,周任滿腹不悅道:“換臺。”

周澤延莫名的看他一眼,卻沒有動作,繼續看着電視裏的影像,問道:“爸爸,您和于副市長熟嗎?”

周任耐着性子道:“不太熟,幹什麽?”

周澤延道:“沒什麽啊,就是覺得他真的是個很值得尊敬的長輩,唔,也是個好爸爸。”說着他別有深意的看了周任一眼,于識謙話裏話外常透出他對于婉欣的喜愛和包容,周任就從來沒有那麽提起過自己的兒子。

周任沉下臉來,他心裏的某種陰暗情緒經過時間的發酵之後,早就被放大了數倍。就連“爸爸”這個他唯一的底牌,居然都有人要來染指?

他漠然的說道:“如果有可能,我一點都不想做你爸爸。”

周澤延一愣,震驚的看着周任面無表情的側臉。

周任不再說什麽,自顧自的起身上樓去了。

周澤延僵坐在那裏,腦子裏來回轉着周任的那句話——心裏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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